烜昭再次抬眼，这一次，他仿佛一眼便看尽了整个天地，它身旁的湖泊，就是这片天地的写照，狼依然会吃羊，黄鼠狼依旧会杀鸡，但人族、妖族甚至巫族后裔，和谐相处，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充满希望。

烜昭倏然醒悟，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

九曜焚天之法再无法维系，渐渐熄灭，烜昭站在那里，像是昏睡过去。

天地万灵共同的愿景，是生。

万族愿景化为一点灵光没入烜昭眉心，一瞬间，它感觉自己被拉到了另一个空间，根本无法抵抗，无数画面同一时间涌入它的意识。

它从草地上慢慢爬起，环视四周企图寻找黄枫，可连个影子都没有，耳边却又传来声音：“再多看几眼。”

不知不觉，它倒下了，躺在一片青草地上，侧过头，可以看到远处有一面小小的湖泊，湖水旁鸟兽成群。

阳光照耀在它的脸上，它从未觉得阳光是如此温柔，好像在轻抚它的额头，让它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愿意从草地上爬起来。

果然，它成功离开了这片空间，看着远处的黄枫，烜昭明白，若对方要杀它，刚才绝对可以做到。

可是刚刚闭上眼，一个声音就在它耳畔响起：“别睡了。”

听到黄枫的声音，烜昭终于回过神，连忙要从草地上飞起，这时它才发现自己修为全无。

“是我输了。”烜昭没有继续再战，凝视黄枫，“我最后所见，是你的愿景？”

黄枫笑道：“你可愿助我？”

“我既然输了，自然不会失信。”烜昭说罢，俯视一众惊惶的妖族，沉声道，“我今日承诺，便代表整个妖族，有谁不服？”

和煦的风，捎走了它身上的戾气，舒适、慵懒与困倦，这些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与情绪，让烜昭想要闭上眼，小憩一阵。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黄枫连忙收敛笑容。

此刻仙宫花园中，心湖映出星辰，九重天上，古老的天门后面，再次响起钟鸣。

在钟鸣声里，天门仿佛抖落了所有附着在上面的颓败和沧桑，渐渐变得熠熠生辉。

九州合一后，唯一没有变化的“仙惩”峡谷，轰然挪动，慢慢合拢，仿佛合拢的不止裂谷，将两族多年的仇怨。

敞开的天门上，延伸出两条光路，其中一条，停在烜昭面前。

“看来天道终于复原了。”黄枫感叹着。

如他所说，天地之中，各族强者纷纷抬头，以前的天门对他们来说，是坚不可摧的壁垒，是迷失前路的浓雾。

如今雾散了，他们看清了前路，虽然这一路仍然艰辛，仍然布满荆棘，但有了方向，便不再让人畏惧。

“我在上面等你。”黄枫看了烜昭一眼，一个纵身，便来到天门前。

天门中溢散的光辉笼罩在他身上，让世间万灵景仰。

很快，又有两个身影来到天门前，黄枫朝站到他面前的李墨棠说道：“辛苦了。”

李墨棠扬起唇角：“我追上你了。”

“是是是。”黄枫笑道，“咱俩的事，晚上再说，把堂堂妖皇晾在一旁，它多尴尬啊。”

“你们可以继续。”烜昭表示自己并不尴尬，望向天门内，感慨，“还真是一条我从未想过的路，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当然是成亲啊。”黄枫见烜昭诧异的看过来，忙道，“别看我，不是和你。”

李墨棠一旁轻轻抿唇，面若桃花。

……

半年后。

昭阳城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新律法《万灵法典》颁布。

这部《万灵法典》自然不是由大夏朝廷制定，主要制定者是黄枫和烜昭两人。

因为这部法典，烜昭很想和黄枫再战一场，不死不休，倒不是法典对妖族不公正，而是制定法典期间，黄枫以筹备亲事为由，把绝大部分工作都推给了它。

它这半年时间付出的精力，可能比它在大荒蛰伏的一万年还要多，但是当这部法典自它手中慢慢完成后，它发现自己无比开心。

《万灵法典》不只适用于妖族和人族，还包括了巫族，法典颁布后，安峪关就向关外的巫族后裔开放了。

没有人、妖或巫族后裔敢质疑这部法典，谁都清楚，最可怕的不是能打碎天道的烜昭，而是黄枫，为恶者无论藏在何处，都躲不过他的眼睛，他仿佛能洞悉天下事，哪怕相隔千里，哪怕为恶者实力强横，也需要挥挥手，便能将其惩治。

而大荒边缘，正在建造一座大城，将是第一座人族和妖族共同生活、治理的城市，李胤在征求了聂文轩的意见后，决定让他作为人族的官员，前去赴任。

不过聂文轩出发前，自然要在城里等待另一件大事落幕，才能出发。

黄枫和李墨棠的亲事就在昭阳操办了，仙宫虽然好，但哪有和亲人、朋友、师兄弟们在一起热闹。

黄枫借了罗方的瘦马，骑着这位老朋友去迎亲，八抬大轿，锣鼓喧天，把李墨棠从宫里一路送到了李胤为他修建的府邸。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徐景山笑呵呵的接过两人敬的茶。

黄枫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这大喜的日子就不和你计较了。

拜了堂，李墨棠虽然头上蒙着红盖头，但以她的修为，自然无需人扶，带着小暖去往卧房，瑞岁和祥年则陪黄枫去给亲朋好友们敬酒。

到了房门口，小暖送小姐进去，乖巧的准备关门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上哪？”

“啊？”小暖愣了愣。

李墨棠捏着她的脸蛋：“谁让你走的，进来暖床。”

小暖眨眨眼，喜上眉梢，飞快的说道：“小姐，保证给你暖得热乎乎的！”

半个时辰后，黄枫走到门口，恰好看到小暖从里面出来，见着他，扬起笑脸露出好看的小酒窝：“姑爷你回来的正好，快进去。”

说着，小暖跑到他身后，催促着把他推了进去，然后关上门。

进了屋，黄枫看着蒙着红盖头的李墨棠，问道：“怎么回事？”

红盖头下面的声音，有几分娇羞和期待：“床暖过了。”

黄枫一听，二话不说，扑了过去。

……

一万年后，大荒体育场，两位主持人正在激情澎湃的解说着时下最受瞩目的赛事。

“妖族代表队凭借上半场的进球，暂时1：0领先人族代表队，目前留给人族代表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知道它们能否追回比分。”

“妖族代表队正在发起攻势，狴犴带球被抢断了，人族代表队开始反击，球过半场了，射门……可惜，被赑屃挡住了，想要攻破赑屃防守的大门果然不容易，等等，球进了，年轻的玉渊阁宗主施展《镜花水月》，骗过了赑屃，完成了一记中场世界波，比分扳平了，GOAL！！！！！”

体育场内，山呼海啸。

各个城市里，酒吧中，人、妖还有巫族后裔坐在一起看着电视，或吹牛打屁，或拌嘴吵架。

当比分被扳平，妖族观众抱头懊恼，人族观众纷纷跳起欢呼。

“运气球！”

“放屁，比赛还没结束呢，一会再灌你们一个。”

“不可能！”

吵吵闹闹，一片和谐。

仙宫之中，烜昭也在看，不止看比赛，还在看世间。

黄枫不知何时来到它身旁，问道：“如何，当年我描绘与你的天下，不是谎言吧，这盛世，可如你所愿？”

烜昭咬牙切齿：“你只动嘴，活都是我干的！”

看到烜昭占据了太阳星的位置，黄枫突然很开心，果然劳苦命不是说他的。

“你笑什么？”烜昭看到黄枫突然笑容古怪，忍不住询问。

众妖族望着悬在空中煌煌如烈日的烜昭，它败了，但它仍是妖族的希望。

看着妖族一个又一个俯首低头，烜昭点了点头：“从此刻开始，两族宿怨，彻底成为过去。”

面对黄枫这一击，烜昭试图去挡，九曜焚天，可燃尽世间万法，然而就连天道都承受不住的炽热，却无法挡得住这一击。

烜昭话落时猛地顿住，它感觉自己和黄枫突然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黄枫也无比意外，他看到心湖中，浮起了一个瓶子，将他的瓶子生生挤开，占据了太阳星的位置，而他则被挤到了紫微星的位置。

这时他才醒悟，难怪太白相助之后，心湖中的紫微十六星，仍然缺少一个，没想到这最后一位，竟然是妖皇烜昭。

这生，是生存，想要吃饱睡好，是生气，让生活充满活力，是希望，对明日的憧憬，是传承，延续生命的意义。

无数的画面冲击着烜昭的意识，这一瞬对它来说，又是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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