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杜仲，自然顺其望去，嗯？看不太清？定睛一看，洁白无光，短短一截，拇指大小，大概是……

“一截白炭？”

五感异象均已消失，杜仲却还有些恍惚，没回过神来。

他到滚滚红尘里走上一遭，到不是以第一人称视角经历了卖炭翁的故事，而是一个更为淡漠、更加不带……情感的第三人称视角，漠然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眼前白雾，耳畔声音，鼻尖药香都迅速消散，跟个烟儿似的，一下就没了踪迹。

他本是要等杜仲，却见他久久站立不动，这才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化作了天上的神仙，红尘人间更像是脚下蝼蚁们在短短百年里徒劳的挣扎……

杜仲忽的一笑，眼神回归了清明。

杜仲不太确定，语气带着三分猜疑。

“杜哥，你看……那是什么？”

蒋才俊打卖炭翁消失起，就注意到了地上留下的东西，却不敢自己凑近去看。

蒋才俊倒也没心思细究下去，得了个答案便收回心神，目光望向杜仲，有些犹豫：

“杜哥……你刚刚做了什么？”

这题好答！杜仲挠挠脑袋，憨憨一笑，答曰：“救人，治病”

怎的？看了一段别人的人生就当自己是神仙了？笑死，都是一撇一捺而已，平起平坐，谁还比谁尊贵？

他面色紧张，双眼通红通红的，脸上透着一层薄汗，双手紧紧地揣着一精致木盒，身后则跟着姚修诚探头探脑。

他入了大堂，见到二人就面露警惕之色，没再深入。

但他低头一看，见木盒什么动静也没有，静悄悄的，就转而露出了疑惑之色：

“蒋大夫，杜仲，你们说的鬼怪何在？”

杜仲装傻已经轻车熟路，朝着王守志乐呵呵一笑，便道：“治好后，人就走了。”

人走了？啥玩意？王守志一脸迷茫，不敢放下戒备，又紧张地望向蒋才俊。

后者连忙凑近一步，点点头，“的确如此”。

紧接着，蒋才俊便将刚才发生之事，简单给王守志说了一遍。

言及卖炭翁讽刺医馆之时，他瞥了姚修诚一下，给直接跳了过去。

王守志听完，看了看杜仲，又看了看蒋才俊，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没了？”

蒋才俊也知道志怪之流竟然能被“治好”让人惊异，甚至一点也不下见到活的志怪，但也只得接受地点点头，“就这，没了”。

王守志砸吧砸吧嘴，看着杜仲，面色十分古怪。

而杜仲被他看得难受，脸上的笑都要僵硬了，连忙作恍然状，“对了，还有白炭！”

蒋才俊受到提醒，也是惊呼一声，而后带着王守志绕道长桌前，指了指地上的白炭。

王守志皱着眉，有些害怕，但还是将木盒打开，用盒盖将白炭扫了进去。

杜仲趁机瞄了一眼，里面是一张黄纸符箓，上面用朱砂绘制了些七拐八拐的咒文，没看清是些什么，木盒就合上了。

王守志收好白炭，朝四周望了望，又低头看了看木盒，终于接受了志怪已去的事实。

他看着两人沉吟一声，便道，“此事我已知晓，之后会报送官府，遣专人处理，你们不必担心后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后门似想到了什么，“若是还有类似发生，来找我就好了”

他又看向杜仲，“注意最好是拖延时间，不要自行鲁莽行事，一个能如此处理，并不代表另一个也能这样”

接着，他看向蒋才俊，“除非……万不得已，只能一试”。

最后，他目光落在了姚修诚身上，“今日之事，你们莫要与别人提及，知道了吗？坏了医馆名声是小事，别把祸害传到了别人身上……小心人家死后还来找你！”

姚修诚闻言，身子一颤，连忙点点头，而王守志也露出满意之色。

“好了，继续抓药吧，若蒋大夫想休息的话，可以随我去处理丧礼，让杜仲带着姚修诚就好了，你觉得呢？”

蒋才俊心中隐有意动，但看了看憨憨的杜仲，一咬牙却拒绝了：

“没事，蒋某体力还行，能继续胜任抓药的活。”

“嗯……”，王守志沉吟了一下，也没阻挠，“行，那你们三人就照常抓药，另外……”

他朝杜仲温和的笑了笑，向蒋才俊示意道：

“另外，蒋大夫也可与未来的杜大夫说说看病救人的生活，还可提前教他一些书写病志的关键，可好？

还有住在平杏小院的待遇……我最近很忙，蒋大夫也可替他安排上。”

蒋大夫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含义，有些惊讶，但又很快释然了。

一日前还是煮药小厮，今日就成了抓药伙计，听王守志的安排，一段时日后，捉摸着到医馆恢复正常营业的时候，就能成大夫。

别人得花上十几年才能走完的路，杜仲竟然几天就走完了，这如何不让他惊讶？

但转念一想，若是杜仲都不能做大夫，医馆里还有谁能做大夫？

这事要是让其他七人知道了，谁不会明里暗里要给杜仲送人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能知道自己未来用不用得上这层关系，这说不定是能救命的！

是以，蒋大夫很快就点头答应下来，反而还感谢王守志给他这个“加强关系”的机会。

杜仲倒是觉得平常，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能力的确能胜任大夫一职，至少在平仁医馆不难，另一方面，他好歹也是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所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有如此结果倒也实属正常。

安排好事务之后，王守志留下一句，“有事叫我，我先去了”，自个就回了后堂。

两人顺着声源望向后门，正见到王守志带着姚修诚的身影。

王守志或许是为了“朴素”的效果，没穿上那件印着携药仙鹤与沉香白雾的大褂，只穿了件最稀疏普通的大夫大褂。

蒋才俊作恍然大悟状点点头，眼角却有些发紧，鬓边更是淌过一滴冷汗，不敢让杜仲瞅见。

“救人，治病”，不过区区四个字，却正好是平仁医馆医训第一条，也是姜平寒强调得最多的一条。

杏林见疾真鉴无风自动，倏忽合上。

若不是杜仲憨憨的模样太有说服力，他只怕都要原地打起摆子来。

他可是刚经历志怪之事，说是“惊弓之鸟”也不为过——谁知道姜平寒会不会也回来问候他？！

“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如此一来，他醒来之后，还有一种莫名的淡漠感残留在脑海里。

仙威煌煌，人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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