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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琢瑶君

  • 作者:七芒夏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08-01 19:29:17
  • 字数:27266字

“啊,不是大伤~小伤而已~无非是走路没注意,摔倒被砾石划破皮肤。”见他有些认真,我讪讪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蓝忘机看着我,眼里分明是半信半疑。

可是......那几日历历在目,眼前还能浮现出那抹刺眼的鲜红色相交融。

蓝三小姐,再也不是那个蓝三小姐了。

先前兄长来看望我,我推辞说身体不适,估摸着他应该也去告知了父亲。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或者说在躲避无法躲的事情,我不愿意承认。

蓝忘机听到之后,登时眉头略微轻蹙,神色严肃,语气有些紧张地问:“可有大碍?”他又不禁暗自气恼,自己怎么没注意到她受伤。

“啊......”我回过神来,这才看到手中的毛笔早已在薄如蝉翼的宣纸上晕染开了墨滴,我放下笔,收拾着这一残局,“没有,没什么。就是有些乏,不太想抄写了。”

蓝忘机静静地望着我,欲言又止,眼神晦暗不明。我正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桌面,自然没能看到他的表情。

怕蓝忘机又继续追问,我笑着站起身,伸手掸掸衣服,看了一眼外面,道:“天色也不早了,我有些乏累,先回去了。”说完,我转身就准备走了。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我折着纸的手一滞,整个人怔愣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将宣纸放在一旁,有些随意自然道:“哦,没什么,就是......在外游玩时受了伤,我想等好全了再说,怕他担心。”

三个多月过去了,手上的伤也早就好了,多亏了温情,全身的伤都已经好了,不细看是看不出那些疤痕的。

“无忧。”

我脚步一顿,轻轻地转身,看向喊住我的蓝忘机。

“你有心事。”

“为何不去见叔父?”

那日藏书阁一别后,我再也没同蓝忘机见过面,甚至已数日不曾踏出过竹韵松涛。

我坐在桌子前手拄着下巴,另一只手摩挲着茶杯,放空地望着门外的风景。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去证实。可能是害怕,可能是彷徨,又可能是无助。

我不知道他隐瞒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母亲和他之间又算什么。我不去见他,尽量不去想。可过往这一切不是我说能不记得就能不记得的。我躲不过这个真相的,也许十年,二十年后,我还是会知道。

可是……

我攥紧了杯子。

怎么会,为什么会是温氏!

胸膛内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莫名的烦躁与难过引得胸腔上下起伏。手中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扔了出去,落在屋外有些松软的草地上滚了几圈,碰到了一双脚才停了下来。

蓝曦臣轻轻弯腰伸手将有些裂纹的茶杯捡了起来,向我走来。

“兄长……”我愣愣地看着蓝曦臣,连忙站起来,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服,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要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

蓝曦臣微笑着来到我面前,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我有些不自然的样子,轻笑一声便伸手抚上我的头顶。

蓝曦臣温和地说:“阿忧若是不喜欢,换一个便是。这样做,若是被碎片伤到了自己要怎么办?”

“我……”我哑言,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蓝曦臣笑意盈盈地收回手,没有问我什么,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东西,放在桌子上。

“前不久托人带了些陵江的补品,想着你今日得空,便把这东西带过来给你。”蓝曦臣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包裹,露出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东西。

“啊,好。”我愣愣地看着蓝曦臣,“多谢兄长。”

只是……兄长怎么会知道这些?

只能说不愧是兄长,蓝曦臣看着我,轻笑一声,开口便解了我的疑惑:“曾经听忘机说过一次,便记下了。”

“蓝湛?”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挠了一下头,他怎么会?

蓝曦臣温柔地看着我道:“多日来,你一直待在竹韵松涛未曾出去,想来你的性子必然不会如此。叔父前几日同我说起之时,忘机恰好前来通报附近村落的相关事宜,便同我们说你这几日在居所内修养身子。”

我迟钝地点点头,思绪胡乱地缠绕在一起,一时相顾无言。

蓝曦臣就在这样静静地看了我片刻,突然微微弓腰向我靠近了一些,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我的眉心。

我此时才发觉,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眉间紧蹙。

蓝曦臣没有出声询问,依旧是那副温润亲和的样子,手下点了点,才认真地开口说:“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难不成是兄长冒昧打扰,让你不开心啦?”

我连忙摇头:“不是!没有!兄长来我很开心!”

“哦?”蓝曦臣笑着收回手直起身子,“那就是这些补品不喜欢?”

我摇摇头:“只是没想到,蓝湛会同你们说这些。”

蓝曦臣眉眼弯弯:“阿忧啊。忘机他,远比你想的还要关心你。”

“这些补品都是忘机选过之后再给我的。原本我想带些细点给你,可忘机说,你近日身体不适,这些于你并无益。可我说,你平日爱吃这些,若是想吃了怎么办。”

蓝曦臣表情又柔和了几分:“忘机同我说,我会带给她。”

我愣愣地听蓝曦臣说着他与蓝忘机交谈的内容,万万没想到他......原来在兄长面前是这样对我的啊?

蓝曦臣又同我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他还有事要做,见我无碍便打算离开了。

我看着蓝曦臣离开,快要迈出竹韵松涛居的院门之时,突然出声喊道:“兄长……”

蓝曦臣停下,转身看着我:“嗯?”

微风吹起我鬓边的一缕发丝,我伸手别在耳后,轻声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有些画地为牢的意味,不见父亲,不见他,甚至现在也不去见蓝湛。

蓝曦臣弯起眼眸,微笑着说:“阿忧长大了,是个大孩子了。有自己的秘密也是应该的。”

“我只希望阿忧年年岁岁平安康乐。我这个兄长啊,便很开心了。”

“若是......”我眨了眨眼睛,“若是有一天,兄长发现我不再是我了呢?”

听起来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蓝曦臣站在不远处,注视着我,虽温柔但是却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论过去,还是将来,你永远是你,是姑苏的蓝酒,是我最疼爱的阿忧。”

不知道是我变得过于感性,还是什么原因,蓝曦臣这短短几句话,竟把我搞得鼻子酸酸,眼前氤氲一层水雾,等我开口时,也有些哽咽,我吸了几口气,才压住这份明显的异常,直接飞扑过去,把头埋在蓝曦臣的胸膛,说:“兄长很好!特别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可我……却不配待在这里。

蓝曦臣低头笑着看我,一阵微风吹过带起他的衣衫微动,蓝曦臣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道:“好啦,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我摇摇头,伸手揉揉眼睛:“寻常人家的不都这样吗?天也不早了,兄长快去忙吧~”

几日后,松风水月--

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我终于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书桌前,蓝启仁正整理着卷宗,见我来了,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没有严声厉色地过问我为何久久不见他,只是眉间有些疲倦却还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宽慰道:“无忧啊?回来就好。趁着无事,多休息几日吧。过段时间,就可以开始着手操办你的及笄礼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自我记事起,这十余年来,他的样子变化鲜少,是我记忆中的父亲,是他啊,可为什么……

“及笄礼,我恐怕……过不成了。”我轻声呢喃着。

“你说什么?”蓝启仁见我还站在原地,出声问道,“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深吸一口气,既然决心来此,早就想好了,何必退缩呢。

我撩开衣摆,面向蓝启仁,不再犹豫地跪下。

蓝启仁登时惊异地看着我,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纸笔,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攥着拳头的手缓缓松开,抬头直视着蓝启仁,说:“我有几个问题,一直不知道答案。”

蓝启仁点了下头:“既如此,你说来便可,为何要如此?”

我没有回答他,铿锵有力地说出了这段时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语:“望您能告知我,我母亲是谁?怀岚君又是谁?他们......是否为同一人?”

蓝启仁的身子瞬间僵硬,胡子微抖,抬起手对着我,眼睛里满是震惊,字不成句:“你……”

“我母亲到底是因何而死?”

“蓝无忧!”

“我喊了十余年的父亲,又是否……真的是我父亲呢?”

“放肆!!”

“这些话,已于心中盘桓多次,还请您不吝赐教,告知我真相!”

不知道是因为我无礼数地打断了他,还是因为被我的话刺激到,蓝启仁气得浑身发抖,拿起手边的书卷就向我砸来,大声斥责道:“蓝无忧!!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这般猜忌!!!”

任由那书卷砸到身上,我笑了一声,望着蓝启仁,语气里因为他而又显得有些嘲讽:“又是这样。”

“你!”

“您不说,便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吗?!您以为,您不说,我骨子里流淌的就没有温氏的血,就能摆脱温氏血脉了吗?!”

“!!!”蓝启仁艰难地呼吸着,冷不丁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语,猛然间失神,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我望着他的模样,长出一口气,又自嘲一笑,心里满是苦涩,话语间带上不易察觉的颤抖:“所以......果然是真的?”

“我......”蓝启仁看着我,不知要说什么,还想要再遮掩一下,却被我出声打断。

“您不愿说,那不如听我说。”我用力呼吸了几次,才勉强稳住情绪。

“您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温若寒之兄温世柬才是。”

“不......”蓝启仁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他能说什么呢,他又该说什么呢。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蓝家人,我身上流着的是属于温氏的血脉。怪不得,怪不得从我小时候您就不喜欢我,将我拒之门外。”我猛然间恍然大悟,随之而来的又是无尽的悲楚与心酸,“......我不知道您和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她,我那从未谋面过的母亲,因此讨厌我,不想看我,才把我留给了你?”

我嗤笑一声,胡乱地擦了一下微微泛红的眼角:“可她是不是不知道,您是谁?您可是德高望重的蓝先生。是天底下最高尚、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的人。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身份,怕是让您分外为难吧?”

“你知道什么!!”蓝启仁红着眼,将手边的折子扔了过来砸在我身上,愤怒之时将一边的砚台高高举起。

我闭上眼,却没有料想之中的疼痛。

睁开眼,便看到蓝启仁举着砚台的手剧烈的颤抖着,饶是他此刻眼睛通红,面上的神色不知是过于悲伤还是愤怒,还是止住了举动,将砚台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我印象中,蓝启仁失礼次数极其少见,不如说是基本没有,至少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伸手指着我,脚步虚浮又慌乱,几步便来到我面前,抬起手毫不犹豫——

“啪--”

我因这力道而微微侧头,面上没什么波动,心下却是沉到肚子里。

蓝启仁打了我一巴掌之后像是又有些后悔,伸出手悬在空中,终还是握成拳头收了回去。

“蓝无忧!我教导过你什么!你如今在这里又是干什么!”蓝启仁道,“你以为你很厉害什么都了解?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就在这里诽谤你母亲!!!你与所有期望全都背道而驰!”

我此刻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目不转睛地望着蓝启仁,他是真的被我气到了。

蓝启仁猩红的眼里满是浓厚而又深沉的悲痛,他生生地压下哽咽,继续训斥我:“你自以为知晓一点便能窥探事情的全部吗?!不要拿你那可怜可悲的想法去揣摩你母亲!!可笑!愚蠢!!”

“你母亲是这天下最爱你的人!!!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别人怎么看待你,你母亲永远都是最疼爱、最想要你平安康乐活下去的人!没有你母亲,你怎么才能够来到这世上!!”

“爱?”我仰起脖子,忍住泪水,执拗地说,“您口口声声说她爱我,可若是爱我为什么不陪我长大?为什么把我带来这世上却独留我一人?别人嘲笑我有娘生没娘养的时候,她可曾想过我会这样受到冷眼嘲讽?会被这样戳着脊梁骨说爹不疼娘不爱?”

“......”蓝启仁闭上眼甩开袖子,背对着我。

我站起身,自顾自地说着:“我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吗?别人的母亲哪怕没有一直陪在身边,也能或多或少见过几面,听过声音,再不济也知晓姓名。可我呢?”

“您让我熟读圣贤书,知礼懂礼。可我连一点关于母亲的信息都不知道,我连是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都不清楚。”

“如果不是伯母,我小时候是不是连母亲这个词的含义都不懂?”

“别的小孩子有母亲疼爱,自伯母故去后,我便什么都没有了。与旁人起了争执,他们都会有父母在一旁,可我呢?您出现的次数都少得可怜吧?偶尔几次,不问青红皂白便认定错都在我。”

“您从未去了解过,是他们嘲笑我生来便害死自己的母亲,是个灾星。说我......不该出现在世上,顽劣的性子亦不配为蓝家人。”

“可我做错什么了?不该活下来?”

“可若是......”我眼前又是一片水雾,声音也断断续续,“若是因我害死她,我不该出生,为何又偏要我活下来?”

“若我的出生不被期待,不被看好,甚至......遭人厌恶,若我本就不该存在,她为什么一定要生下我呢?我小时候,您也不常来看我,不是吗?您......您又为什么对我数十年来一字不提呢?既然我并非蓝氏中人,把我抛弃不是更好吗?”

一时之间,松风水月内只有我时断时续的啜泣声。

蓝启仁背对着我,身形微微颤动,半晌,才迈开了有些颤颤巍巍的脚步,来到桌旁打开密室,从箱子里最深处拿出一沓有些泛黄的书信。蓝启仁望着书信,眼角泛起星点泪花,像是透过书信又看到了那个久久不曾被提起的人。蓝启仁伸手轻轻地将褶皱抚平,然后走向我把书信递过来。

我揉揉眼睛,看着他。

“这原本是......你母亲,让我在你及笄时交予你。”蓝启仁深吸一口气,“我竟不知你是这样想的,可以往,你从未......”

“罢了,左右都要交给你。你且看过,我再同你说起吧。”

我接过书信,信纸早已泛黄,大概这十余年一直被藏在密室的箱子里,未曾动过。我微微平缓了心情,才逐次打开它。

信有十余封,前几封均是写于妊娠期间,她的所思所想与所感,而最后一封信是这样写道——

爱女酒儿,

真快啊,我的宝贝酒儿眨眼间就要成为大姑娘了。那当母亲的,便在这里祝贺我的酒儿,愿酒儿岁岁平安,年年康乐,终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嗯,虽然我没有那么顺利,但我还是希望酒儿可以相信爱情,相信终会有一人,不在乎身份地位,不在乎他人目光,始终紧紧地牵着你的手,站在你身边。嗯……就像阿仁那样!对,没错,就是你现在的父亲。

提起你的父亲,我希望你在知道一切的时候,可以不要怨恨,最起码不要怨恨你叫了十多年父亲的这个人。虽然他不是你亲生父亲,但他啊,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当然,我最爱的还是你,嘿嘿,其次才是他!嗯!酒儿,不要怀疑,我真的很爱你。

宝贝酒儿,虽然你可能不认,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是你的阿娘,娈姝。可能,我也是这天下最不负责任的母亲吧。我一意孤行把你带到这世上,可是却不能陪你一起长大,不能见证你人生中的每一个重大时刻,每每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很对不起你,可你不知道,阿娘也很想陪你啊,可是阿娘没办法。

你或许还是很疑惑,又或许在看到这封信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唠叨。

我同阿仁,两情相悦,甚至约定好了等我回来便挑个良辰吉日就结亲。可我出了意外。我中了温氏的圈套。

我没办法,是抱山救了我,我才得以苟活,在九归山待了许久。这中间有无数次我想过要结束生命一了百了。可你知道吗?因为你,我才想要活下去。

可我真的没办法,我命不久矣,但我仍然想要你能看看这个世界,想要你能活下去。

对不起,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世。你可能会讨厌我吧。我别无选择,让你留在蓝氏,或许是当时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有了蓝氏,你背靠一座大山,哪怕以后被人知晓,也不用害怕。说到此,替我给阿仁再说声抱歉。

对不起,或许我真的很自私。希望如今看到这封信的你,能告诉我,你开心吗,你平安吗,你......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啊?但我想,有阿仁和你婉兮伯母,你应该过得挺好吧?

......

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可听说你很健康,我便满足了。

不知道我的酒儿长得像不像我?顽不顽皮?是不是把姑苏闹翻了天呢?嘿嘿,没事儿,姑苏被闹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了阿娘这个前车之鉴,估计大家都该习惯了,而且若是阿娘在,一定会支持你去做想做的事,哪怕现在,阿娘也依旧支持你,嗯,在天上支持你!

写字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然有些吃力了。可我想来想去,除了这些,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留给你什么,我便想到什么写什么吧。

我曾想过,若是我的孩子,能如酒那般纯粹清冽。不必若上流声议,遐迩所闻,但求无忧无虑自逍遥。便给了你无忧这个名字,取酒为字,希望酒儿不要嫌弃。

短笛可以辟邪除祟,它和玉佩可以留作念想。若你实在不喜欢,也可以不要。

……

近几日头脑昏昏沉沉,你来到世上的日子也快了,恐怕我的大限也将至。

他们多次问我,值得吗?执意让你出生,是好还是不好。对我来说,值得。我活不久,而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脉,或许还会与我有几分相似,每每想到此我便觉得很是神奇,哪怕我不在了,只要你平安康乐,我便值得了。

我很期待你来到的那一天。既紧张,又憧憬。虽害怕,但不后悔。

酒儿啊,我是个不合格不称职的母亲,我虽然很想听你喊一声阿娘,但我希望你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若是实在无法接受我,便忘了我吧。

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便是有了你的存在。

......

过几日,你就要降临了。听说小孩子刚出生都是皱皱巴巴的、不好看。我才不信,我的酒儿一定是最好看,最漂亮的。嗯,一定像我!

这几日记忆力都下降了,我还要翻看之前写过的信才知晓我应该要给你写什么。

......

我曾经慨叹过自己多么的幸运与幸福,虽然我把自己的人生过成这样,可细细想来,我有了我爱的人,也有爱我的人。我收获了爱情、友情和亲情,来这世上短暂地走一遭也不算太亏。

我想,是不是因为你要来了,老天知道我陪不了你太久,所以把我未来的幸运全都给了你?嗯!一定是这样的!这样我的酒儿可以安然无恙,快快乐乐地长大!

我没什么遗憾的,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陪你。你若被人欺负了,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成为你坚实的后盾。你要是有我这种性子就好了,想来不会被人欺负。不过,还有婉兮和她的孩子,你应该是被宠成姑苏最幸福的人才对。

这几日身体情况愈发不好,恐怕我这几日写不动了。

……

我没什么本事,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那就愿我的酒儿一生平安顺遂,无忧无虑,随性潇洒。

娈姝绝笔

我几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住泪水,把信看完。原本以为看过之后会有别的想法,可我现在除了巨大的悲伤与难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蓝启仁见我看完了信,轻轻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浓浓的感伤与悲怀。他说,不清楚信上是否告知了我想要的答案,而我母亲也曾在临终前交代过,看过信之后,若还是想要知道,他便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告诉我。

“你母亲,遭奸人所害,失踪半年有余,我遍寻数地却依旧杳无音讯。”蓝启仁回忆起那段时日,想起那人苍白的面容,依旧是觉得痛彻心扉,“而等我再次见她之时,小姝已有五月身孕。”

“我恨我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陪在她身边!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报仇......也做不到。”

蓝启仁从未像今天这样同我说了那么多话,关于他和我母亲之间,关于我的身世等等。

“你喊我父亲,我自是欢喜的。”蓝启仁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摆了摆手:“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世,你若不喜我,便无需喊我父亲,我也......不是你父亲。”

“这十余年,只当偷来的吧。”

“小姝希望你无忧无虑,便取了无忧二字。可我没想到因我,竟让你忧了这么些年。”

“对不起。”

听完蓝启仁的话,原本隐去的泪水又在眼眶里回荡。手里的信纸被我攥得又有些褶皱,‘噗通’一声,我再次跪下。

蓝启仁闭着眼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已然能够感受到他的悲伤与无力。

我伸出手,轻轻拽住他的衣摆,开口时泣不成声:“爹……”

蓝启仁胡子一颤。

“这些,您为何……一定要瞒着我?一瞒瞒了这么多年?并且从来不和我说死我母亲?”

“不是我想瞒你。是我……无法面对。”蓝启仁转过身,蹲下身子直视着我,“我内心痛恨温世柬,无颜面对小姝,也不知,怎么面对你。你又长得很像她,我......”

蓝启仁像是想起了过往,眼里泛着泪花,唇角勾起一丝怀念的笑容:“就连你的性子,也同她一样。”

我止不住泪水,哽咽地说:“对不起。”

“我从未考虑过你们的想法。是无忧僭越,是无忧妄议猜测,言语辱了您和阿娘。我所说的只是曾经以为,我以为你们都不爱我。”

“若我知晓真相的万分之一,我是绝不会这样乱说的!”

我抹了抹眼泪,抓着蓝启仁的衣袖,认真地说:“这辈子我都只有一个父亲,而父亲自始至终都是您!”

“这十余年来,您对无忧的教导,终生难忘。还请您不计较无忧的过错,肯认我这个女儿。”

“我何时不认你了?”蓝启仁红着眼眶,“我蓝启仁这辈子,除了小姝和你,不再认他人。”

我眼前再次氤氲一层雾气,鼻子酸酸的,哭喊着扑进蓝启仁的怀抱:“爹——!!”

“孩子......”蓝启仁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兴许是因为压在心头的事已经不复存在了,姑苏云深不知处,自某日起,突然多了丝鲜活生气。

蓝氏弟子也很讶然,新来的弟子会觉得这蓝三小姐竟是这个样子,而年长的弟子却是怀念又惊异,这才是蓝三小姐。

我坐在静室门前的树枝杈上,手里捻着酥脆果子吃着。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静室内,蓝忘机笔直地端坐在书桌前,手执毛笔正在认真地修写着什么。

看了半晌,手里吃果子的动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望着蓝忘机,我心里说不清的情愫。

蓝忘机他,会一直在我身边吗?若有朝一日,他发现了我的这个秘密,会不会......

“怎么了。”

听到声音,我才回过神来,蓝忘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树下,正抬头望着我。估计应该有一会儿了,因为我看到了他发间落着一片花瓣。

“没什么~只是想着之后要去哪儿玩。”我笑嘻嘻地摇了摇头。

蓝忘机眼神微闪,像是下定决心,说道:“我陪你。”

我一愣,将剩余的果子塞到嘴里,用手撑着枝干,歪着头,含糊不清道:“耶?今日怎么那么好,要去陪我玩?”

“莫不是被夺了舍?”我佯装严肃地问道,“说,真正的蓝湛在哪里!”

“......”

见蓝忘机眉头微蹙,认真思索怎么证明自己的时候,我笑弯了眼:“蓝湛哈哈哈哈,别那么认真~我就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

蓝忘机盯了我几秒,转身就要离开。

我见他要走,忙不迭地喊住他:“哎!蓝湛!”

听到我的话,蓝忘机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我。

我望着他,眨眨眼,兀然眼睛一闭,向前扑去,任由身体自由下落。毫不意外的,蓦然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牢牢地接住我,被熏香蒸过的衣衫环绕着我,熟悉的雪松檀香的味道萦绕在鼻息间。我伸出手环着蓝忘机的腰身,头埋在他的胸膛。耳畔回荡着清晰可闻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一阵轻风吹来,我没有松开手,他亦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花瓣随风飘零,落在衣摆,落于发间。

我抬头看向蓝忘机,他微微低头,四目相对,眼神里是各自暗涌的情愫与埋藏的心事。

经历大事以后,我才发觉自己心底一直隐藏的秘密。我本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眼下近距离望着蓝忘机,一时怔愣,只希望时间再久一些。就见蓝忘机薄唇微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霎时间,我的心脏猛然漏跳一拍。

我望着蓝忘机的琉璃眼眸,余光瞥过他额间束着的抹额,忽然回过神,针刺般的疼痛扎在心上,提醒着我,这是禁忌。

我一把松开了他,后退几步。

蓝忘机的手在虚空之中顿了一下,怀中的温热突然消去,我自顾低着头想着措辞,没注意他脸上划过了一丝波动,才将手收了回去。蓝忘机掩在衣袖下的手,兀自攥紧。

“嗯……”我挠了挠头,脑子转得飞快,“啊,那个,这些时日没有下山,居所都没什么小食供我消遣,我有些馋,想去附近的孤云镇转转,嗯……我晚些时候再回来!”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还不忘提醒他,“若是父亲或者兄长问起,直说就行!”

蓝忘机张了张口,终还是没有出声,见我的身影消失不见,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房内,拿起避尘,再次走了出来。

孤云镇——

孤云镇距姑苏有一定的路程,我曾经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孤云镇的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而我却还在想刚刚的事,心乱如麻。

明知道自己同蓝湛没有血缘关系,万不能像从前那般亲昵。甚至于我身体里有着那般肮脏的血液。我这种人,若蓝湛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拿着避尘指向我,我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站在他身旁,更不要说……

可是……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天。

一想到往后余生,蓝湛身侧站着的是旁人,我就忍不住想要打消这个念头,大抵是名为嫉妒,酸楚的感觉,一直盘绕在心间。有些东西好像控制不住它的发展……已经蔓延开来了。

明明我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才能够重新见你一面,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内心,却告诉我没有资格同你并肩,这要让我怎么接受?

是不是……是不是只要你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我就可以暂且满足自己的龌龊心思?

我长舒一口气。算了,暂时就随遇而安吧。

走到桥边,一个小摊吸引了我的注意。大概是一家夫妻店铺,女老板正拿着手帕给自己的丈夫擦着鬓角的汗水,而丈夫正看着她,伸手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有个年老乞者从这边路过,被他们喊下,给了这乞者一些小食之后,继续乐呵呵地摆着摊。

“店家,这个多少钱啊?”我出声询问。

男老板笑呵呵道:“三文银子,小娘子买一个吧?”

我原本就准备多买一些,也算是为他们的善心以及虽辛苦但甜蜜的生活尽一份我的力所能及。

我点点头,爽快地回答:“好!麻烦把这些都给我包起来~”

在店家打包的时候,我正掏着腰包,却什么都没摸到。

“呃……”我的面上顿时蒙上一层红晕。

好家伙,这不就尴尬了。我默默地想着。

“对不起,我好像没带钱,等我回了家取些来,再来买。”说着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拿着吧。”

随着这熟悉的声音,一只手从旁伸过来,递给店家几琔银两。

我看了过去,惊喜又讶然:“蓝湛!”

蓝忘机看着我点了点头,又看向铺子:“喜欢哪些,一并拿着吧。”

店家不知道接还是不接,看看蓝湛又看看我。

我笑着,看向店家:“您拿着吧,我们认识,这是我堂……”我突然一滞,堂兄那个词竟久久地说不出来。

“您就收下吧,没事的。”我掩饰性地笑了一下,将银两递给他们。

随后,因为蓝湛来了,我便带着他四处转悠,当然,他付钱。走在大街上偶然一瞥,我止住了脚步。

蓝忘机看着我:“?”

我将手里还没吃完的糖酥包装扎起来,冲蓝忘机一笑,便扯着他的手腕来到一旁。

这个铺子摆满了手工娃娃,看起来精妙绝伦。

我对着娃娃挑挑拣拣,手中的东西早就被蓝忘机给接过去。突然眼前一亮,举起了一个布娃娃伸到蓝忘机眼前。

“蓝湛,你看,像不像你!!”说着,我将一开始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的娃娃也举了起来,“这个,像不像我!!”

蓝忘机盯着我手里的娃娃,虽然他面上没什么波动,可我却窥见了他微微翘起的唇角。

蓝忘机没说话,刚准备拿出钱袋付钱,我又笑了一声,从角落里拿起另一个娃娃。这个娃娃被卡住,方才没看到。一身黑红相间,与魏婴的外形有异曲同工之妙。

“啧啧啧!你瞧瞧,这简直就是魏婴啊!”我的心情格外美丽,嗯哼,买到了好吃的,还意外获得了和我们神似的娃娃。

就见蓝忘机一言不发,从我手中拿走娃娃,付了钱就径自向前继续走了。

“哎?”我呆住了,完全一脸懵,不知所措地看着被遗留在我手里的‘魏婴娃娃’。

“蓝湛!”

“你走慢点,我跟不上啊。”

听见这句话,蓝忘机才放缓了脚步。

我碎碎念来到他身边,把手中的娃娃扬了扬:“你忘记这个了,还好还好,店家见我很喜欢,索性送给了我。改日有时间,把这个送给魏……”

我话还没说完,蓝忘机就又加快了脚步。

“???”我一时哑口无言,内心琢磨着,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难不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和魏婴起了矛盾?

眼见蓝忘机与我的距离又大了些,我也不多想了,让他慢些便追了过去。

夜晚——

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额间那束抹额格外显眼。

抹额规束自我吗……

我有些牵强地勾起嘴角。

可有些东西,它已经滋生蔓延,在没了界限之后,便再难约束了啊。

我叹了口气,便躺在床上。不远处的墙上烛光摇曳,我抬起胳膊枕着额头。

也不知是不是时间太晚人都不清醒了,白日里蓝忘机的那个怀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哎呀——”我的手摸上脸颊,有些微热,“你怎么回事,别想了!”

虽是这样说,可我却没忍住侧着头去看放在枕边的娃娃。娃娃一身白衣,还有些月白色花纹点缀,不能说百分百相似,却也与蓝家校服很是相像。而娃娃的神情又与蓝忘机有几分相同,这个娃娃简直就是蓝忘机翻版。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摸上他的脸庞,嘴边也不知道已经挂了多久的笑容。

我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叹了口气,喃喃道:“蓝酒啊蓝酒……”

“你可真是……疯了。”

几日后,藏书阁--

我咬着笔杆,双手不时地翻动着手边的书籍。翻过的书都摞得老高了,可我还是毫无头绪。

蓝忘机写下最后一个字,抬眼看过来。感受到蓝忘机的目光,我慌忙坐得笔直端正,把笔老实地拿在手中,还不忘冲蓝忘机讨好地笑笑。

蓝忘机欲言又止,轻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再次看向我:“可有想好取何号?”

“没有啊——”我叹了口气直摇头,突然眼珠一转,笑眯眯的屁颠屁颠地跑到蓝忘机书桌旁,“好蓝湛~不如你帮我看看?”说着,把手里的书摊在他面前。

啧,我可真是太机智了!我如是想。

蓝忘机看着我,从他眼里我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无奈:“......凭你喜好。”

“哎呀~”我趴在桌子上望着他,“我喜欢什么蓝湛你肯定清楚啊!你就帮帮我吧~我头都大了!你知道我对这些最没有办法的。”

“父亲让我明日就把号交给他,你也知道,我这几天都陪你在这藏书阁,古书都几乎要翻一遍,可我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啊~”我眨巴眨巴眼睛,特意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好蓝湛~帮帮我吧?嗯?”

蓝忘机没说话,兀自垂眸翻动了几页书,眼底闪过我没注意到的笑意,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书随手合上,望向我。

“嗯?”我歪着头,刚准备问他是不是这本书不行,那没关系,我可以多拿几本书给他。

“琢玉清歌传皓齿,瑶琴潇湘湿流光。”蓝忘机像是早就有所准备,随着他低沉的嗓音,这句诗被念了出来。

蓝忘机停顿了一下:“取首字,琢瑶君。”

琢瑶君……我默默念着,忽然一拍掌,望着蓝忘机欣喜地笑着:“极好!蓝湛!真好听!不愧是你!”

蓝忘机没吭声,只是在我不停地夸赞他的时候,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唔……”我看着那字,不由得又夸了起来,“蓝湛,你的字可真是太好看了。要是我也能写成这样就好了。”

并非我夸大,蓝忘机的字颇具气势,他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字里行间颇具骨风。

“勤学苦练,多加练习,你也可以。”蓝忘机说。

我连忙摆手:“那还是算了吧,与其让我坐在这里几个时辰一动不动,还不如一刀劈晕我,我情愿不要这俊秀的字体。”

蓝忘机还要说,被我提前拦住,我把他刚写下的字拿了过来:“顺便,把你写的这个交给父亲就行了,也算是告知他我取何号。我先去把号告诉他,等下再来找你!”说完,我就奔向松风水月而去。

蓝忘机连话都来不及说,就望着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良久,蓝忘机轻轻摇了摇头,眼里盛满了笑意。

他从一旁的书里,取出被夹了不知道多久的纸,轻轻打开,上面写了好多字,却又只有三个字,赫然是刚刚写下的——琢瑶君。

蓝忘机望着那个人影,愈走愈远,直至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经年之后,蓝忘机才发觉,曾经种种迹象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些问题,可他虽有疑惑,有不解,却是全身心的信任,并未细细想来。等到了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才恍然记起,若是当初早些察觉到异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的心咯噔一下,对上蓝忘机那双深不可测的琉璃眼眸,仿佛自己心里所藏的秘密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我……”我回过神来干笑了几声,连忙道,“没有没有!”

距离重新回到云深不知处,已经过去了好些天。数日来,我一直躲在竹韵松涛内,对外借口说奔波劳累,需要休息,偶尔跑到静室呆坐一天,或者是随着蓝湛去那藏书阁,其余地方便再没去过了。除了蓝忘机,连蓝曦臣都没有去见,更不要说去拜见蓝启仁。

我摸了一下后脖颈,说道:“再说了,这不是快到及笄礼了吗?我在想这些事,哪儿还有功夫顾得上别的啊,你说是不是?”

“你……”蓝忘机看着我,眼眸深沉,他唇微启,却没再露出半点声音,衣袖下的手因我的一席话暗自握成拳。

搪塞过去之后,我抿唇道:“既然没事,我便走了。”说完我便转身快步走了,不给蓝忘机再喊住我的机会。

我也再回不到当初了。

我叹口气,正想的出神。蓝忘机也终于在不对劲中放下手中正在誊抄家规的笔,问出了声:“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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