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疾驰道辕门之外，马背上的人直接跳下，手持圣旨高声道。

巡查的一众官员和军卫纷纷行礼，向内监手中的圣旨致意。

来到贡院门口，不出意外地，他被贡院外巡查的军卫拦住了。

“我是方禹宁。”方禹宁拿出手令说道。

今天是放榜的大日子，一手主导了春闱大考的他错过了考试开始，自然不想在错过考试结束。

“圣旨到……”

“看，那不是前任主考官大人么，前几日那般骄傲，如今还不是只能站在辕门外。”远处，有人眼尖，看到方禹宁，不由地讥讽道。

“就是，连辕门都进不去，看来这次春闱大考彻底和他没关系了。”

这时候，方禹宁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传旨内监。

不过他并没有理会，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根本不值得他刻意计较。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贡院前方的登科街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马背上的人尖着嗓子策马而来。

原本狐假虎威的内监正昂首阔步地准备踏上台阶进入辕门，正好与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方禹宁视线碰个正着。

“你……”

内监看到方禹宁的一瞬间，脸色“哗”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蹬蹬蹬”地倒退出去好几步，看着方禹宁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那些人说话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如今修为突破七品的他耳聪目明，自然把这些话听在耳中。

走进贡院，方禹宁直接越过照壁，登上察事楼。

“方公子？”

正在察事楼忙碌的一众官员看到方禹宁全都瞪大了眼睛，贡院自入闱封闭后，不放榜不开门，外人也不得入。

那方禹宁是如何进来的？

方禹宁点点头，一路登上察事楼楼顶，对着楼顶上背对众人的那道身影躬身道：“父亲大人。”

方舜天转过头，看着方禹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方禹宁面前：“好，看上去没受多少苦。”

方禹宁笑笑：“那是自然，区区天牢能奈我何。”

“方公子，你非贡院之人，为何入得了贡院？”这是，从角楼那边传来一道带着责备之意的声音。

曾经参与贡院的布置，方禹宁自然知道贡院内有监察者的存在。

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从内监手中抢来的圣旨道：“今年新科前一甲都在我手中，我自然是来放榜的。”

“一甲圣旨？怎么会在你手中？”方舜天看着圣旨，惊疑道。

“传旨的内监在来的路上摔断了腿，我正好路过，便顺手揽下了这份差事。”方禹宁笑道，红口白牙，颇为真诚。

方舜天自然不信，不过去也没有拆穿。

身边的礼部尚书等一群人不由地翻了翻白眼，传旨内监摔断腿？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方禹宁会如此好心地助人为乐？礼部的这些人对方禹宁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自然也是不信的。

不过贡院在入闱封门后，贡院内外就变成了两个世界，即便是站在察事楼上，也无法看到贡院外发生的事情。

所以，这一切都任由方禹宁自说自话，又没人出来拆穿他。

“既然圣旨已到，那就准备放榜吧。”角楼的监察者说道。

方禹宁摇摇头：“不着急，诸位前辈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索性再等等也无妨，晚辈还想好好感受一番这春闱大考的氛围，将来怕是没有机会再踏入这贡院了。”

说着，他来到栏杆处，眺望着整座贡院。

如今放榜在即，贡院不论是内外帘官还是一众考生都显得无所事事，内外帘官在等圣旨，确定一甲人选，而考生们或忐忑而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或无所谓地一身轻松写意，肆意地与其他考生谈天说地。

“出来了，主考官出来了，看来要准备放榜了。”有考生一直紧张地盯着察事楼楼顶，看到有人出现便以为要放榜了。

“那不是主考官，丞相大人可没有这么年轻。”旁边有人没好气地说道。

“那不是方家七公子么，原本他才是主考官，不过因为泄题一事好像被打入天牢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禹宁前几日抛头露面，尤其是带着一个小女孩在帝都里到处晃荡，自然被有心人记住了，此刻也认了出来。

“什么泄题，七公子明明准备了另外一套考题，泄露的题目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有人反驳道。

既然不存在泄题，那方禹宁自然无罪，被放出来是迟早的事。

“没想到七公子不但年轻有为，相貌还如此出众，上天真是不公。”有女考生望着方禹宁，差点儿就犯花痴了。

乾武帝国的思想比起方禹宁记忆中另外一世的封建世代最大的不同便是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论男女，都有入贡院考取功名的资格。

只是女子大多都不善权谋，即便入了官场也很难做到如男子一般如鱼得水，故而朝堂上的女子极少，而且大多都为武将。

人群中，方禹菱方禹瑾以及方禹和都看到了方禹宁，心中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惊喜。他们入闱的时候方禹宁还在天牢内，这几日在考试的时候，看着自家七弟出的题目，三人的心中都不好受。

如今再次看到方禹宁，脸上的欣喜根本不加掩饰。

方禹宁迎着数千名考生的目光，内心百感交集。

这些全都是帝国这一代的天才，他们来参加大考，除了获得功名利禄之外，有不少人都是为了施展自身抱负而来。

然而，天牢一行，让他对这个世界的隐秘多了一些了解。

九州之地的地脉分裂，中原四州之地的地脉也被镇压，导致中原大地人才凋敝，资源也在逐渐枯竭，自儒圣、道尊、佛祖等一代代先贤结束了神魔时代，开创了文明时代之后，中原大地再也没有诞生过如此人物，别说近神，连成圣者都寥寥无几。

如果不结束这些，中原大地迟早有一日变得更加贫瘠，荒废，最终国破家亡，百姓十不存一。

到时候，繁华的中原大地风华不再，彻底衰老，最终慢慢死去。

“我一定要改变现状，毁掉天牢，释放地脉，让中原大地重新恢复生机。”方禹宁暗下决心。

“诸位。”

方禹宁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或许有很多人都认出我了，没错，我便是方禹宁，前几日被撸掉的主考官。今日，我站在这里，并不是想炫耀什么，而是有些话想要对大家说。”

“我等生而为人，顶天立地，便应承担为人的本分。”方禹宁说道，“或许，很多人问了，什么是为人的本分？”

“有人觉得，做到仁义礼智信，做到忠孝悌节让，便是为人的本分。”方禹宁说道，“这个说法没错，生而为人，生活在教化社会里，生活在文明时代，我们应当为了这个世界更加美好而努力，要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地本无心，但人有心，人的心也就是使生之为人能够秉具博爱济众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圣人之心。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为仁义之始。故，学者之事，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

“为天地立心，非遵循天道，天道本无情，然天道无道，故需为天地立心，重塑天道之理。”

方禹宁话音落下，伴随着的是滚滚雷霆之音。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雷击落下，就好像在酝酿一般。

“天道，本是天理之所在，然天道不再清明，它受不得世人朝天一指，仅仅一句话而已，它便不高兴了，如此狭隘，岂能大公？”

“数日前，我曾在八宝楼遇见一女子，其身负传道宏愿，然其道离经叛道，实乃邪道，却被天道认可，降下传道宏愿，如此天道，清明何在？”

“诸位饱读诗书，皆知神魔时代，人族虽苦难众多，然天赋绝伦者层出不穷，代代不绝，直至儒圣、道尊、佛祖等圣贤崛起，率领人族诸位先贤清扫天下，将神魔驱离九州，奠定了人族主宰大陆的根基。

“然，诸位可知，自儒圣、道尊、佛祖离去，九州可曾出现过可以比肩三尊之圣贤？中原武道昌盛，可万载岁月过去，武道何曾有过突破？”

“双月同天，天机无限，九州之劫将至，我等如何自处？与九州共同陨灭？亦或者置之死地而后生，使得九州浴火重生？”

方禹宁拿过圣旨，不再理会众人，径自走进了原本。

内监欲哭无泪，巡查官员和军卫面面相觑。

无巧不成书，这名内监正是昨日死里逃生的那个传旨内监。

“呦，又是你啊，那就废话不多说，圣旨拿过来你就可以回去了。”方禹宁面带微笑，就好像拿着棒棒糖吸引小朋友的怪蜀黍。

翌日一大早，方禹宁便策马出府。

巡查的官员和军卫都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方禹宁竟敢如此对待陛下身边的传旨内监，还有圣旨。

不过他们的吃惊还在后头。

随着方禹宁的话音刚落，那名传旨内监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乖乖地将圣旨捧起，然后一步步送到方禹宁面前。

负责巡查的官员朝方禹宁一眼：“方公子，陛下已经撤换您的主考官一职，贡院事关重大，外人一律不可入内。”

方禹宁深深地看了这官员一眼，不再说话，也不离开，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辕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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