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纪扬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他和余晨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午夜12点一过，祭祀开始。

也许萨达尔会想办法帮他们拖延时间，可效果不会太好，因为整个撒尼尔族都盼着赶紧将他们奉献给神灵以期重归神位。

她偶尔提起的大哥和二哥似乎也非常神秘，甚至于她口中的“家庭”就很奇怪，好像全家都玩这个游戏，包括认识的朋友。

更奇怪的是，她二哥也是在撒尼尔消失的。

就算到现在，余晨和风纪扬也不会觉得邹舒佟会是通俗意义上的坏人。

所有人都上了楼，饭桌前只剩下余晨和风纪扬。

“算了，先睡会儿。”

天天这么算来算去，命都要算去半条。

碗里的饭早凉透了，硬邦邦得很难下咽，余晨将最后一口米饭送到嘴里咀嚼了会儿咽下。

吃晚饭的时候，余晨选择坐在背对门口面朝北的位置，这样他就能边吃饭边观察墙上的壁画。

他还是头一次吃饭吃得这么细嚼慢咽的，因为过了今夜，一行人就要逐个被祭祀，然而到现在为止，除了白觉的影像，他们什么都没查到。

他起身走到墙壁那儿由远到近，又由近到远反反复复地观察，毫无所获。

风纪扬也在观察，但这些画对他来说好比天书，他根本一点想法都没有。

又折腾一个小时，余晨怕风纪扬犯困累着，让他先上楼休息。

两人一直休息到邹舒佟过来敲门叫吃晚饭才起床。

余晨默默在心里打了问号。

三十秒后，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邹舒佟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有时候两只眼睛看东西会产生幻觉和不确定，那个时候你闭上一只眼睛就行了。

闭上一只眼睛。

余晨抬起右手遮住了自己的左眼。

他本就皱着的眉头紧锁得更厉害，他静静站在那儿认真地看着墙上的画，呼吸逐渐紊乱。

等他看完另外两张壁画时已经晚上十点多。

余晨重重垂下发酸的手臂，这会儿的世界简直安静到可怕，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不该死活要解开壁画的秘密，也许不解开现在还有其他的选择，可一旦打开这潘多拉魔盒，死亡就在眼前。

身如僵木，他动弹不得。

风纪扬和于清商量好，明天一早于清他们先去祭坛，他晚上和余晨再去找萨达尔问清楚能不能延迟祭祀。

全部安排好，风纪扬回房结果没见到余晨，下了楼也没看到他的影子。

队伍再次开启搜索模式，客栈附近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余晨。

风纪扬有一种超级不好的预感，他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附近找不到人，那就只有一个地方，祭坛。

他把邹舒佟拉到客厅壁画前，冷着脸将人往墙上一推。

邹舒佟后脑毫无意外地撞在了墙上，她皱着眉揉了揉吃疼的脑袋气得两眼冒烟，“你干嘛呀！”

风纪扬面无表情，冷冷地盯着邹舒佟，“壁画画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邹舒佟嘶了一声，揉着脑袋愤懑地瞪着眼前突然发疯的家伙。

“如果壁画说的是如何解除这局游戏，那么余晨现在已经去了。”风纪扬压住火气，“他知道你是谁，不想你丧命才没找你，我觉得你也不希望他死。”

邹舒佟听着话站在那儿，轻揉脑袋的手垂下来。

“邹舒佟！”风纪扬猛地冷呵一声。

邹舒佟一惊，回神就看见风纪扬冷冰冰的目光，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委屈，眼底一红鼻子一抽。

委屈归委屈，但邹舒佟到底没哭，“闭上一只眼，你就能看清楚。”

风纪扬冷眼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遮住左眼，把壁画看了个清楚。

原本淡彩色的壁画变成了黑白色，就如祭坛上的第三层的黑白壁画，上面的故事异常清晰——赫尼尔族遭受恶魔侵袭，未经神的允许便反抗，神以为这是一支没有规矩的族民，降罪责罚。

赫尼尔族剩下的遗民逃亡躲藏，千百年后，赫尼尔族祭司与神族沟通，希望能回归神族，而神族说要用当初与神为敌的赫尼尔族后人祭祀。

等众神族心满意足后，赫尼尔方可回归。

赫尼尔大祭司并不愿意让无辜的后人成为祭祀品，利用所有族民的剩下的神力改变了未来——隐藏了所有赫尼尔族民的神力和身份。

神知道这件事后，命令其他神族追杀赫尼尔，大厮杀后，赫尼尔族民所剩无几，分散逃亡。

那支追杀赫尼尔族民的神族，就是撒尼尔。

什么魔不魔，根本不存在，所有的血腥和厮杀都是神族之间的战斗。

而所谓的撒尼尔是赫尼尔的分支也不过是神族为了栽赃赫尼尔而传出来的谣言。

真正的祭祀要的根本不是人头数，而是赫尼尔族族民。

壁画上的故事似乎与那日余晨他们所述大相径庭，但风纪扬已经没多余的时间去计较更多的故事真相。

壁画上有一幅图是赫尼尔族民不断死而复生。

而能在游戏世界不断重生的，大概只有NPC了。

白天他们在祭坛找线索的时候，风纪扬就说过，也许这个祭坛的作用就是删除出现BUG的系统NPC。

也许他无意间撞到了真相。

但在壁画最后有几幅鬼画图丑得一批，看上去应该是新画上去的，意思大概就是在祭坛一层背后有个地窖，下去后可以找到□□以及到达第七层的电梯。

风纪扬放下手来，来不及多想就往祭坛方向跑去。

邹舒佟也没来得及通知于清等人，跟着风纪扬跑了出去。

“风哥，你等等我！”风纪扬大长腿，簿子迈得很大，邹舒佟跟不上。

风纪扬跑得很快，他没时间没心情回答邹舒佟。

漆黑如墨的夜晚，听不见任何声音，大雪覆盖的世界前路有光。

风纪扬觉着这段路特别长，他疯狂奔跑也用了四十多分钟。

邹舒佟得体力早就跟不上，被他甩得很远。

祭坛就在眼前，他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喘了会儿，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祭祀还没开始，所以他还有时间。

双腿早像灌了铅重到拖不动，现在的他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他只能快走，希望能赶上余晨的“自杀”——

壁画上提到的那“电梯”似乎也有设定，好像只有赫尼尔族民才能使用。

说白了，要到达祭坛第七层，只有系统NPC才行，这大概是游戏程序员为了保护第七层的服务器所设定，因为一般的系统NPC不会知道服务器会在第七层，而且就算他们知道也不敢违背游戏——反正死了也可以重生，何必被删除所有数据？

除了白觉和余晨，这种已经BUG到丧心病狂地步的NPC。

风纪扬赶到大祭坛后的空地时，隐藏在白雪以及地皮下的地窖已经被打开。

跳下去后并没有摔得特别疼，下面似乎有个垫子，弹性不错，不过里面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风纪扬也不知道这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从口袋摸了下没摸到手机，他爬在“垫子”上找了会儿才找到，打开手电筒照了下，这地似乎像个废弃的工厂？而他身下的确是一张军绿色的床垫。

往四周看了看，找到一个老旧的电闸似的开关，往上一推，灯光眨了两下眼才彻底亮起来，风纪扬回身一看讶异无比。

这地儿分明是个高科技办公场所，根本不是什么废弃工厂。

一排排崭新的台式电脑黑着屏杵在那儿，桌子和键盘，显示屏都布满灰尘，手划轻划过就沾灰；走过这排电脑入眼就看见像博物馆里那种玻璃展示架，里头放置着一块块电子芯片，风纪扬伸手去拿，警报器立刻响了起来，左右一看，远处一列超大的服务器正不断闪烁着红蓝的灯，但周围不见任何动静，他心想着看这里的情况应该是好久没有人来过。

这巨大的地窖斜长形，没有其他出口，再往后走就看见一扇钢铁门，冰凉的触感让风纪扬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通往祭坛第七层的电梯。

可这门左右并没有电梯按钮，甚至连个把手都没。

“艹！”风纪扬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这怎么进去？

难不成是自动识别系统NPC才能进去？

可特么的，他风纪扬不是系统NPC！

“风哥！”

苦于无法救余晨的风纪扬满脑子都是如何打开这扇电梯门，压根没有注意到邹舒佟此刻已经在他身后。

邹舒佟走到他身侧，好看的杏眼映着闪烁不定的灯光，淡淡问道：“你确定要去吗？”

“确定。”风纪扬知道，她是NPC，她一定有办法进去。

“那如果见到晨哥，告诉他，我已经找到我要找的人了。”邹舒佟说。

“你……”

邹舒佟叹了一声：“我大哥宠我，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怪责，所以我至今也没有消失，但这次不一定了。”她话音刚落就伸手五指按在铁门上。

门内突然传来一种解锁咔嚓的声音，然后这扇高两米宽一米二左右的铁门向右缓缓滑动。

“邹舒佟。”风纪扬看着慢慢打开的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说，“这扇门，只有我们家族的人才能打开。”

“余晨他是……”

“我二哥。”说出这个秘密的邹舒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如果有机会再见，我再跟你们解释，但现在……”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低不平，电影般不真实的画面再次出现。

风纪扬怔怔地看着她，他有一瞬是后悔而惭愧的。

为了救余晨，他放弃了邹舒佟。

姑娘看见风纪扬一闪而过的愧疚，趁着还未消失赶紧安慰：“快去找我哥吧，我不会不见的，我大哥舍不得。”

“可……”

“风哥，我哥为了你才重进游戏，他本来可以做个正常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即便知道自己下一刻就要消失，邹舒佟也未表现出任何恐惧惊慌或是责怪，“相信他，好吗？”

风纪扬轻轻点了头。

邹舒佟连同她身后的背景闪烁了几下，随即不见。

只剩下再度回到真实的风纪扬。

他没太多想，转身走进电梯，按下按钮关上电梯门前往第七层。

他迅速跑到后厨那儿用水沾了沾眼睛回来重新看画，可这画似乎又变回以前的模样。

为什么？

“我还是去找他们商量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如果不能毁了撒尼尔族，那他们只能来个“劫法场”救下梁小爽，再不行就学着白觉把祭坛炸咯。

老板很快收拾完桌上的残羹剩饭，大厅内只剩下余晨一个。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对邹舒佟几乎一无所知，当初她也只是想求个晋级名额，一路上又帮太多忙，就算知道她身份特殊但也没怀疑过。

他搬了张板凳，像个呆子一样没半点情绪地坐在那儿端详壁画。

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这壁画讲的是神降罪惩罚撒尼尔族，至于中间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并不能看懂。

余晨叹了声起身扭了扭腰，紧紧闭上发酸的眼睛再睁开以缓解疲劳，几次下来倒是把泪水都给挤了出来，揉了揉眼再看墙上的画似乎跟之前自己看到的有点不一样？

“难不成她全家都是系统NPC？”余晨躺在床上抱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

风纪扬坐在床边用纸巾仔细擦拭着手机屏幕：“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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