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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强摘石榴花

  • 作者:张摸鱼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1-08-02 15:44:02
  • 字数:34348字

宋七正在对着镜子整理领子,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里像是藏了一个春天,“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以后就会明白了。”

小田一撇嘴,低头玩着手指,过了半晌。“以前你只说想物色一个聪明漂亮的男人借种,可自从遇到他以后,整个人的眼神表情就不对了,你是不是动了真心了?我看以前你对大王子都没这么好过。”

她也不管玉露正四处张望叫她稍等,就横冲直撞地进去,进门绕过一道假山屏障,便是一座暖阁。

小田激动极了,直接钻到卧室,看到一个高瘦的背影穿着一件月白常服,正在抖落一件宝蓝色缂丝无袖对襟准备穿上。脚边还落着两堆红色的羽织薄袍,显然是刚换下来的,一大把黑色的头发还在月白常服领子里没来得及拿出来。

见南书房没人,便轻车熟路地走到西边围起来的一段墙,这藏着一个死角,有一道小门,她拼命地敲门,过了一会真的有人来给她开门,正是丫鬟玉露。

小田闻到了这衣服上熟悉的味道,有些愤愤,“他怎么一天到晚过来过夜。”

小田听到了安抚终于放开了怀抱,那人也终于得到机会把秀发拉出衣服来。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小田盘腿坐在地塌上,静静欣赏那人用娴熟的手法盘发髻。“阿七,我好喜欢你打扮成这样,特别有派头。”

宋七打开一个酸枝木衣橱,拉开中间的暗层抽屉,取出一块两边有绑带的黑纱来,“有吗?还好吧。”

宋七挥了挥手,玉露心领神会把帽子端放在桌上,便开始收拾在地上的枫红色羽织衣服。正当她要退下,却听到宋七吩咐道,“床上几件也拿去烫洗一下。”

小田这才闻声看去,床上还丢着两件男人衣服,一件是灰色夏衫,上面还绣着漂亮的鱼鳞纹,另一条是白色亵裤,玉露将这两件衣服拿起,抖落在手中。

小田抬头争辩道,“怎么没有!你把西花园这里围起来另外开一道门是为了谁?下了多少功夫?”

宋七低头兀自一笑,想起来松港的第一晚,忽然心血来潮换上了女装走在街上透透气,却与张莫鱼巧遇,两人在小摊上喝粥,他又用簪子抵账,最后是她付了账,但也拿走了他的簪子。为了圆自己随口的一个谎。于是连夜秘密动工,选了离青鸟巷最近的西花园围起来,又破开两道院墙,将老宅东边角门整个拆下,移到巷子里侧当做门口,已经全然不顾这单独的住所只有一个朝西的大门这样不合理的安排。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下了如此大的一番功夫,就为了第二日早晨云淡风轻地与他会面,幸而张莫鱼全然没有察觉,只是称赞花园精致。

玉露也来到房里,她打开一个樟木箱的锁,从里面取出一个宽檐纱帽,按照主人今日穿的衣服颜色从箱子里选出一条长长的金红琥珀链饰,然后将其挂到到帽子的两边,然后捧着帽恭敬地站在一边等伺候。

小田气鼓地如同蛤蟆一般,“那张闻歌嫁你就不会后悔了吗?她也不是一样独守空闺吗?万一她到时候发现了揭穿你怎么办?”

宋七对着镜子带好黑纱的脸看了看,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不会,我会开出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到时候她还是她,我还是我,互不干涉影响,总之,只要她还喜欢龙四我就能拿住她。你啊,还是正经找个男人嫁了吧。”

小田只觉得气恼万分,“你为什么你断定我就一定喜欢那些臭男人呢?我就喜欢呆在你身边不行吗?”

宋七不理她只是从桌上拿起宽檐大帽,摸着上面的琥珀链子,严肃地说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等你哪一天遇到了你喜欢的男人,你就懂了,你会舍不得离开他,只想两个人永远缠绵在一起……”说道后半句的时候那尖下巴上的鲜红薄唇像是在说一件极为陶醉的事情一样,语气也绵软起来。

小田幽幽道,“阿七,你喜欢跟张莫鱼睡觉我没资格管你,我不是男人满足不了你。可我真得很想做你的妻子,就这样陪着你,同吃同睡,一如我们小时候一样好……”

宋七摇摇头,“我知道你喜欢粘着我,可我到底不是真正的男人,假凤虚凰睡一辈子想想就难受。我可以夜不归宿跟张莫鱼幽会,你过了门可怎么办?一辈子就要关在这深宅大院了。张闻歌是有老相好的人,她又素来聪明机巧且做事滴水不漏,你?……还是别害你了。”

小田气得推了宋七一把,“说来说去都是男人,男人的滋味就那么好吗?我就非要喜欢男人吗?”

宋七冷不防差点被她推倒在地,也有些来气,“所以说,你什么都不懂。”

小田听到宋七的语气不善,心里更加愤怒,双手把桌上的摆设茶具都撸翻在地,大吼一声,“你才什么都不懂!”

随着稀里哗啦那一地狼藉,和小田夺门而出的背影,宋七只是摇头叹气,她跌坐在地塌上,视角却刚好扫到了矮桌下,这里窝藏着一块张莫鱼昨夜遗留下的汗巾,宋七饶有趣味地将汗巾捕捉出来,放在鼻子前嗅着,一瞬间昨夜的百般缠绵都恍若眼前,忍不住甜蜜地笑了出来。

小田哭着冲到了家里,不停地摔东西,金的也摔,银的也摔,大梁的官窑白玉瓷也摔,大秦的沉香木神像也摔,整个叶家都被摔得稀里哗啦。

“小妹,谁又惹了你了!”叶郎平日在外逞凶斗狠,可在家碰到自己这个小妹却也是头痛万分。

叶良和他妻子也赶到大厅,叶良妻子心疼那些粉碎的贵重财物,但是又不敢惹这个家中的女霸王,只能拉着丈夫的袖子,想叫他劝劝停手,叶良素来是面人性子,哪敢上前,也只是皱眉对着悄悄摆手。

他夫妻二人的拉扯却被小田看在眼里,小田直接抓起一个实心纯金的貔貅往叶良媳妇方向扔去,可惜扔偏了一点,只砸到她身边的一个大花瓶,瞬间一阵稀里哗啦的巨响,花瓶里白色的内壁如瓜皮一样摊开在地上。叶良媳妇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倒在叶良怀里。

小田恶狠狠地骂道,“贱人!不要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怎么嚼舌根。说什么宋七喜新厌旧不要我了,还说我是被玩剩下的玩物,你还有什么新词妙句,通通在我面前说个痛快吧,我听着呢。”

叶郎也是瞪眼皱眉,看着自己的二嫂,“小妹是我们自己的骨肉至亲,她不开心你不但不哄她,居然还把她当成笑话看!我看你是不想在叶家继续呆了!”

叶良素来怕自己这一对弟妹,赶忙带着妻子快步离场避开,一边嘴里还在替妻子赔罪求饶。

小田看着自己二嫂离开,心里好像是有大坝决堤一样,悲愤的心情冲泄而出,直接蹲下抱着膝盖痛哭起来。

叶郎绕过满地的狼藉碎片,走到自己妹妹身边,也蹲下来。用手抚着小田的后背,却被小田抖开。他又换一只手去轻拍妹妹的肩膀,却还是被甩开。

叶郎也没办法了,故意装作凶狠,“看来我要去宋家一趟,把那个宋七绑起来狠狠打一顿,然后押他过来给你跪下赔礼道歉!”

小田立刻抬头凶道,“你敢!”

叶郎终于看到妹妹抬头,委屈道“我哪有那个胆啊,真去了就算不被宋七剥皮,也要被你剥皮。”

小田忽然被逗笑了,她收了收眼泪,“三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让叶家被人看笑话了。”

叶郎立刻怒目圆睁,“谁敢看我妹妹的笑话,我把他肠子里的屎都挤出来,我治不了宋七我还治不了那些嚼舌根的吗?”

小田擦着眼泪,低声呜咽,“可全松港的人,谁不知道宋七去跟张家求亲了……都在看我的笑话呢……”

叶郎捡起地上一块锐利的碎鲍鱼壳片,那本是一对精致的东伊国薄壁银瓶上的嵌饰,现在已经被五马分尸了。他拿在手里当做刀一样在空中划拉,“那我就割了全松港人的舌头做卤味,打碎全松港人的牙齿去铺鱼缸,看他们还拿什么笑我妹妹!”

小田内心一阵感动,扑在哥哥怀里,只把叶郎一下摁坐在地上,不料正好另一片碎鲍鱼壳,扎在叶郎的屁股上,让他忍不住吃痛大叫。

小田也一惊,慌忙去查看哥哥的伤口,“三哥,你这个扎得好深,我来帮你缝几针吧。”

叶郎已经痛得脑门流白汗了,但一想到妹妹上次给自己缝伤口那个凶狠的手势,不由心里直发抖,立刻摆手拒绝,“不不……不用了,小妹,你在家闷着不是哭就是摔东西,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吧,曲宴虽然跟宋七没得比,但是至少对你千依百顺,你也不妨考虑考虑。咱们叶家什么都有了,就缺一个读书人呢……”

几经劝说之下,小田终于放弃了给叶郎缝屁股,而是换了自己最喜欢的轻便男装,但也没有叫上曲宴。

去哪里呢?

合欢楼吧,不吃白不吃。

既然你喜欢那个吃白食的,那我也吃白食。

小田也不上楼,只在大厅,一直盯着大堂那副枫林遍山的巨画发呆,偶尔流出两滴清泪来。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

直到终于有一天,掌柜的过来跟小田说,“田公子,合欢楼明天就要歇业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小田扔了一个酒杯在掌柜脸上,“怎么了,是你们主子嫌我白吃白喝占便宜太多了是吗?没想到他生意越做越大,为人倒是越来越小气了啊。”

掌柜捂着脸连连告饶,说是宋七少对此楼已经有别的安排,不能接待客人了,还拿出一袋子金票奉上,说是宋七少特地留给小田的,任她出去畅吃畅喝。

小田捏着这个袋子发愣,不知道是喜是悲,最后像是自嘲一样喃喃,“我缺的是钱吗?我缺的是……是……”

随后她冲着掌柜说道,“那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帮我把最好的那个包间摆上酒。”

掌柜连连点头。正说着外面来了好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进来。

“玄霜……”

来人里刚好有曲宴,他一眼就认出了小田。急步走过来相认。

小田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别叫那么亲热,也就我家里人这么叫,你还是叫我小田吧。”

曲宴很是开心,“这么巧,我们又遇到了。”

小田冷笑一声,“巧什么巧,我都在这好多天了。”

曲宴也一时语塞,只是看她神情寥落又一直喝酒,坐下陪着她。

“曲大文人,你怎么不去陪你的那些文人骚客啊?”

曲宴只是夺过她的酒杯,“别喝了。独饮伤身啊。”

小田站起身半靠在他身上,“那你陪我喝吧,我们去合欢楼最好的包厢。”

还没等曲宴作答,就已经被她拖着上楼,两个人一路爬到五楼,小田也有些爬楼怕累了,进了包厢,就躺在地上,躺在她和宋七一起躺过的位置。

掌柜在包厢内又重铺宴席,给两人上了最丰盛的酒菜。

小田看到了清炖牛肉汤,曾几何时也是在此处,宋七还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明明一样的味道,为什么到了嘴边却喝起来一点都不香,难道是里面掺进了自己太多的眼泪吗?

曲宴想了很多很多法子哄她,一会跟她说大秦的各种秘闻奇事,一会跟她侃侃而谈大梁大秦分治天下,一会又跟她聊百济和新罗边境的目前势均力敌的紧张情势,再一会又跟她聊那些疫症里那些骇人见闻。

小田只是应和着,还是自顾自的喝酒。

曲宴也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人演戏,竹筒倒豆子,越到越少,到最后也只是跟她一起碰杯而饮。

不一会,合欢楼的包厢里,就多了两只醉猫。

小田看着窗外的海景,想起那天和宋七一起在这个窗口看张莫鱼,大声道,“曲宴,你说姓张的到底哪里好了?”

曲宴也不知道怎么作答,难道实话实说张闻歌确实才貌更佳?

还没等他想到如何作答。小田却忽然开口骂道,“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

曲宴安慰道,“小田,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重情义的不在少数。”

小田醉眼朦胧看着曲宴,“对哦,你也是个男人。”

她想起宋七说的话和她沉浸在张莫鱼欢好里的喜悦神色,不由觉得醋意横生,不知是自问还是疑问,“这男女之情、鱼水之欢真让人食髓知味?”

其实她这句是问句,但是曲宴却听成了感慨之言,他神色黯淡下来,他想小田大约已经跟宋七好过了,且小田用情至深,已经情入愁肠,但眼下宋七却欲娶他人,所以不惜在此买醉发泄。

“小田……”

曲宴正想规劝,小田却扑到他身上,挂住他的脖子,一阵阵酒气吹道他脸上,用娇媚的声音对他说道,“曲宴,要不我们在这里好了吧。”

曲宴大骇,“这……这怎么可以呢?”然而他已经被小田整个推倒在地塌上,按住上半身。

小田一屁股骑在了曲宴腰上,开始给他解衣带,曲宴再喜欢小田,也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霸王硬上弓啊,这半点柔情也没有,手段粗糙至极,只被她吓得胆都飞了,赶紧捏住衣襟挣扎。

小田看他的怂样立刻就没了兴致,左右开弓打了他两个耳光,在他脸上呸了一口,骂道,“没用的孬种,还不如张莫鱼有色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边走在路上却一边哭,眼泪在她脸上直流,连她一直不放在眼里的曲宴居然也看不上她,不肯跟她相好吗?

当然她不知道曲宴起身后,也一直痛扇自己耳光直后悔。

她一路瞎走瞎逛,胡乱冲撞。不知不觉走到了春香楼。

今天是名震松都的名歌姬田萍薇在此登台,顺着那曼妙的歌声她也慢慢靠近,跟门房付了戏票,就找了一个角落钻进去。

“人间此般好风景,怎耐得奴家一人暗自愁情,一颗心儿如今碎作两瓣儿,一瓣儿盛着纪州千江水的恨,一瓣而却还秉着北关山上百年雪般的痴心。”

一曲高歌唱罢,众人都鼓掌喝彩,小田也从那歌声回过神来,却冷笑一声。“唱来唱去还是想男人,好像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真没出息。”

“这曲子不是想男人的,是女人想女人的,这段说的是一位女子爱上了自己的金兰姐妹,可这位金兰姐妹却芳心许给了一位男子。于是有苦说不出,只是独自垂泪。”

小田闻声回头,却是一位高大的男子,一双桃花眼极为迷人,鼻子高挺,薄唇俊秀,她觉得这脸有些熟悉,却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看过。

那男子身穿一件白色长袍,很是素雅,只在领子处用墨色黑线绣着缠枝石榴花纹路,发髻梳得很紧很光滑,简直在反光,只是鬓边溜出来一缕发丝有些卷曲,显得十分风流妩媚,有些教坊气。

小田看此人穿的衣服面料不算高档,但绣工样式花哨,以为他是个戏子。不太想理睬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声,“哦。”

等戏院都散场了,小田再回身却没再看到那男子了。

之后她回到家中,曲宴真的是日日都来找她,这一段日子她实在是躲得不堪其扰。

“小田,你为什么躲我,是不是嫌我那天太没种了……我……”

“是啊是啊!你好烦!你好烦!”小田捂着耳朵,只觉得眼前这只特大号蚊子真的是烦死个人。

“我……我可以的!”

“你可以,我不可以了,你快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叶郎刚好来找曲宴,正看到自己妹妹不耐烦的样子,连忙拉开曲宴,“今晚上还要去醉仙楼赴宴,我们还是早点过去打点吧。”

曲宴无法,想到今夜都是重要人物,只能咬牙离开。

小田把头埋进被子里,想在那黑暗又狭窄的空间里寻找一丝宁静。

可耳边却一直传来宋七对她说的话,还有田萍薇的歌声。

“人间此般好风景,怎耐得奴家一人暗自愁情,一颗心儿如今碎作两瓣儿,一瓣儿盛着纪州千江水的恨,一瓣而却还留着北关山上百年雪般的痴心。”

到了第二天都还在耳边回荡,她心里烦的要死,大吼道,“我要去听戏!”

叶郎也怕她又在家里乱扔东西发脾气,主动请缨,“小妹,那我陪你去!三哥陪你去的话,你还可以穿裙子。”

小田已经很烦了,“非要男人带着我才能穿裙子吗?我们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狗屁规矩,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偏要自己女装出去。”

家里都拿这个女霸王没法,连叶左临也只是叹气,他昨夜已经见识了宋七这只买办阶级中的战斗机,想到大王子之于宋家,何尝又不是宋七之于叶家。既然宋七仍旧因这个女儿看重叶家,那自己也只能对她宠着哄着。至少宋七跟大王子一样都还算是长情的男人,虽然不能给名分,倒也从来不曾亏待。

诶,但是想想自己的女儿,如此委屈,为了宋七整天疯疯癫癫的,真好像是一大口屎塞进了嘴里。

但是转念一想那些盐糖的生意,罢了罢了,这种屎它宋家既然咽的下去,我叶家有什么咽不下去的。

“去吧,去吧,她开心就行。”

小田便穿了一身新制的橘粉色石榴裙,戴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对用蓝珍珠与金线制作的浆果簪子,浓妆艳抹地出门。

她叶玄霜要去听戏!

都给我让开。

是让开了,连田萍薇都让开了。

田萍薇说嗓子有恙,今日不唱。

老歌迷也都知道她恃才傲物,脾气大,架子大,想不唱就不唱,都只能悻悻而归。

小田也大为扫兴,只能去春香楼旁的河边散步看景色。

现在正是夏日柳丝长,妙女会情郎的时节,日落黄昏,有好多年轻男女在一起放荷花灯,或者在岸边柳丝的遮掩下话语缠绵。

“玄霜,啊不,小田,你果然在这……”

小田正看这些无聊的痴情男女看得烦心的很,对着河边撕扯着柳枝条。忽然被被人叫住,心烦得很。

“你作死啊,鬼叫什么鬼叫,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还能找到这儿来?”

曲宴又是着急忙慌,又是对她有着几分惧怕,“是你三哥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叫我陪陪你。小田……你今天这身打扮真好看……”

小田已经把手里的柳枝都薅秃了,柳叶都已经飘到了河面上,像无数条愤怒的眉毛。

曲宴鼓起了他作为男人的所有勇气,“小田,那天是我不对,我是愿意跟你好的……”

小田把手里已经玩得光秃秃的柳条扔进了河里。

“可老娘不愿意了。”

“小田,你别走,我……我还有许多话想跟你说呢。那天……在合欢楼上……”曲宴还是紧紧相随。

小田终于被这块狗皮膏药弄崩溃了,“好了好了好了,曲大文人,是我错,是我不对,那天是我非礼了你,是我对你动了粗,我跟你认错了还不行吗?求求你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别再纠缠我了。”

曲宴低声说道,“其实昨夜我见识到了宋七的厉害,也有些明白你之前为何迷恋他了,但既然他要另娶他人,你何妨也放开怀抱,寻一份好姻缘呢?天下又不只有宋七一个男人……”

小田点点头,“是,但那人肯定不会是你。”

曲宴青筋暴起,“难道你看上那个张莫鱼了么?”

小田翻了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我是宋七……是跟宋七一样有眼疾吗?”

曲宴还是不死心,还在拉扯着小田,期待她还能回心转意。

小田不胜其烦,一直在甩曲宴的手。“别来烦我了,我看不上你这种色大胆小怕狗咬的人。”

曲宴终于爆发了一次,忽然上前整个搂住小田,小田整个人都被钳制在曲宴的怀抱下,男人的力气始终都是比女人大许多的。更何况小田身量娇小,比曲宴矮了一个头,真发起狠来,她哪里是对手。

“啊!”小田挣脱不开被吓得大叫起来,曲宴害怕她的叫声引来旁人的驻足围观,慌忙捂上她的嘴巴。

“这太阳还没落山呢,你就要行这样龌龊的勾当吗?枉你一副读书人打扮,这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小田闻声看去,只见远远站着一个穿宝蓝色夏衫的高大男子,尖下巴,俏丽鲜艳薄唇,高挺俊秀的鼻子,只是角度问题,眼睛以上全都被一片柳叶遮住。

乍一眼,这蓝衣服、这半张脸、这颐指气使的语气多么像宋七啊,只是等那人慢慢走近,露出一双桃花眼的时候,她激动的心又慢慢下沉下去。

诶,这只不过是另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罢了。

曲宴终于慌忙松开了手,“她……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田挣脱了曲宴的怀抱,立刻跑开好几步,“你还说我哥不放心我,我看他最应该当心的就是你!”

曲宴看到那男子,狠狠冷笑了一下,“哟,这不是狂蜂浪蝶中顶级人物吗?几日不见,你居然变成正人君子了,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那男子爽朗笑道,“过奖过奖,我再浪那也是两厢情愿,从不干那逼迫女子的事情,太低级。”

小田一听,诶,这两男的都不是啥好东西。听着就反胃,还是赶紧走吧。

她走了几步发现身后还是有人跟着,以为还是曲宴,终于忍不住转身向后往那人裆部一踢,“你再烦我叫你断子绝孙!”

没想到却被那人用膝盖夹住不得动弹,一只腿卡在半空中。“姑娘可真狠啊,这一脚这么大力气下去,不死也要残啊。”

小田这才发现这人不是曲宴,却是刚刚那只蓝色的狂风浪蝶,她只觉得脸熟,才想起好像是那天在春香楼给她讲戏的男子,只不过对方好像没认出自己来。

那男子用手捏着她的脚,然后才放开膝盖,让小田收回腿,小田觉得好笑,看来那男的是怕自己再补一脚真的完蛋。

那男子上前,宽厚的臂膀搂住小田,低声说道,“这里很多狂蜂浪蝶,你一个女子独身很不安全,我先陪你走过一段路。”

小田觉得好笑,“我看你才是最大的狂蜂浪蝶吧,放开!”

那男子却并不听她的,只是半夹带着她走完一条路,然后走到了大路上才终于放开她,“好了,这里安全了,姑娘早点回家吧,家里人该担心了。”

小田打量着这男子,“哟,看不出你还真是个好人啊。”

那男子还是神情严肃,“不跟你开玩笑,春香楼这里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就会有起歹心的男人,天色已晚,你早点回家吧,曲宴这种还不算真正的坏人呢,都把你吓着了,更不要说别人了。”

小田歪着头笑道,“那真正的坏人是什么样的人?你这种?”

那男子微微耸肩,“你说是那就是吧。”

说完那男子就转身离开,小田却叫住他,“你知道附近哪里可以买酒吗?”

那男子转身瞪着她,“你一个独身女子还要买酒喝?”

小田看着他那俊俏的下半张脸,“你不放心就跟着来啊。”

那男子真的带她买了许多酒,随后就要帮她叫一辆马车,可是夜色已晚,怎么都叫不到马车。

“看不出你人还真的挺好的么。”

那男子也像是有些疲惫了,坐在一处石凳上,开了一小坛酒大口饮下。

“还行吧。”

小田也坐到石凳上,开了一小坛酒,“你叫什么名?”

那男子愣了一下,“你不知道我?”

小田歪着头疑惑地看他,“你很有名吗?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你?”

那男子摇头直笑道,“怪不得,看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

那男子看着对岸的柳树一大把柳枝随风起舞,眯着眼睛道,“我叫柳郎。”

小田笑道,“那你跟我三哥同名啊。诶,我三哥……算了,说出来怕你害怕,总之除了曲宴这种不怕死的书呆子,哪个男人听我哥的名字都要抖三抖的。”

柳郎笑道,“怪不得你敢一个人上街了,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小田喝了一口酒,“我姓田,你叫我小田吧。”

柳郎也喝了一口酒,“大概我是有日子没来松港了,竟然不知道还有一位田郎能让人发抖。不过实在是有趣,我今天本来是找田萍薇的,没想到那位田姑娘没等到,倒是遇到了你这位田姑娘。”

小田笑道,“那你要失望了,我可比田萍薇姿色差远了。”

柳郎看着夜间河水倒映在两岸房子上的水光,幽幽说道,“世间有百样芬芳,牡丹固然富丽堂皇,那难道梅花杏花就要羞愤而死吗?再说如果满世界都是牡丹花的话,这牡丹花还美吗?”

小田拿着酒坛点点头,“是啊,这世界男子都不及宋七,我看他们也没一头撞死。来,敬你一杯。”

柳郎与她敬了一杯,“宋七……哈哈,他确实是个神仙人物,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也不是万能的,至少……他在对付女人方面就不如我。”说完得意得一挑眉毛,又痛饮一大口酒。

小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虽然比许多男人俊了一点,但也不觉得你有多招女人喜欢。”

柳郎见一坛酒已经饮完,就把空瓶放在地上。想说什么,却又欲言而止,“算了,看你还是个小姑娘,这男女之情、鱼水之欢的奥妙你是不会懂的。”

小田忽然火大,把手里的酒坛子往往地上一扔,摔了个粉碎,“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破事,一点皮肉之欢罢了,有什么可稀罕的,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她其实根本没经历过,但是一听到别人说她小,说她不懂,她就无名邪火往上窜,开始扯谎。

柳郎看着她,“如果你没觉得欢乐,那多半是那男人不解风情,或者压根不行。”

小田一挑眉,“那怎么才算解风情或者行的男人?”

柳郎笑道,“女子和男子不同,唯有先动情,才能畅品其中欢乐,还有恩爱时刻的爱抚那都是大有学问的。只不过大部分男女对这些事都浅尝即止,其中牛嚼牡丹的多如千江水之沙,真能品得其妙的则凤毛麟角。诶,有机会你听我弹拨一首弦乐,领教过我的指法之奇,就稍微能领悟到一二了。”

小田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让我领教一下,反正你今天也见不到田萍薇了。”

柳郎打量了一下小田,只觉得她年纪尚小,却言语放荡,跟大秦女人似的,想来若不是刚从大秦回来就真的是个欢场老手。

“你是从大秦刚回来吧。”

小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柳郎猜中了很是得意,将空酒坛放到远处,又去折了根枝条。

“言谈。”他一下就把枝条扔进了酒坛的孔洞内。

小田不得不佩服,点了点头。

柳郎又折了些枝条,继续往远处酒坛口扔,“我的经验告诉我,你只是因为在大秦受到那里的风土人情教化,所以言谈豪放大胆,并不是真的风月老手。”

小田内心不服,却腔调一转,“那可不见得,我在大秦也是吃过见过的,否则不如我们比划比划,切磋切磋,我未必会输给你。”

柳郎听她话语软媚,极具挑逗,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先前判断。“姑娘雅意,实在是让人心醉,只是柳郎我……”

小田忽然大笑,“诶,果然新罗的男人都是怂包,诶,敌不过大秦男人啊,我这次真是白回来了。”

柳郎果然被激怒,“你说什么!”

小田一挑眉,戏谑一笑,“新罗的男人啊,色大,胆小,怕狗咬。”

柳郎立刻抱紧小田,用高挺的鼻子在她的脸颊上徐徐吐气,用一种极富危险男人语调半威胁半挑衅道,“哦?是吗?那我倒要让你见识见识新罗男人的厉害。”

柳郎把小田横抱在怀,就要伸手抚弄她的腰肢,却被小田握住手腕。

“怎么?怕了?哦,原来刚刚不过是虚张声势啊。”

小田心想不能露了怯,另一只手软软地勾住了柳郎的脖子,娇媚地摇头道,“这在大街上也太没格调了。”

柳郎的手指纤长,他把本来去摸腰肢的手伸上来,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从小田的脸蛋一路划过去直到脖子。“我在河对岸就有一座牌楼,你敢不敢跟我上去?”

小田只觉得这男人的手指有魔力一般,自己一下子就有点奇妙的感觉,如电花火石一般。

“好啊。求之不得呢。”

她也有样学样用手指去划弄那男子衣领处露出的肌肤,她忽然看到了那男子的喉结,觉得很神奇,她以前躺在宋七怀里就老喜欢摸她,可从没遇见过的这东西,当然也不是真的没见过,以前跟师父在大秦解剖尸体又或者照顾病人的时候,还是见过的,但是这么鲜活男人的喉结还真是没摸过呢。

柳郎按住她的手,“别再摸了,一会我让你摸点别的好东西。”

小田终于停下手,笑道,“好呀。”

小田随柳郎来到河对岸的牌楼,柳郎拿出火折子,将室内所有琉璃灯内的蜡烛通通点亮,又飞步去楼上把所有灯也点亮。

小田这才看见这房间内都是满墙的红绸缎,暧昧的颜色一下就渲染得室内极具情欲氛围。

小田看了一眼四周,不由地摇头,嗤笑道,“真是个骚窝。”

这时柳郎正下楼,小田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这里的布置你花了不少心思吧,看来此处是不少女人的销魂窟啊。”

柳郎轻声笑道,“楼上景色更好。”

柳郎只在一楼留了一盏灯,然后两人上楼,一到二楼,就看到一扇主卧室的大门,乃是一块红木镂空后嵌着五块不同颜色的琉璃所制,拼出一朵石榴花图案,琉璃上又雕着不同的花纹,小田忍不住伸手去摸这些漂亮的琉璃,却发现每一块彩色琉璃上雕的都是春宫图。

她内心一阵恶心,却面不改色地点头,还故作欣赏,“有点意思。”

柳郎打开主卧室的门,里面是一张极大的拔步床,铺着红绸,看着极为舒服。小田笑道,“你这里贴个喜字都能当洞房了,真是好俗。”

柳郎已经从后面环抱住她,对着她后耳吐气,“那今夜你就是我的新娘子了。”

随后开始探手摸她的腰肢,然后低下头就要亲她的嘴。

小田内心有些拒绝,但是这个男人也不是很讨厌,那就吻吧。

谁知柳郎却像一条湿软狡猾的蛇,小田那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立刻挣扎,又狠狠地咬了对方舌头一口。

柳郎捂着受伤的舌头,退后了几步,“你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从不碰不情愿的女人,你要走就快走吧,趁我还没反悔。”

小田抱着胳膊,“男人主动没意思,我喜欢自己主动。”

柳郎的舌头还在疼,已经不想理这个反复无常的女人了,“你想演就自己演吧,我没心思陪你玩了。”然后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小田有些不甘心,也不喜欢这样被拒绝。她走到柳郎的背后双手抱住他的肩膀,当她抱住那宽肩膀的时候心头一动,这感觉跟抱宋七真的是好像,内心也多了一份温柔,撒娇说道,“别不理我好不好?”

虽然听这句话的是柳郎,可她内心真的想诉说的人却是宋七。

柳郎听到她这样撒娇撒痴,心里也软了好几分,正想拍拍她的手安抚时,那姑娘竟然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从背后扭头要吻他,这次的吻很长,也很缠绵,吻得柳郎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小田先睁开眼睛,看到他闭眼的样子竟然跟宋七更像了,忽然有一个想法,她从身上抽出一条长汗巾想要将他的眼睛蒙住。

像,真像。

柳郎拉开她的白色汗巾,“像谁?”

小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急忙补道,“当然是像我今夜的新郎。”

柳郎心里有些狐疑,但是逢场作戏,谁的心里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呢,他也不想深究什么,只点头微笑。

他站起身来,看着这姑娘十分体量娇小,眼神又楚楚可怜,也起了一点怜爱之心,于是将她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在那铺满红绸的大床上。

他温柔地把她的鞋子褪下,扔下床,还想把那一对压头的蓝珍珠浆果簪子替她取下,却被她握住手腕。

柳郎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小田在他高大的身下歪头撒娇痴笑道,“新罗男人都不先洗洗的吗?”

柳郎立刻站起来,青筋都快爆出来了,几度想说话,却又咽了下去,最后还是轻松一笑,“楼下厨房还温着一锅子热水,等会就一起鸳鸯戏水。”

小田半侧着身子蜷在床上,撒娇地点头,“那就辛苦我的好柳郎了。”

等柳郎一下楼,小田立刻起身,划袜在地板上走,翻箱倒柜,打开一个碧纱橱,却只看到一篮子鸡蛋。小田一脸疑惑,“难道他是只黄鼠狼?”

然后又去翻梳妆台,桌上整整一个大盒子都是样式材质不同的梳子。

“ 这人梳子怎么那么多,难道是个卖梳子的不成?”

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心仪的物件,最后翻开樟木箱,发现了一块结实是纯黑丝缎,如获至宝,然后拿起柜子里的大剪刀开始动手。

柳郎果然提了两桶热水上来,“我的好新娘子,为夫来与你鸳鸯戏水了。”

他一上楼却看到,小田头上仍然是簪花未脱,却在床上裹着一块红绸,只露出半拉香肩和两条白藕一样的嫩腿来,又对他媚笑。

柳郎将水桶放到角落,如此佳人如此夜,他这样的风月老手看到此情此景焉有不解风情之理?

柳郎调笑道,“想不到小娘子比我还心急。果然人如其名,是个小甜妞啊。”

小田努嘴撒娇道,“那柳郎你也褪去衣衫好不好,我想好好抱抱你。”

柳郎摇头笑了笑,一双桃花眼里有一分无奈两分妥协三分喜悦,也开始解腰带,“好吧,那就等会起来再洗。”

小田看着柳郎一件一件脱衣服抛在凳子上,心里却是默默地疼,跟一个不爱的男人在这里欢好真是自己的本愿吗?

小田眼中的那种悲伤的神情,让柳郎看了,不知道为何心里也起了怜爱,他还剩最后一件贴身衣服已经解开,衣带影影绰绰之间,露出健美结实的胸膛,小田发现他之前也并不是吹牛,他的的确确是个美男子。

柳郎坐到床边来,与她并排,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抱着她,安慰她道,“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说完又用另一只的食指轻划她露出的锁骨,然后转过脸准备亲上去。

小田却身子一缩,撒娇笑道,“柳郎,痒啊……”

柳郎又去摸她露出的光腿然后一直摸到她的脚心,邪恶地一笑逗她玩道,“那这里痒不痒啊?等会还有更痒的呢!”

小田将脸埋在他胸口,轻声说道,“把这件也脱了吧。”

柳郎也慢慢脱下最后一件衣服,赤着上半身,在她耳边温柔问道,“灯要不要吹?”

小田点点头,“就留床边一盏吧。我喜欢看你的脸,很俊。”

柳郎起身把所有灯都灭了,只留了床边一盏,窗户也掩好,然后脱下靴子,上了大床,准备拉开红绸与她深情相拥。

小田却按住红绸低下头,“柳郎,你能不能躺下闭上眼睛。我身子没你这么好看,我怕你笑话我。”

柳郎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傻姑娘,怎么会呢。”

小田却依旧按住了红绸不放,摇了摇头。柳郎没办法,于是躺下又闭上了眼睛。“这样行吗?”

忽然他感觉到小田拿着一条布蒙在自己的眼睛上,他连忙拉住她的双手,“这是做什么?”

“好柳郎,我怕羞。”

黑暗中他感觉他的一只手也被绑起来了,还被绑在了一边的床角上,“这又是作什么?”

小田轻柔按下他另一只准备拉开眼睛上黑布的手,学着他刚刚的语气说道,“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

柳郎未被蒙住的下半张脸露出一排玉齿笑道,“没想到你真的是个老手,还会这样的花样。”

不一会柳郎的另一只手也被绑在了另一个床角上。

“你把我都绑起来了,那我的手指就摸不到你啦。”

他感觉到小田光着身子贴着他靠了过来,却只是依偎靠在他肩膀上,像只小猫。

“你的珍珠簪子扎的我好痒啊。”

小田去抓他腋下,狠狠道,“那这里痒不痒啊?等会还有更痒的呢!”

柳郎被绑住双手,扭捏躲闪不得,痒得不行。

“小田,痒啊……”

小田却不听他的还在呵痒,终于把他惹恼了,“你个贱人!玩够了没有!”

忽然两个大耳刮子上来,打得他脸上热辣辣的发疼。

柳郎大怒道,“臭娘们儿,你还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给我闭嘴,当心我拿剪刀一刀把你剪了!”

话音刚落,柳郎感觉发髻被对方解开,然后听到剪刀剪头发的声音。

“怪不得那么骚!这一头都是卷毛!”

柳郎内心一惊,他知道这个疯女人只怕是真的能做的出可怕的事情,剪些他重要的东西。

他只能放了软话,“田大小姐,你不喜欢我大可以扭头就走,我从头到尾都没勉强你,都是你要的,你叫我打水我就打,你叫我脱衣服我就脱,我跟你远日无怨今日无仇的,你何苦这样折磨我。”

想想他乃是堂堂风流冠绝松都的石榴花郎,多少名伶闺秀都主动跟他写情信求他幽会,也自认为自己什么女人没见过啊,没想到今日也是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小丫头给嚯嚯了。

他感到千般的屈辱,万般的悲哀。

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

他在想该如何用双腿反制住对方。黑暗中他却感觉对方在抚摸自己的脸颊,不一会他得到了一个热烈的吻,随之而来还有几滴温热的雨水滴在他脸上。

“你是不是哭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你可以跟我说,我都听着。”

“嘘!”他的嘴唇被两根小小的手指按住。

他终于放弃了抵抗,把头扔在枕头上,也许她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把自己当成了一贴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吃药的方式竟然这么野蛮,这么凶狠。

他长叹一口气的时候,对方已经开始脱自己的裤子了。

想他风流半生,花丛飞过无数,没想到今夜真是是女人睡他,而不是他睡女人,真是颜面扫地。现在跟一块砧板上的鱼肉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不知道这个刀俎要如何凌辱他。

今晚上他心理和生理上的收到的折磨都实在是不轻。本来他是很恨的,可是到最后,他只感到这个女人心情很不好,一言不发,还趴在他的胸膛上流了很多眼泪。

只可惜他的双手被绑住,否则他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安慰安慰她。

大约到了后半夜那女人就走了,他听到那女人用水洗漱的声音,后来就是下楼的声音。

只是到走都没有松开他手上和眼上的布。

他被那女人折腾得又累又渴,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早上听到一声巨响才醒来,他很想试试大声呼叫喊救命,又觉得自己这样被人发现实在是丢人,还是咬牙等打扫的小童来发现比较好。

于是他又迷迷糊糊睡去,直到又过了不久,传开一阵敲门声。

他赶忙急躁地大喊,“谁啊!”

外面传来了宋七低沉的声音,“是我,老七。你现在方便吗?”

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大喊道,“太好了,老七,快进来!快进来!”

……

等宋七给他松绑,他梳洗完毕,才发现红绸上的血痕潜藏着她的秘密。

他昨晚上竟然是真的做了一回新郎。

……

宋七再一次看到小田的时候,她只是一言不发,深深埋在她怀中。

宋七感到小田心里有事,只是静静地抚摸着她的背,“小田,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小田只是在她怀里摇头。

宋七又温柔问她,“那是你欺负别人了?”

小田先是点了两下头,随后又是一阵摇头。

宋七摸不着头脑,依旧软语问她,“到底怎么了,说给我听听好不好?你不说我可就走了。”

小田终于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满是泪痕,“阿七,我今天理直气壮地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尝过男女之情、鱼水之欢,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也不值得稀罕。”

宋七扶着她的肩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却发现她的眼神异常坚定决绝,并不是在说笑,“你……你……疯了吗?是谁?难道是曲宴?”

小田甩开她的双手,“你管他是谁?尝过了就是尝过了,反正长得不比张莫鱼差就是了。我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你,我嫁给你是耐得住寂寞的。”

宋七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心疼不已。“傻丫头……就为我这句话你就把自己糟蹋了吗?我本意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喜欢的男人欢欢喜喜的过日子,不是……不是让你去……伤害自己的。”

宋七一直帮她擦着泪痕,自己竟然也有些眼眶湿润。

“阿七,我只问你一句话,现在我能嫁给你了吗?”

宋七想到张闻歌的拒婚的决绝,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始终是要成婚的。小田又铁了心想嫁给自己,如果再拒绝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傻事出来,况且她就算现在立马嫁给曲宴遮丑,只怕也不会幸福,当下还不如顺势而为,将来要是再发生变故,也只能将来再说了。

于是宋七沉着脖子,点了一下头。

小田立刻喜极而泣,双手勾着宋七的肩膀,欢快地跳着。“我能嫁给你了!我终于能嫁给你了!我答应你,我会做一个最好的宋七夫人,再也不出去乱玩了,我会帮你好好管家,跟你的兄弟姐妹们和睦相处,我会处处为你着想,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宋七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傻丫头……傻丫头……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做什么事都先问问我好不好?”

“呕……”宋七忽然感到一阵反胃,可是吐也吐不出东西来,只觉得头晕乏力。

小田扶着比她高出许多宋七,不停地给她拍背,看她呕得肠子都快出来了,心里一揪一揪的,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小田想了想,“别怕,我去给你用热水冲点姜片,喝了就好了。”

……

银针没想到自己打点的婚嫁用品最终还是用在了小田身上。

大婚这天,几乎全新罗的权贵都来喝她们二人的喜酒,连居山野龙氏的家主和老夫人都赶过来了,老夫人还亲手送来了一副实心的金手镯,只把小田的手腕重得抬不起来,跟上了刑具一样。

因为新罗还保留着大梁许多旧俗,结婚仍是以大红为主。连宋七一贯的黑色眼纱也改成了大红色,宽檐帽上也插了一朵红花,显得他越发像个俏郎君。

小田更是精心打扮,为了这个盛大的日子,她特地用白珍珠染了大红做了一对浆果簪子,看着像一串红红的相思子似的,美极了,在她发鬓上随着她的步伐一摇一摆。

两人拜堂,喊着“愿与日月同心”为誓。宋七却在掌心里默默划拉这一个“朋”字来,日月同心,日月同心,可她们二人都是月亮,左右是没有太阳的。

这个“朋”字是她在宝君庙里刚抽到签文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猜到的一段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来的时候,她还是很惆怅,很难过。

到了第二天给宋家族人问安敬茶,先给老祖宗敬茶,敬完了给叔伯长辈敬茶,最后是给宋七的兄长们一一敬茶。

“这是三哥。”

“见过三哥。”

宋家枝繁叶茂,这礼数又不能少,小田其实行礼已经行得有些累了,但是一想到这是宋七夫人的职责所在,她依旧不敢怠慢,递完茶后,还是恭敬地把头磕到地上。

……

“这是五哥。”

“见过五哥。”

宋梧拿出一份厚礼赠给家里最重要兄弟的老婆,这是他能想到对宋七这个能干的弟弟的唯一能尽的一点心意了。

小田恭敬地磕头接过,她看着宋梧的丹凤眼,不禁觉得有趣,这上至宋家的老祖宗下至阿七的侄女小宋安,甚至是当年死在大秦的红眼男阿七,虽然眼睛并不相同,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尖下巴、薄嘴唇、高鼻子。以前她以为这高鼻子只是因为大秦血统,没想到却是宋家血脉的烙印。

“这是六哥。”

宋七为小田做介绍,这算是最后一个兄长了,她二人的磕头敬茶之礼也到了尾声。

“见过六……六哥。”

那双桃花眼看到小田满是错愕,当然更错愕的还是小田。没过多久,那双桃花眼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眯眼笑道,“弟妹好。”

“柳……六哥好。”

小田看到宋七如此坚决,声音已经有些抖动,“为什么你就不能娶我呢?我对你那么好,也一直为你严守秘密。难道是嫌我不如张闻歌长得体面吗?”

宋七看到小田那张略带稚气的委屈表情,如个倔强的孩子一般,心里软了半截,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规劝道,“小田,我说过,你还小,没有尝过男女之情、鱼水之欢,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废话,这可是宋家老宅的花园。如此百年的顶级世家,花园能差的了吗?

正当她沉醉着自己这耗资巨大打造的小心思时,小田已经走到她身边来,“我知道你喜欢他,睡也就睡了吧,可干嘛还要去招惹人家的妹妹呢?”

小田得到了张闻歌的毒誓后的一个早晨,欢欢喜喜地来到宋家老宅,银针还没来得及通传,她就仗着身量小钻进门来,一路直奔进去南书房。

宋七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镜子前出神了很久,黑纱还在手里拿着,于是赶快拿起来戴上,一边回答道,“娶妻只有一位,自然要能者居之,位尽其用。张闻歌是个极佳人选。”

小田拉着宋七的袖子,“可她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只为了求我帮忙办点事就可以发毒誓说绝不嫁你。你何必把人家当成宝呢?”

宋七抽开自己的胳膊,冷冷地说道,“区区一个毒誓而已,大秦皇宫里那些人我看都活得好好的。”

小田看到这个高瘦的背影心驰神往,内心克制不住,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阿七……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我好想你……”

那背影像是被吓了一跳,但是听到了小田的声音却又放下戒备,用手拍拍小田环住他腰的手,声音是个极为柔和的女声,“这么多年了,你冒冒失失的一点没变,我这阵子确实忙了些。等送走那批大梁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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