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禹宁闻言盘膝坐在榻上，放松心神，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应对此次复诊。

子术先生的掌心浮现出墨绿色的气，气牵动着银针缓缓地贯入方禹宁的周天大穴中。

“子术先生竟然到家了？”方禹宁心中惊喜，没想到子术先生竟然能未卜先知，猜到我要找他。

顾不得其他，方禹宁直奔书房而去。

回到家，还没落稳，门房老马便上前来通报说:“七公子，老爷让你去书房，子术先生来了。”

说完后，他从身边的药箱里取出一套银针:“七公子请静坐，我会以银针来刺探你周天穴位，来激发你体内的气机，以此产生应激反应，进一步观察你的身体是否彻底恢复如常。”

当日，如果没有子术先生，他想要破三关开三门成为武夫简直是痴心妄想，甚至到最后，如果不是子术先生耗损了自身的潜能来激发药性沸腾，必定会功亏一篑。

如果那样的话，今日的他或许只能去试着走儒道了。

“吼！”

方舜天站在一旁:“行了，子术先生的大恩，小七你记在心里便是，日后子术先生若有需要，你切莫推辞便是。子术先生等你很久了，可不是来听你说几句客套话的。”

“对对对，丞相大人说的是，今日我来，一是为了进行一番复诊，毕竟当日我身受重伤无力施展医术，且急着返回师门，检查也不了了之。二是关于你的病症，我赶回师门翻阅了无数医道典籍，终于有了一些发现，特来告知与你。”子术先生说道。

突然，方禹宁的喉咙忽然发出一声如龙似虎的啸音，声音充满了暴戾，煞气森然如海，杀意直冲九霄。

与此同时，方禹宁身上的肌肉突然间变得硕大起来，大腿上的肌肉直接将裤子撑破。头发倒竖，汗毛炸起，整个人完全陷入了极端地暴怒中。

“不好。”

“七公子客气了。”子术先生连忙回礼，“医者，本就是救人于水火，公子身受顽疾二十载，如今病痛尽祛，本就不是福薄之人，子术只是尽了绵薄之力罢了。”

半个时辰后，方禹宁才逐渐醒转了过来，他低头看着破烂的裤子，凌乱的坐塌，不禁有些茫然地朝着正盯着他看个不停的老爹问道:“爹，你在看啥？”

“老子在看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小怪物。”方舜天没好气地说道。

顿了一下，他又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有没有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奇怪的变化？尤其是情绪上的，有没有觉得自己的性格变了？”

“到底怎么了？”

方禹宁无语:“我不就是睡了一觉么，感觉神清气爽，倍儿精神。只是我这裤子咋破成这样了？爹你该不会想偷偷断了我的子孙根吧！”

啪——

方舜天直接给了方禹宁脑门儿上一下:“瞎说什么呢。”

这时候，子术先生走了过来，他的面色依然有些苍白，气血不顺，萎靡不振的样子。

方禹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子术先生，很抱歉，每次遇到我，你似乎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子术虚弱地摆了摆手:“是我要趟这趟浑水，会有什么结果我自己心里清楚。”

“什么浑水？”方禹宁眉头一挑，他听得出来，子术先生说的浑水便是他。

子术先生慢慢坐了下来，咕咚咚地喝了一杯茶，这才开始说道:“这件事还是得从我的师门说起，我从未提起过我的师门，因为我的师门传承自神魔时代，我修习的医道传承也源于神魔时代，祖师名讳——神农。”

“噗……”

有故事要听，方禹宁自觉地端起茶杯，准备以茶代酒地听故事，不过刚刚喝了一口就直接喷了出来。

好在身边两人都不是弱者，方舜天直接一挥袖袍便将所有茶水扫了出去，脸色难看地看着方禹宁。

方禹宁不管不顾，看着子术先生:“你说谁？神农？尝百草的神农？人族医道鼻祖？”

“你知道？”

这下，反而轮到子术先生震惊了，他惊讶地看着方禹宁:“不可能，祖师的名讳早已消弭于时光长河中，遍及九州，除了我们这一脉相传的弟子外，再无人知晓，你是从何得知的？”

方禹宁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神农这个名讳自然不是方禹宁这一世的记忆里所有的，而是存在于另外一世的记忆中。在另外一世，神农氏乃是人族某一个时代的领袖人物。他尝百草，开医药先河；他制耒耜，种五谷，奠定农耕基础，被世人尊称为“药祖”、“五谷先帝”、“地皇”。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从子术先生的口中听到了神农的名字，而且同样是医道的鼻祖。

难道，子术先生的祖师神农和他另一世记忆中的神农有什么关联？

方禹宁不禁想道。

事实上，他在两个记忆融合后，就在想两个记忆的世界是否有关联，只是根本没有发现丝毫相似的地方，不论是两个世界的特性还是历史都完全不同，哪怕是神话故事都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记忆融合是一个意外。

但现在他又不是那么肯定了。

两个神农。

一个神话时代的人族共祖，一个神魔时代默默无闻的医道大家，除了同为医道，看上去没有其他的交集。

方禹宁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凌乱了。

“这件事不重要，我也忘记了是从哪里知道的，似乎就是藏在我的记忆里，就好像很多人会突然发现自己以为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其实是知道的一样。”

方禹宁打了个哈哈:“你继续说，你的祖师怎么了？”

子术看了方禹宁一眼，没有深究:“祖师在留下的手札中记载了一些东西，本来我以为那些都是天方夜谭，直到此次游历遇到了你，便觉得有些奇怪，本来打算来探查一番，看看是否和祖师手札中记载的一样，不成想你竟然已经开始逐渐恢复，并且在短短半月的时间内就恢复到常人的状态。”

“随后我又观察了你一段时间，得知你要开三门，便前来襄助，成功之后我顾不得伤势便立即赶回了师门，仔细研读了祖师手札，发现你的状况和祖师描述的一模一样。”

“你的祖师到底在手札上写了什么？”方禹宁无语，他觉得子术说话根本不说重点，不得不开口相问。

子术郑重道:“夫万民顺天而生，然大衍五十，遁去其一，化而为人，逆天而行，天道阻之，厄难临身，心有猛兽，吞天噬地，遇之慎之，以教化功。”

方禹宁皱着眉头:“我是逆天者？我内心有猛兽？我还可能毁天灭地？”

子术先生点点头:“刚刚我以银针为引，刺激了你的周天大穴，释放出了你的本性，令尊大人也在一旁，应该感受到公子刚刚释放出的那股煞气和杀意，那仅仅只是释放出一丝，就足以让大家动容，一旦全部释放出来，毁天灭地应当不是虚言。”

方禹宁看向自己的老爹，见老爹颔首，他不由地问道:“那你们会怎么做，直接杀了我？”

方舜天连忙摇头:“瞎说，你是我儿子，为父怎么会杀了你！”

“祖师明言，以教化功，所以子术也无此意。”子术先生摇摇头，“儒道圣人云，圣人之所以同于众其不异于众者，性也；所以异而过众者，伪也。性者，本始材朴也。伪者，文理隆盛也。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性伪合，然后成圣人之名，一天下之功于是就也。故，即便心有猛兽，后天亦可教化之。”

方禹宁明白，他自己就像是一把剑，执于好人手中除暴安良，执于坏人手中滥杀无辜，所以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来控制，只要他能明心见性，控制好自己，即便是心有猛兽，也会成为一头守护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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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术先生长舒一口气，等待方禹宁的气息缓和后，他才操控着墨绿色的气将两套银针悉数从方禹宁的身上取了下来，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样，浑身大汗淋漓，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哧，等七公子醒来，我一并说了吧，另外这还关系到我今日来的第二件事。”子术先生径直盘膝入定了起来，刚刚的操作，让他五品医师的精气差点儿支撑不住。

子术先生脸色微变，手中的动作不断变化，指尖掐诀，身边的另一套银针从针套中飞出，精准地落入方禹宁的周天大穴中。

当银针落下，方禹宁浑身的煞气好像成了无根之萍，逐渐地开始缓和了下来，而他狰狞的面孔也逐渐变得平和，戾气渐消，不再暴虐。

偌大的校场策马绕行一圈，足足花费了方禹宁一个时辰，等到他在仪制清吏司的官员簇拥下入城的时候，早已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子术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看到情况缓和，方舜天连忙问道。

饶是他之前身为当朝太宰掌管六典，饶是他如今乃是帝国丞相，饶是他如今已经算是三品儒生，但是对于这种情况依旧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抓瞎。

书房内，子术先生和方舜天分东西而坐，两人相谈甚欢，看到方禹宁进来这才停下。

“禹宁感谢子术先生当日援手之恩。”方禹宁抱拳行了一个晚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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