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觉得眼下只有快逃，可张莫鱼的腿站起来已经很不错了，根本走不快。

闻歌想到柳司罗身上的浓得冲鼻的血味，“咱们走不了，你们两个身上都有血，那个北固镇镇长还带着一条大黑狗，出了这个洞只怕更快被找到。”

“张太直曾有智囊之名，行事定不是寻常人的想法，要不是在马匪那里露了行踪，谁能想到他们是往北走的？一定是他们！”

“曲镇长，这画像也未必准，万一画差错了，反而百济玄必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人过来，咱们就送了小命了！”

“曲镇长，小的……小的……他们前脚走，您后脚才带着画像来，小的哪能未卜先知啊。再说秦军进了镇子来我这里打秋风都应付不及，哪还顾得上这些啊……再说小的只知道张太直，这三个都是年轻人，怎么看都靠不上啊。”

闻歌手捧着鸟蛋赶快跑回山洞，告诉两人这个噩耗。

“既然驴子都找到了，他们一定在附近，只可惜昨夜大雨冲掉了，否则我的大黑妞肯定能闻出来！”

“是是是………”

柳司罗一听也是低头着急，怎么早不来玩不来偏这个时候来。

闻歌在树上心跳都快把耳朵震聋了，手里的鸟蛋也快被她捏碎。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只等到谈话的两人并一只大黑狗离去，她才松了身上的肌肉来，腿都有点麻了。

张莫鱼定神想了一下，“一静不如一动，你们两个就呆在原地，我去想办法把他们引开。”

闻歌还想阻拦，张莫鱼却已经拿起了一根粗木当做拐杖往洞外走，“你们放心，小小一个镇长能奈我何。你们俩在这里别吵架被发现了就好。”

张莫鱼出去后，找了枯败的树枝烂草放在洞口，就像当时跟张太直学的布置陷阱一样，小心地铺盖好一切。

“下雨……看来他们肯定躲在哪个山洞里，传我的话下去，只要是个洞，哪怕是个沙眼都给我手指头伸进去探探……”

闻歌对这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仔细听里面的弦外之音，“我只担心他现在腿那么重的伤，他手上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万一动手怕是要吃大亏。”

柳司罗轻轻推推闻歌，“要不你出去看看？你之前不也没被那狗闻到吗？你那么聪明，你想想有没有个比较取巧的方法。”

闻歌也一筹莫展，“我……”

柳司罗想了半天好意提醒道，“你就想想如果你爹在这里会怎么帮我们脱险……”

闻歌被柳司罗的话提醒，捏紧了父亲遗留的宝剑，把自己代入了张太直。

“如果我是他，此刻会如何？……”

……

一阵思量后，闻歌背着宝剑出了洞，随后探查了附近情况，选定了一处空旷的平地，有着雨后软糯的湿泥。

她挑选了一根粗壮又长的树枝，在地上开始模仿张太直的笔迹。

闻歌与这北固镇镇上确实有缘，她依旧藏在早上自己掏鸟蛋的树上，那镇长果然带着狗折回来搜查，也应闻歌所料念起了地上的板书。

“君自北固来，为秦而舍家，

吾往北固去，为家而舍秦。

异曲同工，当世知己也。

踏破此山不见君。

惜留此书……”

“镇长，这什么意思啊……”

那老镇长怒不可遏，喉咙里像是炸了个炮仗一样开骂，“张太直你这个老匹夫！这个老混蛋！自己都成了逃犯，居然还有脸奚落我！让他来试试当这个镇长，我倒看他对着玄必一那些神箭手尿不尿裤子！”

“镇长，那我们还搜不搜啊？”

“搜……张太直肯定在附近，快点搜！……慢！我往北固去……难道他真往北固镇去了？”

“怎么可能，这北固镇不是已经失守了吗？他们到前方随时岂不是送死？”

那老镇长眼珠子转了转，又仔细对着那泥地上的书法研究起来。

“我有过他一份墨宝，那时候他落款落的还是张酒年呢……这……确实是他的笔迹……他这样的人，心思好似蚕丝包了蝎子。”

“什么意思？”那被他挟来的店老板实在是疲倦了。

“就是变着法的毒！我想他这是故布疑阵，听说他之前一直说自己要去南边平庆，结果一群人都南下去追捕他，要不是官府抓到了马匪正好露出了的行踪，否则谁能想到他们是往北？这就是心计……现在他写这字，看似是遮掩他们就在附近，实则是拖延我们在这里原地打转！他一路都在往北走，迟早要去百济，他是要投敌！一定是往北固镇走了！快追！”

“北固镇现在只有半支补给军，这……才投奔过来？还再回去？”

“你懂什么，这叫富贵险中求，咱们只要追的快，就什么都有了。”

说罢那老镇长开始通知召集众人，一路往北固镇去搜捕。

闻歌在树上看戏看足了，过足了瘾。等人群全部消散，她方慢慢爬下树。

早知道如此容易，清早她就写了，回去之后三人还能在洞里睡个懒觉。

她此刻有些才智上的志得意满，深觉张太直的智慧她至少是继承了一大半的。

高兴完没多久，她想起张莫鱼，看那镇长那批人并没有抓到他，十分庆幸，但还是不放心他的腿伤，想到要快点找到他，三人再转换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可是她在树林里呼唤了几声，却也没有回应，心想不如先回山洞看看，说不定哥哥也看不到追兵，早已经回了。

于是把背上的剑整了整，准备原路再折回。

柳司罗在黑黝黝的洞里十分害怕，但是又害怕自己身上冲鼻的血腥味会引来大黑狗，于是始终只敢躲在山洞最深处，一面却数着耳朵往外认真听。

“莫鱼！哥哥！”

“你回来了吗？”

柳司罗听到了连续几声闻歌的呼唤，心里有些高兴同伴的回归。

但是走到洞口又疑心是不是镇长抓了她逼她喊叫引张莫鱼和她落网，柳司罗决定不出去，镇长要抓的是张太直的儿女，关她什么事呢？

就算真要抓她回去，她也要躲到最后一刻，好省一点体力。

过了一会，闻歌的声音却没了，柳司罗觉得奇怪，难道闻歌到远处去呼喊找张莫鱼了吗？

她趴在洞口仔细听着。

“救命啊————-”

柳司罗听到了闻歌的声嘶力竭带着慌乱的求救，心里的一面鼓咚咚咚地狂敲起来。

她极速退回山东最角落里，蜷缩起来像只吓人，把头埋在自己充满血腥气的身体里，浑身发抖，静静等待下一段命运给她的屠宰。

可过了很久很久，外面既没有闻歌的声音，洞口也没有人进来。

她还是蜷缩着一点不敢动，直到裤子上的尿渍和血渍被她的体温烤干。

直到过了很久，洞口进来了一个男人。

她看到光亮处的男人影子，吓得直发抖。

“别抓我……别抓我……”

张莫鱼看到她的可怜样，急忙解释道，“司罗，别怕，是我……”

柳司罗听到了张莫鱼的声音，这才把心里的石头落下，也不管身上的龌龊就起来向他奔去。

“闻歌呢？”

张莫鱼却没有看到妹妹的身影，心里好像有一处被堵塞，喉咙里有些发怒。

“我妹妹呢？她人呢？”

柳司罗一阵心虚，害怕自己见死不救的事情被拆穿，怕张莫鱼会扔下自己。

“她……你前脚走，她后脚也走了，说她有办法引开镇长……一直……没回来。”

张莫鱼气得把拐杖一扔，一股热血冲到了脑后，“她今天昨天才刚认你做姐姐，你不照顾她还让她去送死？你要不要脸！你要不要脸！”

柳司罗像个孩子，左右躲避张莫鱼的视线，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开始大滴大滴地流眼泪哭，“我……我也拦不住，她比我聪明……两三句话就把我说愣了，我哪里有本事拉得住……”

张莫鱼这也才发现自己的话重了些，语气终于温和了些。

“我在附近看了一圈，看狗屎和狗尿的味道，那群人应该都往北固镇去了，我们现在出去找闻歌，走！”

柳司罗还是害怕，身上又脏污难受，可是她也推辞不得，只能满脸紧张地跟着他一起出洞。

柳司罗呢，若是张莫鱼在她少不得靠在他身上求安抚心意，可现在只有比自己年纪小又更瘦弱的闻歌，只能把她的手来回搓磨，可越搓心里越急。

“闻歌，你爹就你哥哥这么一个儿子，他万一有个三场两短，你父亲真是九泉之下也不安息啊，是不是？”

可他已经瘸了一条腿，哪里有什么办法，只不过是想用血腥味把那镇长带的人和狗引回镇上，保住他两个妹妹平安度过此劫。

自己大不了就是个死，她们若被抓回松都，只怕都是充入教坊，任人凌辱，一想到此处，宁可牺牲自己，也接受保护不了妹妹的无能。

“你啊你！既然都察觉这三人奇怪，怎么就放他们走了？害得我们好找！”

可他兜兜转转，不知道是自己行动太慢，还是方向不对，竟然都没有遇到那路搜捕的人马，他甚至大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他都开始怀疑闻歌是不是在瞎说。

这一头幽暗的山洞里，两个女子蜷在一起。

闻歌像一个小士兵一样捏着父亲那把剑。

“绝不会不准，这新画像可是我侄子曲宴亲手画的，他在大秦游学，学的就是人像画！早年张太直来过我们北固镇，我与他有一面之缘。那张画虽然画得他虽然老迈，但是气韵五官却一看就是他，跟先前那张黄色草纸根本不是一回事。你既然说那男子与张太直儿子有七分相似，那肯定是他……只是为什么不见张太直呢……”

“这小的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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