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昂读过的一本侦探小说，对汞线有着详细的描述。

所谓汞线，用学术术语说，就是“经唾液腺分泌的汞与口腔残渣腐败产生的硫化氢结合生成硫化汞沉积于齿龈黏膜下而形成的约l毫米左右的蓝黑色线”。

陈昂心神一沉。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半月不洗牙，谁的牙齿不黄？”

陈芷汀戳着陈昂的上嘴唇，笑道：“你看你，近几日不洗牙，牙齿都黑了。”

这条黑线，就是慢性汞中毒后的主要表现症状，汞线。

“怎么，难不成是黑一道黄一道。状若千层糕乎？”

陈芷汀先点头，再摇头。这可把陈昂整不会了。点头是，摇头否。先点头后摇头，是否是否？

用人话表示，就是长期服用的汞制品与嘴内的食物残渣产生了反应。

西河县的豆沙糕与后世的豆沙糕并不相似。此地的豆沙糕是在下层面点之上，覆盖了一层豆沙，有点像后世的蛋糕。

陈昂附和地笑笑，心里已经肯定，就是汞中毒，而且是慢性汞中毒。

简言之，口腔卫生不良者可有“汞线”。

正巧陈昂卧床半月，口腔卫生没来得及清洁，就有了汞线产生。

同时，这也就表明了，陈昂身中的汞毒，摄入途径是口腔。

陈芷汀道：“充其量是豆沙糕，不是千层糕。”说完，她感觉有趣，便笑了。

陈昂仔细端详着陈芷汀的相貌：

她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睛颇长，眼尾略弯。红烛之下，眼睛四周略带红晕，眼形状若桃花，长长的睫毛更显得楚楚动人。

细细打量，眼尾还略微上翘。可惜最近半月操劳过度，卧蚕却没有那么颜色鲜艳。

两条弦月眉与瓜子脸相配，显得相得益彰。

鼻似水滴，鼻尖圆钝的同时，还不露鼻孔。

可惜唇形又紧又薄，唇峰稍带棱角，凭空减了几分祸国殃民的魅意，多了几分不可亵玩的清冷。

这要放在现代，我不得被冠以国民小舅子的称号，从此过上骗吃骗喝的生活？

呸呸呸，扯远了。

言归正传。

既然八成是口腔服入，那么中毒的源头是什么？

与此同时，陈昂还想到，既然是口腔摄入，那么，陈芷汀是否也得了慢性汞中毒？

在他的记忆里，自守孝服丧之后，自己的吃喝基本是和陈芷汀是一起的。

看着因疲惫而陷入沉睡的陈芷汀，陈昂默默地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盖在她蜷缩的身体上。

现在已经是金秋九月，天气已是转凉。

所以第二天清早，陈昂华丽丽的感冒了。

看着蹲在门口，一边哼哧哼哧清洁牙齿，一边流着鼻涕的陈昂，陈芷汀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倚着门，嗔怪道：“你本就患病，怎么能把被子予我，再患风寒，病上加病，我有何面目再见爹娘？”

陈昂用青盐洁净牙齿之后，砸吧砸吧嘴，顿觉口齿清凉。他笑嘻嘻地看着陈芷汀，道：“阿姊，你看看，我现在嘴里还有豆沙糕吗？”

说完，便张开嘴，亮出自己一口整齐的牙齿。

陈芷汀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道：“颜色淡了。”

就在陈芷汀说话的时候，陈昂仔细观察她的牙齿，并没有发现黑线。他斟酌着语句：

“阿姊，今日醒来，我感觉身体有所好转，你忙碌数日，想来身体有所不适，不如今日请来大夫，也为你抓几剂安神的方子。”

对于自己中毒的这件事，陈昂并不想让陈芷汀知道。

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陈昂不敢保证她能否做到不暴露。毕竟，一副药方八十贯都能信的姑娘，实在是不能指望太多了。

八十贯，足够一个寻常的三口之家，三年的生活之资！甚至还有富余。

在最大的怀疑对象是村霸的基础上，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风险。

所以只能试探，陈芷汀是否符合慢性汞中毒的症状。

心怀利刃而不动声色，比杀心四起，更需要几份忍耐。

陈芷汀目光盈盈地看着陈昂，娇笑道：“二郎染病数日，不曾想性子也有了转变，居然懂得心疼人了。”

陈昂依着往常的性子，头微微撇过一边，转移着话题：“阿姊为我忙碌终日，我非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不感动。”

陈芷汀不疑有它，心里感概二郎长大了。她笑着婉拒道：“二郎，何必花着冤枉钱？大姐吃好喝好睡得香，等你病彻底好利索了，大姐好好养上几日，就可以了。”

陈昂大呼侥幸，也是，正经人谁能想到穿越啊。

一番言语之后，陈昂可以确定，陈芷汀并没有汞中毒，或者摄入的剂量不明显。那么共有的空气、食物、水源就可以排除。

毒源就藏在陈昂单独一人使用的物品（包含食物、水）中，范围已经很小了。

要尽快找到毒源。如果没找到，陈昂估计还没复仇，就会嗝儿屁了。

除此之外，还要排除体内的毒性。时不我待，陈昂顿觉时间的紧迫。

在陈昂的记忆里，二巯丙磺钠注射液对汞中毒的解毒效应最好。可是他对于这药的成份，怎么制作一概不知。

除此之外，甘草、绿豆、土茯苓对汞中毒也具有一定的解毒效应。

这是穿越带来的小福利，陈昂的记忆颇好。

回过神来，他对着陈芷汀说道：“阿姊，家中可有绿豆，今早突然想喝绿豆汤了。”

虽然知道牛奶有一定的排毒作用，但陈昂不知道前身是否具有乳糖不耐，所以也就没有向陈芷汀索要。

陈家并不大，只有正房三间和南房两间。

陈昂坐在正房左侧的台阶上，看着陈芷汀移步进了南房。厨房和杂物房就在南房。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缓缓进了正面最中间的房间。

那里摆放着陈昂父母和爷爷的牌位。陈家是客户，从京东东路迁徙至西凤路，从爷爷辈算起，家里自然只有两代的灵位。

从香盒里取出三支香，陈昂用火折子点燃，鞠三躬，插在灵位前的香炉里。

这是陈昂守孝期间每天必要做的事。

“七天。”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昂知道陈芷汀的意思。再过七天，就守孝满三年了。

大雍礼重，守孝期间，禁止婚丧嫁娶。

如今快要守孝三年期满，而陈芷汀已经十八岁。

在大雍，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

但是陈芷汀的嫁妆已经全部变卖……

陈昂看着陈芷汀，郑重道：“阿姊，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凑齐一笔丰厚的嫁妆。”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于自己挣钱的能力充满自信。

……

陈芷汀一阵无语。

她只是想提醒陈昂，不用买新香了……

陈昂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笑笑，无地自容。

看着陈芷汀睡得颇沉，他长舒一口气，脑袋枕着左胳膊，静静地看着陈芷汀。

没想到我的姐姐长得还蛮好看的。

汞进入人体一般有三种方式，一是食入，再有就是吸入，最后一个会经过皮肤的吸收进入体内。

既然有汞线产生，那必然是通过口腔摄入了。

陈昂一脑门子雾水：“阿姊，你在笑什么。”

呼吸，水源，还是食物？

一番思绪过后，陈昂回过神来，他刚要问自己嘴里的黑线半个月前可有产生，就发现，陈芷汀已经睡过去了。

陈昂挣扎地坐起，轻轻托起陈芷汀的脑袋，眼见陈芷汀没反应，便将枕头塞在陈芷汀头下，然后轻轻地放下她的头颅。

陈芷汀轻笑：“不，你这是黑黄黑黄的。”

“黑黄黑黄？”陈昂装的是云淡风轻，他打趣似的试探道：“我只听问牙齿有黄的，有黑的，却从未见过黑黄黑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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