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葬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把你脑海中的那段记忆给删除，而且不留痕迹。”

白小树抬头看了眼身边的这个男人，他身上确实是有着她很多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在见到他如此不加以掩饰地说出来这句话之后，本来是一件听起来那么不可置信的一件事情，但是却让她感到无比的真实。他还真的能帮助别人删除记忆啊？白小树心想，然后她的嘴张了张，话到了嘴边又很快被她咽了下去，最后只是装作是个玩笑，用一句混合着叹息的笑声带了过去。

林葬天和白小树穿着由林葬天制作出来的一身石甲，经过石林，走到了空旷的地方，堡垒上面数不清的窟窿里面的石头人往他们这边望过来。

白小树脚步渐渐放慢，有点想要停下来，她看向林葬天，眼神焦急。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去真的好吗？白小树不确定地想道。他们两个站在如此显眼的地方，那些窟窿里面的石头人若是拿上了弓箭，他们不就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巨石堡垒。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必须得死。不然的话，我感觉我还是无法将那些画面从自己的脑海里面删除……”白小树沉声道。

“这里面果然不一般啊。”林葬天一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打量了一圈堡垒内部，和白小树沿着通道走着，途中遇到了几个石头人，也没有被发现。“保持住呼吸。”林葬天看了眼白小树，突然提醒道。因为他刚才发现白小树的呼吸乱了一瞬，引起了两人身后的石头人的注意。白小树愣了一下，然后很快调整了过来，呼吸变得平稳而缓慢，就像是没有呼吸一样。方才她走神了，差点就酿成了大错。既然要打扮成石头人潜入这里，那么保持好呼吸就显得尤为重要，毕竟这些石头人都相当于是活死人，林葬天用石甲掩盖住了他们的体温，以及绝大部分有关于人类的反应，但还是要注意呼吸的节奏不能乱，一旦乱了就很容易被察觉到。这些石头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傻头傻脑的，但是他们毕竟生前各有各的本事，所以灵魂即使是困在了石头里面，感觉依旧灵敏。虽然这种能力受限于一定的距离，但在近距离作战的时候，他们的这种能力就能够体现出其独到的优势了。

“不好意思啊。”白小树感到有些抱歉地说道。

她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性到底占了多少，来自林葬天的决心又占了多少，她只知道现在的她需要更冷静、更谨慎，这样才不至于在和美杜莎面对面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了自己的行动力。作为一名杀手，她也有着自己不容置疑的骄傲。

白小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我在这里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而且还会感到一阵恶心，有点想吐的感觉。”她表情难受，周折眉头，步伐有些沉重地走在林葬天身边。

林葬天听了她的话后，想了想，然后轻声问道：“想给他们报仇吗？”

绕过一个转角，眼前开始豁然开朗起来，白小树指了指前面的路口，那个透出光亮的地方，和它那微微露出的穹顶一角，说道：“前面就是美杜莎所在的大殿了。”

林葬天眯了眯眼，看着渐渐在眼前显露出全貌的巨大穹顶，以及那个站满了数不清的石头人的圆形的大坑，然后微笑着感慨了一句道：“还真是奢华啊……”

————

林葬天看着她，问道：“你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吗？”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美杜莎头上的蛇发开始活跃起来，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然后她不由得伸出手去轻抚过这尊石头人的脸庞，盯着那双眼睛，怔怔出神。

过了一会，她突然轻声问道：“你是喜欢死亡的，对吗？”美杜莎从未觉得自己的嘴唇如此干燥过，不由得又舔了下嘴唇，口干舌燥的，她心中翻涌着，因为美杜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令她满意的眼神，一片的死寂，对死亡的渴望，又或者说是无视。这样的眼神她曾经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幻想了无数遍，但是此刻见到梦境中的投射，那副具体的模样还是让她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她摸着石头人的脸，手忍不住地颤抖，兴奋地颤抖。

突然，就在美杜莎沉沦在自己的梦境照进现实的幻想之中，石像突然开始破碎，从石头人的手臂处露出了一抹黑色的衣服，然后是一道避无可避的剑芒，如一道横线，从美杜莎的身前划过。后者一身绿袍如烟雾一般砰然散开，最后映在她眼眸中的，是一个闭着眼的年轻男子，他一袭黑衣，手中握着一把银白的长剑，剑身仿佛被月光锻造过似的，在散发着灼热的白光。

与此同时，在美杜莎身后，一个同样一袭黑衣的倩影从石像中破出，后者一脸杀气，眼神冰冷地盯着美杜莎的脖颈，手起刀落！

美杜莎仿佛毫不在意，戏谑地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幕，嘴角翘起。

“呵呵……”

声音很轻，就像是不属于这个时代似的，仿佛一层层腐败落叶被揭开后露出的一大片白蚁。比人还多。

“这样的眼神，还从未在这里出现过呢……”她眯了眯眼，舌头舔了舔猩红的嘴唇，手指在唇边轻轻抹过去，像是喝了酒似的，脸上泛起一股潮红。美杜莎开始缓缓地朝着那个石像走过去，就像是如获珍宝一般，眼神中流露出渴望和欲念交织的复杂情绪，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就连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她站在这尊引起她注意的石头人面前，目眩神迷地看着他僵硬的表情，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微笑，此时她好像忽略了所有不合理，忘记了其余所有石头人的面孔，唯有面前的这副眼神让她无比的着迷。

大殿内。

美杜莎在把之前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事的两个人杀了之后，还没等到第二天就开始有些后悔起来，她望着偌大的宫殿模样的地方，在宝座下面一边思考着，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从始至终没有往上面坐着的想法。她望向大殿内无数石头人，从他们当中找出了那两个已经变为石头人的属下，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属下还有很多，大部分都被她做成了石头人的模样，其实他们看久了长得也都差不多，千篇一律的表情，或愤怒，或绝望，或恐惧……她其实一直很疑惑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是微笑着面对死亡的？有时她无聊的时候，偶尔会驻足在他们面前观看他们的表情，一个一个地打量过去，看他们有没有露出一丝带有微笑的表情，但是在走过一半的路程之后就没了兴趣，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这些狰狞的面孔僵在脸上，就仿佛是一副永不褪色的肖像画，看久了发现他们长得其实都差不多，都是被迫迎接死亡时候所露出的普通表情。

石头城。

美杜莎有时候想起来的话，会去接着昨天的地方继续数过去，一个一个的，看看他们的表情有没有合自己心意的。最后她把全部的石头人都给看了个遍，然后失望地离开了。有时候她也会从头开始数，一个个看过去，即使知道他们都长什么样，但还是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久而久之，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让她记住了模样，只是都不重要。

今天她站在那两个由黑衣人变成的石头人面前，一左一右地看过去，他们死去的表情还是那么普通，和站在大殿里面的石头人一样，他们都惧怕死亡，也不得不被迫地接受了死亡。她轻轻叹了口气，新的下属人选还有几天才能过来，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选的，居然那么慢！看来自己是时候出去看看了，不然的话还真是无聊。

美杜莎转过身去，准备回到只有自己知道的密室里面，但是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一扫，眉头一皱，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别停。”林葬天头也不回地说道，他的语气中透着股平静，让白小树稍稍安心了一些，然后林葬天往后退了一步，到白小树身旁，继续跟她小声说道：“放心，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咱们现在看起来模样和他们差不多，都是石头人，我之前来这观察过一次，他们只能对除了美杜莎以及石头人以外的东西产生反应，没有人那么灵敏，可以辨别出来我们是真是假……”说到这，林葬天拍拍白小树的肩膀，说道：“现在咱们得走快点了，不然的话也会被他们怀疑的。”

白小树于是赶紧跟上林葬天的步伐。结果果然和林葬天说的一样，他们这一路过来，那些站在窟窿里面的石头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继续巡逻了，就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之后两人根据白小树的指引进入了堡垒内部，这里面的样子和白小树之前来的时候看到的模样差不太多，只不过这次里面显得要更加昏暗一些，没有上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有那么多照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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