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汀不顾陈昂要喷出火的眼神，低着头说道：“不要买地。”

混天张拉长音调：“哦？”

“都可以出门了，这不是和尚头上找虱子--明摆着。”

汞中毒表现之一——性格易急躁。

在奥斯卡影帝附体的演技之下，陈昂面部流露出不甘中带着强撑的神色，语气中强忍着烦躁：

他佯装不解：“陈大娘是不要什么呢？”

想到这儿，他对着陈昂身后的陈芷汀，拱手行礼道：“那就恭喜陈大娘了！

“既然陈二郎已经快好了，那我家的钱财就不给你家准备了。

然后双手一摊，装着无奈道：“陈大娘，这也轮不到我做主啊！

陈芷汀听到这消息，慌乱之下，脱口而出：“不要！”

混天张偷窥了一眼陈昂，发现他露出愤怒的神色，心中得意一笑。

“你也知道，我家大小事都是我爹在做决断。

“要不是你家的地买不到，我爹至于要买离村子之外百里远的地吗？”

陈芷汀恳求道：“可以再等几日吗？”

“我爹今日在三河湾相中一片地，三百亩才八十贯！”

然后又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娘如果还有钱财上的需求，尽管找我，在下出个七八十贯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陈昂突然叫住他：“慢着。”

他原本以为，混天张一边下毒一边救人，最多不过是和幕后之人图财罢了。

可是，混天张听到茶毫无反应的姿态，彻底将陈昂之前的一切推断推翻。

要么是混天张毫不知情，要么就是混天张演技太好。

相较于后者，无疑是前者的麻烦更大。

在此情况下，陈昂来不及多想，只好凭直觉作出反应。

“张大哥，小弟今日见你，脚步虚浮，眼袋青黑。

“小弟略懂医理，想来大哥必是肾水亏虚，正巧小弟这里有一张固本培元的方子，以朱砂、炙甘草、黄连、生地黄、当归为主，辅以冰茶。张大哥若是感兴趣，也不贵，三十贯就够了。”

如若混天张真的是演技好，这方子和冰茶就是明牌告诉你，你小子别装了，我都知道就是你下毒了。

这就相当于撕破脸面，要真刀真枪干一仗。陈昂大不了再找一个法子，对付村霸。

套用某部电影里的一句话，他有九种让村霸死的方法，九种！

如若不是，那麻烦才大了。一个第一线的执行者，不知道幕后的情况，足以说明，幕后之人所谋甚大。那就不光是钱财那么简单了。陈家除了钱财，还有谁值得谋划呢？

可惜，天不遂人愿。混天张的回答，让陈昂的心情陷入谷底。

“陈兄弟若是肯免费送予老哥，那就接受。三十贯，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啊。”

混天张心里想：三十贯的方子，骗傻子呢？

陈昂随意地摆摆手：“那就等张兄弟想开了。”

说完，就和陈芷汀缓缓向村内移步。

混天张看着远去的二人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晦气。”

“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碰到这个痨病鬼！”

一番叫骂之后，他感觉无趣，摇晃着向着自己家走去。

张家是两进大的院子，在河汇村，可以称得上是豪奢。

混天张摇晃着进了家门，一把推开了张财主的门，道了一声爹，就瘫坐在躺椅上，不顾形象地举起茶壶，吨吨吨吨吨。

张里正逗着金丝雀，道：“吾儿这是怎么了？”

张里正是老来得子，对他的这个儿子是颇为宠溺。

混天张烦躁地摆摆手：“别提了，直娘贼，真晦气！今日原本在城中散心情玩的好好的，哪曾想回来居然碰到了陈家的痨病鬼！”

张里正逗鸟的手一顿，眉头微蹙：“这陈秀才居然能下床了？”

混天张不屑地说道：“下床又怎样，还不是个痨病鬼。”

“哦，此话怎讲？”

“我今日见他，还是那副易怒的样子。身体瘦的和麻秆似的。听村民说，背书还是气若游丝。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呗。”

“对了，”混天张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邀功道：“爹，我今日还试探陈秀才了。”

张里正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道：“吾儿居然还会试探人了？你试探什么了，说来给爹听听。”

混天张便得意洋洋地把他和陈昂在村口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那陈家小娘子显然是沉不住气的。照这样下去，他家的那十三亩地迟早到我家手里。

“那痨病鬼身患重病，还讽我肾水亏虚，可笑！”

张里正满意地点点头。儿子今日的表现，确实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地不是最主要的。”

混天张摆摆手：“知道知道……地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陈家娘子！”

他不耐烦地说道：“您都说了不下一百遍了。”

张里正喃喃：“不慎重不行啊！定金已经拿到手里了，办不好差，人头落地都是轻的。”

混天张听到后，忍不住问道：“爹，定金是什么了？”

张里正摸着胡子呵呵一笑：“你可知青木茶庄？”

“爹，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混天张笑道：“这不是您一年前买下的茶庄吗？”

“难不成？”混天张震惊了。

“那可是大人物送的定金！”张里正继续拨弄着金丝雀。

混天张惊骇地站直身子：“好大的手笔！”

随后又喃喃自语：“怪不得您知道我调戏陈家娘子，差点打断我的腿。

“她难不成是用金子做的吗？

“您不知道，我今日见到陈家娘子，差点落荒而逃。”

张里正呵呵笑道：“等我们把陈家小娘子交到大人物手上，傍上大树，那我张家飞黄腾达的日子可就要来了。”

“爹，你就这么肯定陈家娘子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求到我们手里？”混天张追问道。

张里正打开金丝雀的笼子，金丝雀并没有飞出去的欲望。

他看着金丝雀，道：“无非是一手萝卜一手大棒，驯人要学驯鸟，不能让它处处满意。得让她在绝望之际，看到希望。

“今天你做的不错，先晾上他们几天。过几日，你和我亲自上门拜访。

“走着瞧吧，只要陈秀才的病好不了，这陈家娘子，就逃不脱我的手心。”

说完，张里正捧着金丝雀把它捧出鸟笼，可金丝雀非但没有展翅高飞，而是径直飞入鸟笼。

“爹，”混天张还有一事不解：“那陈秀才到底得的是啥病，症状怪异不说，为何花了这么多钱财，还不见效？”

张里正继续逗弄着金丝雀：“大郎，爹教你一个处事道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知道的别知道。”

混天张没听到想听的话，闷闷不乐地嘟囔一句：“知道了，爹。”

花分两朵，各表一枝。

陈昂回到家中，草草地做过午饭之后，一头扎在自己地房间内，写写画画。

陈芷汀想要帮忙做饭，被陈昂拒绝。她做的饭，有相当大的进步空间。

很明显，张家这条线断了。从混天张的反映看，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被下毒。

就算他有参与，最多不过是谋财一事。

那么，想要查谁下毒，就只能从茶叶入手。

可是，茶叶是从谁家买的？

陈昂梳理着记忆，发现他居然从来没有亲自买过茶叶！

想想也对，这喝冰茶，是从府城求学之后，才有的习惯。等回到乡中，正逢守孝，不得出门。

所以像食物、茶叶一类的商品购置，基本是由厨娘一个人来做。

可是现在厨娘已经不再雇佣，他完全没有厨娘在哪的线索，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或者，陈昂可以去西河县的所有茶庄，一一排查，但这又极易打草惊蛇。

为今之计，有三种办法，一是盯紧张家，抽丝剥茧，找到上家；二是大海捞针，寻找厨娘；三是悄悄探访茶庄。

最安全的办法，莫过于寻找厨娘，这就少不了陈芷汀的帮助。当初厨娘是陈芷汀期满之后不再续契的，她多多少少掌握一些厨娘的讯息。

该用什么理由呢？

联想到自己构划的赚钱大计，陈昂初步有了一个能说服陈芷汀的想法。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实地考察一下。

在脑海中推演一番之后，陈昂从床边的暗盒取出钱袋，打开一看，只有一张“当一贯”的钱票，和一些闲散的铜钱。仔细数数，三百一十一文。

正好值一斤冰茶，陈昂心里自然而然地浮现这个念头。

呸呸呸，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儿想茶。

陈昂把钱袋装入胸口内侧缝制的口袋里，拍拍胸脯，哗啦哗啦。

嗯，我也是有大兄贵的人了。

陈昂躺在床上，万事俱备，只待夜临。

陈昂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慌乱的表情。

混天张随便拱手道：“既然陈二郎认为无事，那我就在这提前恭祝陈二郎身体健康了。”

混天张狂狷一笑，嘴一歪，道：“陈大娘可是要用钱？可是，陈二郎的病不是好了吗？”说罢，得意的瞥了陈昂一眼。

听到这儿，陈昂知道，该到他出手的时候了。

仓促之下，陈昂来不及做更多思考。

他冷哼一声，道：“某家身体好得很，不过是有些虚弱。吃吃药，喝喝茶，身体过不了几日就能好。”

说完，他装作愤怒地盯着混天张，实则是看他听到茶的反应。

可是，混天张的表现让他失望了。

“哦？是吗？”混天张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见陈昂脸色涨红，呼吸急促，他已经了然。

这小子，在强撑！看我诈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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