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变出来吗？”

张莫鱼又想起了那些打架的孩子，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谁说我变不出来！老爷子说得没错，我的前途不可限量！”

张莫鱼疑惑道，“那你不怪蒲言子……吗？他热死了你儿子。”

张太直摇头，“真正要怪就怪我夫人，如果没有她的指示，那些火是怎么被点起来的？世界上如果有脑子的人多一点，骗子也不会得逞。”

张太直微微叹了一口气，“我那个学生，说是大病一场，其实断气了两个时辰就忽然醒来全好了。所以……我的傻儿子应该也早就断气了，你们都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

“你能变出来吗？”

张莫鱼只觉得他的眼光比他刚来这世界遇到的热气更烫。

回去的路上他反复思索张太直的话，在张太直的眼里，我的才智远不如他的学生，但他对我的期望却高的吓人，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吗？这也太真实了吧！

第二天张闻歌被一片喧闹吵醒，她起床寻找吵闹的根源，一路寻到后院，却看到张莫鱼推着一辆斗车，里面全是砖头和碎陶片，然后见他稀里哗啦倒在地上，巨响让张闻歌痛苦地捂住耳朵。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只是他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有张太直的一句话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新罗的人是人，尾夏的人就不是人了吗？他们也没有盐吃也会死，你能变出来吗？”

只见他一身短打扮，不像公子倒是像一个苦力，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这当她想问，却发现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推着一辆装满杉木板的斗车慢慢走过来。

她定睛一看，樱桃小口立刻张大到能塞下一个人拳头，来人竟然是龙四！他居然也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只是手脚不像张莫鱼这样放得开，动作有些慢。

他俊秀的脸上这时也沾满了尘土，但俊秀的眼睛里却发出真切的笑意，像是他们那日去瀑布游玩，说起建化粪池，张闻歌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那时龙四眼里也是闪耀的这种自信和激情。

总之，他觉得楼上的第二支鞋子总算落地了，他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很厉害的后台。

龙四点头，又摇头，回答道，“这是粗制的卤水。”然后盖上木盖子，喜悦地说，“昨晚夜里，你哥哥到我房里说他想到了解决盐荒的办法！我们商量了一夜，然后天不亮就起来准备了！”

闻歌说，“你们要在家里制盐吗？我们就算把院子都砌满了灶头，也放不了几个锅子，且不说制出来都是私盐，就算制出来也远填不上这用盐的缺口啊！”

张莫鱼也走过来，却把木桶的盖子都打开，示意龙四不要盖上，他要尽可能不放弃蒸发的时间。随后对闻歌笑道，“妹妹，你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张莫鱼的眼中像是有一片灿烂的山河一样，嘴巴咧出笑容。

“闻歌，盐为什么贵呢？因为五斤柴草才能制出一斤盐！尾夏为什么缺盐？因为山火把尾夏的树木柴薪全部烧光了，制不出盐了……”

随后他的声音激动起来，“可是谁说制盐就一定要柴草呢！海水是取之不尽的！我们不一定要靠柴草！”

闻歌不解，“那要靠什么？”

张莫鱼仰头，对着天空伸了一个大懒腰，“它来了。”

张闻歌还是不解，龙四也指着天空，温柔地微笑，“靠太阳。”

张闻歌也顺着龙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抹朝阳从云里探出脑袋，温暖的光芒普照着大地。

不论世界上有多少阴暗，太阳永远是人间的希望。

到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张莫鱼和龙四亲自带领的一群壮丁，已经在院子里垒起了一个方形的浅池子，上面满满铺了一层陶片，没有一丝空隙。

张莫鱼指挥大家把海水倒进去。便不再理会，反倒是又回头摆弄几块杉木板。几块杉木板已经在他的指挥下被打造成了一个个方木盘，他平铺好这些木盘。每个盘子都浇上卤水。

然后又抬头看看太阳，高兴地对龙四张闻歌大喊，“今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也是上天保佑，今天的太阳出奇的毒，才不过两三个时辰，杉木盘上晒出雪白旺亮的盐，张莫鱼仔细用小铲子铲出这些盐，全部放入一个缝眼十分细腻的竹箩中，几十个大木盘，短短一下午居然产量不小！

三人都喜不自胜，张莫鱼随后将竹箩放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缸上，他要让苦卤由箩孔沥出。

方池子的盐水也有了一些变化，出现了一些像白沙一样的晶体。

张莫鱼拿了一块份量不轻的石头放在池子中央，石头上穿着一根绳子，然后他拿着绳子的另一头沿着方池子慢慢地走了一圈，只见到他拉着的绳子也在水面刮了一整圈，白沙一样的晶体被刮起又被均匀铺开。

张莫鱼做完这些，便对一个下人说，“看清我的动作了吗？以后每次晒盐的时候，每隔两个时辰像我这样做一次，这样一个池子的盐才能晒的更均匀。”

张莫鱼起身对龙四说，“以前我觉得你很傻，为什么会有人害怕老百姓遇到灾荒没粮食吃就去做开荒耕山呢？现在我觉得，傻的那个人是我，你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这一切有没有用呢？”

他拍了拍龙四的肩膀，“阿船，这世上哪怕只要多一个人，不论是地位卑贱的官妓还是抢野果的孩子，因为我们的努力，而吃上了充足的粮食，吃上了便宜的盐。这一切就都值得！”

龙四来到松港，几乎每一天都跟张莫鱼呆在一起，但是他虽然有许多非常独到又深刻的见解，还有很多奇奇怪怪听都没听过的知识。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似乎都在像是为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

他不放过每一个挖苦别人的机会，也常常做出一些没品的事情，就连带他出去游玩，也抓住一切的机会偷懒，能糊弄就糊弄。要不是因为他是张太直的儿子，张闻歌的兄长。龙四是断不会看得上这种人的。

甚至他和张莫鱼迄今为止所有的交流，除了农业知识那部分的探讨，大部分都是基于自己从小的教育修养，还有张家的情分在维系。

但自从昭昭遭遇不幸的那个晚上，这个浑浑噩噩的纨绔子弟一天天地在变化，他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能激动地留下那些眼泪，但也隐隐觉得这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最打动龙四的还是那句，“阿船，你预料到了粮荒，可到头来没有预料到这盐荒……”

那一刻龙四觉得他被张莫鱼击中了，原来在他的心里，也是爱着土地上的人民的。

直到昨晚他把自己吵起来，兴致勃勃地说他的晒盐之法，还拉着他要一起试验，不为别的，只为了尽可能解决新罗的盐荒。

龙四感到，红尘嚣嚣，这世界上他又多了一位知己，他觉得新罗乃至整个纪州又多了一丝希望。

居山野龙氏的梦想，并不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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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时期，晒盐取代煮（煎）盐。

制盐技术史

唐宋以前为淋卤煎盐。最初是直接刮取海滨咸土，淋制卤水。后来逐步发展到在海滨开辟滩场……由卤成盐，全用煎法。煎盐工具，汉代用“牢盆“，唐、宋时改用盐盘。盘有两种：一为铁盘，重数千斤，由若干块铁板拼成，合缝处用卤水合泥嵌实；一为竹盘，用竹篾编成，上下涂以蛎灰。盐盘直径约1丈，深约1尺，平置灶上；灶有7眼、8眼到12眼、13眼，由灶户共同煎煮。

宋元之际，福建实行淋卤晒盐，即将淋出的浓卤放入浅池中，日晒结晶成盐，大省柴薪。后逐步发展为以砖石砌晒池，或用陶片平铺池底，以提高盐质，减少渗漏，谓之坎晒。

板晒盐_

一百多年前，张謇老先生从浙江沿海引进了板晒法。是用杉木板钉成了一个个的木盘，浇上卤水，只要是晴天，四五个钟头就能晒出雪白旺亮的盐。不再需要支灶烧盐了，整千年的煮海为盐这下子才换成了板晒盐。

晒盐法这个技术原理虽然简单，但因为要配合社会变革，所以扩散并不快。（盐业利益丰厚，主导者是最顽固的保守集团，对任何改进方案抱有敌意）许多盐场甚至到了清代还是煮盐。

闻歌将信将疑地被龙四带到两个木桶旁，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看到龙四打开木桶盖子，并无恶臭气味，只有一股咸咸湿湿的水气扑面而来。

闻歌歪头，似懂非懂，“这是海水？”

张闻歌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做一件大事，她看到了陶片，想起了张莫鱼说化粪池也可以用瓦缸，内心有点担心。

正想着另有两个下人推着一辆车，上堆有两个大的潲水木桶，下人们还紧张地压住桶盖，生怕里面的液体因为颠簸洒出来。

“那我来了，你原来的儿子其实就没了，你不恨我吗？”张莫鱼略带愧疚地问。

张闻歌很紧张，大声说道，“你们不能在院子里造化粪池啊！”

张莫鱼和龙四听到这话才注意到闻歌来了，然后反应了一会她的话，两个男孩子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同时爆发出大笑声。

龙四拍拍手上的灰，向闻歌招手，“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一个痴儿，欢欢喜喜无忧无虑地过了十几年，就这样离去，没有烦恼和牵挂也不算什么不幸……”张太直虽然这样冷酷说着，语气里也藏不住悲伤之情。

他忽然看向张莫鱼，一双眼睛如火炬一样，“你不明白！以你的身份，健全人远比痴儿用处更大！！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若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让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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