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夏尔捷有些不安地坐在了木头凳子上，对着准备旁听的彼得罗夫点了点头，弗拉基米尔笑了笑，把桌子上的半杯新泡的热咖啡推向了对桌的人。

局促不安地抿了半口，苦涩的热咖啡让夏杰有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下来，身体也有些发热。

当然，夏杰是不会理解这些喜欢听大老粗‘花Q’的老M的想法的，因为在训话完毕后，他就被彼得罗夫强行留了下来，被瘫着一张脸的光头强带到了坐在温暖小屋里的政委面前。

此时此刻的他，无比希望小屋里坐着的是熊大和熊二。

在太阳尚未升起的时候，在露天训练场上接受训话的众人却发现，讲话的已经不是监狱长的助理谢尔盖，而是换成了一脸柔和的政委弗拉基米尔，以至于本该刷个脸展现自己威严的监狱长伊万诺夫维奇都没有露面，这让听不到谢尔盖与彼得罗夫骂声的某些人浑身发痒，似乎是有些不太适应。

另一边。

不知何时，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冰天雪地当中，看不到方向，找不到有归属感的家。

明明已经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在孤独感袭来的时候，强作平淡的内心还是狠狠一抽，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告诉自己，明明只有短短的一天相识时间，不知何时，封闭内心的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那个愿意在死前为自己分享黑面包的华人小子。

要是加点糖就更好了……

雷泽诺夫缓缓转过身子，向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早点离开吧，夏尔捷，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生存下去，然后……”

愿意把这样珍贵的东西拿出来招待自己，如果不是断头饭的话，或许，这次的谈话真的是跟雷泽诺夫老哥昨晚说的一样，是想要给自己安排地上的住处，而不是给自己安排地下的坟墓。

“苏联所处的地理环境非常恶劣，别说是战争年代了，就算是平时，这些珍贵的东西也只有高高在上的权贵与将军才能接触得到，幸好，我们虽然无法种植这些东西，却可以把这些东西从侵略者手里缴获过来，这比喝自己种植出来的咖啡豆要愉快的多，不是吗？”

感受着弗拉基米尔满是善意的眼神，夏杰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只是……

“鉴于你昨天在射击训练上的突出表现，夏尔捷，你获得了离开诺维斯集中营的机会，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以陆军上等兵的军衔加入西南方面军第21集团军的狙击小队，在战场上跟着老兵进一步学习关于狙击方面的技能，在表现优异的情况下，你很快就能获得下士军衔，如果可以狙杀德国的高级军官与狙击手，你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上士军衔。

相信我，在狙击小队里，你的待遇会比这里好无数倍，运气好的话，你可以天天喝这样的咖啡，这么跟你说吧，身为上尉政治委员的我可是攒了好几个月，零零总总地，也只有半罐子咖啡豆，我只会在招待重要客人的时候才会把罐子拿出来，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见夏尔捷低着头一言不发，只以为眼前的华人因兴奋而有些难以自制，弗拉基米尔笑道。

“夏尔捷，这对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既然你答应了，那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上午，下午你就可以坐着车离开诺维斯……”

“那个……政委，我能带一个人离开吗？”

弗拉基米尔感到有些好笑，眼前的这个华人小伙子是真的有些天真。

不过，谁会讨厌一个对自己人善良而天真的好小伙呢？

“当然不行了，我的夏尔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要带走雷泽诺夫的吧？除了约瑟夫和他的姘头外，昨天就你们两个最能粘在一起了。”

“抱歉……”

笑意渐渐凝结，弗拉基米尔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疑惑。

“等等，我刚刚可能是听错了，夏尔捷，你说什么？”

“对不起……”

攥紧了拳头，夏杰抬起了头，认真地看向弗拉基米尔。

“如果没办法带走雷泽诺夫的话，我……我还是不离开了……他一直都在帮助我，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疑惑消失，弗拉基米尔的脸色沉了下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起了喝了半天的半杯咖啡，咕咚咕咚两口灌了下去。

“我想你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尔捷。”

放下空空的马克杯，弗拉基米尔严肃道。

“说真的，我希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你没必要为了雷泽诺夫留下来，他是无法从这里离开的，在上面，有人想让他死，你明白吗？因为有人这么说了，所以他的下场只能是死，我能做的，只是让他体面点，或是擂台上，或是战场上，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然的话，我也得死。”

“可是，他很爱这个国家……”

夏杰努力辩驳着，却被弗拉基米尔无情地打断。

“除了这场战争之外，谁也救不了他，因为他杀了不该杀的人……”

“那我就能省不少功夫了。”

弗拉基米尔的语气陡然加重，显然是认真了起来，。

“夏尔捷，看来我们可以在某些方面达成一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

喝了一小口咖啡，弗拉基米尔感受着口腔里回味无穷的滋味，语气放缓。

翌日。

好咖啡，就得慢点喝。

“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而且你也明白在结束训练之后自己会去什么地方，这些东西应该不需要我解释，对吧？”

在雷泽诺夫的讲解之后，夏杰确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因此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下了马克杯，沉默地再次点了点头。

要不是身旁并没有两个全副武装武装的士兵用枪指着自己，光看彼得罗夫臭臭的脸色，夏杰甚至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枪决。

目送自己身边的夏杰被大有深意的彼得罗夫叫走，雷泽诺夫的胡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双手有些发凉，大胡子用力地对着双手呵了一口热气，直到觉得有了些温度才再次放下手，然而，再次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东方人狱友，那个自顾自地称呼自己为哥哥的笨蛋，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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