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指示…是什么意思呢？”李医生追问道。

“像是什么不该存在于我脑中的记忆吧，记录了我接下来会做的所有事情，以及后果。如果我照着它做，那么结果会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如果我不那么做，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消失了。”

“我看到门外墙上到处都挂着您的名字，我想…您在这个诊所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过奖。有深入了解过我的治疗风格吗？”

年纪不大，但留着满嘴胡须的李医生给自己重新倒了半杯茶。

白林鸟庆幸医生终于进入了正题，她想了想，说道：“比如…我总是感觉我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我经历过的，并且感到恐惧。不过有个前提…就是我必须按照意识中的指示去做。”

“哈哈，”李医生听到这话笑了，“听上去，你好像已经接受过不少精神方面的诊疗？”

“我很迷茫，”病人面露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接受过其他治疗。”

“像是某种分析——你的意识完成了对事件结果的分析。我说的对吗？”

“呃…”白林鸟觉得有些尴尬，但也只能接话，“事实上…我唱歌很难听。”

“歌唱是人类的本能，最初是功能性的行为，虽然也有被评判优劣的价值，但是……”李医生顿了顿，举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抱歉，扯远了。你刚刚说——你失去了新奇感，并且认为身边的事物是‘似曾相识的’，能详细阐述一下细节么？”

白林鸟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可以这么说。”

“人脑有分析的本能，并且不受主观意识的调节，所以学界上通常称之为‘潜意识层面上的分析’。潜意识会根据获取的信息自主总结规律，并构建一条完整的逻辑链，从浅入深进行对某个具体事件的部分推理，但如果要完成整个事件的完全推理，则需要大量随机事件的积累，绝大多数的人脑达不到这种水平。而极少数佼佼者的潜意识可以在足量的随机事件下，即足够大的数据库的加持下，寻找到与特定受激项所匹配的发生项。”李医生喝了口水，继续道，“举个例子，有些盲人可以感知到周遭正在活动的人或物，判断出其种类，甚至可以预估具体的方位。这其实是一种潜意识层面上的分析，对应的受激项也许是拂面吹过的风，或者是某种特定的声音，也可能是某种气息。更具体地说，大概是气流的速度与方向，声音的频率和方位等等，潜意识根据大量随机事件产生的数据进行类似物理计算一般的行为，结合人脑独特的主观性，一个极其精确的结果就产生了。”

“啊…所以说，”见李医生停顿了一段时间，白林鸟才轻声插话道，“我属于少数的那种…拥有这种潜意识分析能力的…特殊人士…？”

“哈哈，没关系的，只是问问。”李医生好像没在意，他随意地转移了话题，“你有一个很独特的名字嘛。‘白林鸟’——是希望你拥有百灵鸟那样的歌声吗？”

“无论如何，我们永远尊重患者的决定。”笑容保留在李医生的脸上，“今天的诊疗就到这里吧，如果你希望获得进一步的治疗，在我的工作时间段，你随时可以预约。”

李医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白林鸟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白林鸟轻“哦”了一声，拿起一旁的包，缓缓离开房间，穿过宽阔的走道，并刻意回避了程医生的诊室。

推开诊所的玻璃大门，历塘镇寒冷而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徒步行走了一公里，来到了那家名为“RESET”的咖啡馆前。

从半透明的门往里看，可以轻松找到堂弟的位置，白沐鸟就坐在那个不足以引人注目，但却能一眼看到的位置上。

开门走进去，白沐鸟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他面露惊喜，连连向堂姐招手。

白林鸟点头致意，坐到了堂弟对面的沙发上。

她没客气，伸手就去拿桌上的零食往嘴里塞。

“一直在等我？刚放学？”

“啊对，刚放学，没等多久，嘿嘿。”白沐鸟坏笑着，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一百八十度，“来吧来吧，赶紧。”

白林鸟轻叹一口气，输入了电脑的开机密码。

“嘻嘻，谢谢姐。”白沐鸟伸手就要把电脑转回来。

“最多玩一小时，明白吗？你总是超时。”白林鸟按住了电脑，叮嘱道，“你要是这次还玩这么久，我就告诉阿姨，你以后再也别想从我这偷玩，懂吗？”

“哎呀，我知道啦。”白沐鸟用力从堂姐手里抢回了电脑，抓紧时间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游戏。

“你是要玩那个‘猜忌’游戏对么？”

白林鸟继续吃着零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咦？”白沐鸟瞪大了眼睛，“姐你玩过这个游戏？你也喜欢玩这个游戏？”

白林鸟摇头：“只是听说过。”

“你肯定对这种游戏感兴趣吧？不然怎么会记得呢？对吧对吧？”

“感兴趣谈不上。”

白林鸟放下了包，按下了桌上的服务铃。

“你要点咖啡？喝这杯吧，我没喝过的。”白沐鸟吧面前的一杯咖啡往前推了推，“那个服务铃是坏的。”

“不点咖啡，肠胃不好。”

“那你要什么我帮你点嘛，正好你来帮我开个局，体验体验这个游戏，我帮你去柜台点，算是请你。”白沐鸟很识相地把电脑再次转了180°，站起了身。

“那帮我点个果茶，草莓味的就行。”白林鸟也没推辞，下达了指示。

“ok。”白沐鸟点头，走向了柜台。

白林鸟看向面前的电脑屏幕，忽然一怔，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然改变。

换言之，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一瞬间消失了。

她快速扫视正在播放开局时动画的游戏界面，视线停留在对手的ID上。

对手的ID叫“JOCKOUMAN”，与意识中的内容相悖。

“总之…我会考虑的。”

白林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决定。

“你的分析能力，或者说…你的潜意识的分析能力很强大，强大到足以引导你的行为，甚至完成整条路线的推理，但又不足以为你提供两条以上的可选路径。”李医生望着白林鸟，“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具有潜意识分析能力的你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但如果这种能力对你有无法承受的困扰，我们优秀的诊疗团队可以削弱这种能力对你的影响。”

“具体怎么做？”白林鸟问道。

“为什么选择我呢？”

“后续的治疗可以帮到你，有心理层面上的，比如暗示治疗。也有物理层面上，借助先进的无创医疗设备的辅助治疗。”

“呃…可是…我的意识好像在阻止我这么做。”

“哦？”李医生笑了，“因为你的意识分析出结果是失败？”

李医生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病患信息，轻轻问道。

“没有，但马上就能领会到了。我应该能听到点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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