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依然什么也不说，身体内发出一阵阵的怒吼，只是声音渐渐变弱。看来他也快不行了，莫云符看了眼他，藏在黑暗中的脸是一副骨架般的模样，黝黑的眼眶里面的两粒黄色光点也逐渐熄灭，他的反应越来越不明显，只留下一双尖刺般的黑色双手，似乎证明着他生前的确不是人类。莫云符最终还是没有在他的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最后看了眼黑衣人不离手的那把黑剑，然后凑近了仔细看了看，发现剑上有一道不明显的凹陷下去的小字，“石头城？”莫云符疑惑道，他想了想，然后突然想起来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了，“魔教……”莫云符皱眉道。

“魔教又要搞什么？”他站起身来，看了眼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妖灵，然后右手在空中一划，那道电光于是便瞬间来到他手边，围绕在他袖口处，像一条灵蛇一样，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在莫云符收回这道电矛的时候，地上那个妖灵的身躯突然膨胀开来，然后瞬间爆破，斑斑点点的，如雨滴一般炸开，溅了一地的黑点，“滋滋滋”地响了一阵，然后便化为一缕缕白烟消失了。

黑衣人蓦然袭来，手拿黑色长剑，一个横扫向着莫云符的脖子划过来。莫云符侧了侧身子，躲过一击。然后下一刻黑剑又立马拐弯，朝着他的脸刺过来，莫云符头向后仰去，一手捏着钱币，随手弹去，将刺来的黑剑给弹开，然后张开双手，钱币立马飞回袖子里，莫云符掌心蓦然浮现出一枚符篆，他来到黑衣人身前，一掌贴在他的额头上，将后者打出去好远。

妖灵显得有些慌乱，手在额头上乱抓着，然后好不容易终于撕下了那枚符篆。结果还没等他怎么用力，那枚符篆便已经开始消散了，他茫然抬头，疑惑地看向莫云符，才发现后者一脸坏笑，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是被唬住了，被捉弄了一番。他手上提着那把黑剑，有些生气地呜呜叫着。

黑衣人没有回答莫云符的问题，他抬起头，一双眼睛藏匿在黑暗中幽幽地看着莫云符，他眼神空洞，张开一张黑漆漆的嘴，只听到一阵仿佛来自谣言地下的轰隆隆的声音，凄怆而空洞，还不如沉默不语呢。莫云符皱着眉头，捂住了耳朵，“你又不是不会讲人话，在这装模做样的干什么？”莫云符有些无语地说道，然后他随手在空中勾画出一张淡金色的符篆，指尖流光溢彩，眨眼间便完成了，他于是将这张刚画好的符篆往前方一推，只见空中一阵激荡，涟漪阵阵，在以他为中心的地带，瞬间立起了一个四方的透明屏障，将黑衣人嘴里传出的古怪声响全部隔绝开来。

莫云符来到他身前，蹲下身子，见他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便在他身上到处摸来摸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也能证明他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以那把黑剑来看的话，总能让莫云符联想到魔教，若这真是魔教的手笔，那可就麻烦了啊。莫云符皱了皱眉，一边在他身上找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一边问他：“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从哪来的？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说一个我就把它往出拔一点。”莫云符说着，指了指那个依旧插在他身上的雷电长矛。

那个妖灵见到莫云符手上突然出现的雷电之后，明显害怕了许多，身子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袭黑袍在空中弥散开，好像一道雾气似的，即将就要四散远去，只不过他依旧保留了一些攻击的手段，并没有完全放弃夺舍面前这个道士的身体。他们偶尔以人的身体为寄居的场所，就像是平常住店一样，事后夺取了所占据之人的大部分精气神，留下的和一具空壳也没多大的区别了。所以无论是学院的老师，还是寻常宗门的长辈们，总是会告诫那些学艺不精的学员，若是在自己没有绝对的把握的情况下，千万不能独自面对妖灵，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之就是让他们赶紧跑，别得不偿失。

莫云符见此，嘴角微微上扬。看来是把我当成了那些江湖骗子了，他摇头叹息着，然后双指并拢，手上电光化为一道长矛似的形状，直指那个黑雾般的身影，后者刚开始还愣了一下，担心自己真有什么事情，可是看到莫云符只是指着他，但是那道雷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有些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斜眼看向还指着自己的莫云符，不由得露出蔑视的一声笑。

莫云符皱眉看着地上冒出的缕缕白烟，然后视线转向没有点灯的村里人家，再向山外，夜空，朝着雪原厄斯的方向望去。

莫云符笑了笑。

下一刻那个妖灵便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被刺穿的身体，一道闪烁着电光的长矛就插在自己的身上。他浑身颤抖着，电光遍布全身，发出一阵阵烟雾，他这才看到莫云符脸上的那一抹淡淡的笑容，再细看他手上那道雷电长矛，待到莫云符随手将屏障撤去，符篆入袖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雷电由于速度太快而留下的残影，那个屏障，只是个障眼法，它的作用不光是隔绝声音，还……隔绝了自己的视线。他现在才算是看明白，可惜已经太晚了。他低声吼着，浑身颤抖，双手攥住了插在自己身上的锋锐雷电长矛，它像一个闪烁的影子，随着它的每一次颤动，他就会感到一阵来自身体深处的刺痛，这是什么也都无法替代的钻心的疼，让他走也走不得，动弹不了。

“林兄……”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

石头城。

“呵……”

林葬天把手轻轻移开白小树的嘴边，小声说道：“我说这石头城怎么士兵看起来那么少呢，原来除了那些石头人，还有妖灵啊……”他看着那个缓缓飘在空中的妖灵，心生警惕。白小树现在有些窘迫，脸上一抹红，主要是现在她的双脚悬在空中，姿势有点奇怪，她只能小心问道：“所以咱们现在怎么办？还进不进去了？”其实白小树觉得是有点悬了，但还是问一下林葬天，毕竟他看起来更聪明些。

“好了……”林葬天笑了下，然后把白小树放下来，两人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石林已经消失不见了，现在留下的只有无边的黑暗。“这下也不用说什么了，咱们已经入了妖灵的领域内了。”林葬天说道。

白小树看了看四周，什么也看不清，然后两人脚下忽然破土而出一条巨大的石块道路，她揪住了林葬天的衣袖，以免自己不小心摔倒，然后低头看着地下离着自己越来越远，身子被那条莫名出现的道路给抬升到了天空中。“那是……”白小树眯起眼，看着黑暗中无数条相同的道路开始纵横交错，眼花缭乱地排布着。

“没想到还有能制作迷宫的妖灵存在。”林葬天站在白小树身后，从容笑道。他不由得想到了石林里的那些看起来有着脉络的石头树，似乎它们一直都在观察着他们。

脚下的路忽然开始向前移动，白小树惊讶地看着脚下，“别慌张。”林葬天在她身后提醒道。白小树舔了舔嘴唇，双手放在了挎在腰上的刀上，眼神锐利地看着前方。

黑暗中，一个戴着兜帽的黑色的巨人朝着林葬天他们这边走来，他的帽子下面，是一张笑嘻嘻的似人非人的脸。

那是对于身为人类的林葬天和白小树的一种侮辱，又或者说是一种严重的嘲讽。他身上一袭金彩的褂子，双手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滑稽得像是唱戏的，一点也不赏心悦目。

四周不知从哪里喷出了许多淡白的花朵，似乎是在为他的出场而铺花路。

“人类……禁地……”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嘴里磕磕绊绊地说着，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这也算是林葬天来到石头城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会讲人话的妖灵。

林葬天笑眯眯望着那个巨大的身影，笑道：“一点人的成分都没有，倒是会讲人话，呵……”他微微摇头笑着。

白小树闻言，忍住了想笑的想法，然后看了眼身后那个一本正经的林葬天。没想到他还是挺会说话的嘛。白小树心想。

林葬天打了个响指，然后眨眼就冒出了几个火球围绕在了他和白小树身边，满怀的火光，脚下的路一直往前，黑色的巨影也渐渐展露出他的高大，只见他有些恼怒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把那团火焰给熄灭。

“哼！”

白小树鼻子一哼，双刀已经拿在了手上。

林葬天双手负后，微笑地旁观着，暂时没有要出手的打算。

火光下，白小树的脸庞被照得容光焕发，她既兴奋又谨慎地看着那个高大的妖灵，瞳子骤然一缩，竖了起来。野兽的眸子，但是少了些兽性，多了些人性。林葬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变化，并且很高兴她能够出现这样的转变。在白小树严阵以待的时候，林葬天其实也没闲着，他正在打量着这方被妖灵制作出来的迷宫空间，那些从四面八方穿过的不断行进的道路，就像支柱一样把这个空间给撑了起来，若是贸然出击的话，稍有不慎，他们便会掉进深渊。

不过还好。林葬天的眸子开始弥漫出一层黑色的雾气，然后他看向四周。

到处都是灰尘，到处都在变化，到处都是空洞的眼神……

“对了，住店和吃饭花的钱你也得给我报销了。一码算一码。”白小树见缝插针说道。她为自己此刻的机智而感到骄傲，脸上忍着笑，等待着林葬天的回答。可是她还没等到林葬天回答，忽然自己的嘴就被林葬天捂住了，“别出声！”林葬天轻声在白小树的耳边说道，制止了她想要叫出声的想法，她的脚踩在林葬天的脚上，刚才下意识的反应，这时候听到林葬天的话才收回来，她想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然后还没等林葬天告诉她答案，她便已经知晓了。

白小树的脸被林葬天捂着，眼睛睁大，看着突然浮现在空中的一个“庞然大物”，它背对着林葬天他们，一身金彩辉煌的大褂，背后宛若多出一双垂下的透明的翅膀，透过它可以看到后面的石林。

入夜后，石头城就好像是一只断气的死虫子，静悄悄地趴在地上，背对着一切可以发光的物体。

林葬天和白小树走在石头林中，悄悄靠近那个巨大的石头堡垒，夜色中，它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蜂窝煤，上面凿满了孔子，一个个黑洞朝着外面，无数只黝黑的眼睛朝着外面望着，巡逻的石头人士兵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密密麻麻的，永远不会累似地站得笔直。

林中暮色渐浓，可能是天上的云把月亮给遮住了，也可能是周围的景象都在摇摆，叠影重重，让人看不真切。

“辛苦你了。”林葬天看着那么多的石头人守在那边，忽然对白小树说道。那么多双眼睛，想也想得到潜伏进去的难度该有多大，这次的任务确实是为难她了。

白小树突然听到林葬天的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怎么突然夸自己了，难道是想要……她于是笑了笑，摆摆手说道：“加钱就行了。”

林葬天闻言，不禁笑道：“行！但是不会加太多，算是让你承担了这么大的风险的一点补偿吧。”

难道他生前不是人，还没学会说人话？莫云符疑惑地看着他，心里想道。

莫云符一手背在身后，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已经没有逃离想法的妖灵，心想若是林葬天在的话，他应该早就开始抱头鼠窜了吧？不过一般来说，妖灵最怕的还是雷元素的功法，莫云符想了想，右手摊开，低声道：“雷神怎么会随时随地就显灵呢？”话音刚落，他右手掌心瞬间出现了一团野生的雷电光团，在他掌心里不安地跳动着，随时准备从他手中逃离出去。活泼灵动，宛若一个具有生命的灵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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