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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人非人上

  • 作者:天灸
  • 类型:仙侠
  • 更新:2021-08-09 14:53:48
  • 字数:5194字

杜仲在施针之余,能明显感觉到——郑行文身体开始了微微颤抖,原本平缓看似无异的呼吸也渐渐紊乱……

正常,针砭之术调和阴阳,滋补阴气之余也让阳气下降,如此自然会诱得地囚虫蠢蠢欲动。

三人此刻已经到了里间,一扇屏风被挪到了门口,如此即便有人闯入也可阻挡一二。

而郑行文也已褪去身上衣物,只留下一块裆布遮羞。

路过之官吏有惊疑之人,闻见是驱瘟常用的艾草味道,再联想到有关郑行文督医的谣言,也就释然,而后匆匆离去。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耗费之精力终究不是白白耗费的……

杜仲眉头微皱,表情凝重,双手在银针上搓捏弹揉。

他甚至偶尔还要将银针掰弯至近乎与体肤平行再瞬间放开,看得王守志也是阵阵心惊。

但……这还不够!

脸上还似笑非笑,似乎对杜仲颇为欣赏。

而杜仲才懒得鸟他——针砭之术看似只在指尖方寸之间,实际上却需要兼顾各处穴位,对体力和心血都是不小的负担,他现在可没心思去管治疗之外的东西。

杜仲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心思完全沉浸在针法之中。

他此刻看似疲倦非常,实则精神十分亢奋。

在体质大幅度拔高的现在,他可以完全投入其中而无需担心体力跟不上,因而轻轻松松就进入了心流状态。

这位王馆主从一开始就没搞懂状况,又碍于大医生身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一旁坐着观望。

喉咙深处更是传来阵阵克制不住的瘙痒,让他不断咳嗽却又什么都咳不出来。

杜仲见状,知道姜平寒加持的玉脉十八针的确有效,又进一步提高了动作幅度。

眼瞅着针灸效力越来越强,郑行文咳嗽越来越剧烈,杜仲脸上的凝重之色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这是看出来了——若是再推动针法效力,的确能将地囚虫逼出,但也必然会给郑行文身体带来极大损伤。

这损伤深入肺腑,虽凡间医药可治,却也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十天半月可解”。

后退一步,地囚虫再次潜伏,治疗功亏一篑,未来只能靠药物压制。

前进一步,将其尽数逼出,治疗成功,却留下一需要长年治疗方可愈合的内伤。

后者稍好,但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呢?

医术一途,依托于古人经验却不能拘泥其中,应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么又该如何更进一步呢?

杜仲放缓了手上动作,竭力搜索着脑海中的知识,忽然心头一动,就看向了郑行文的脊背。

他眼珠转了转,而后定住,并指成掌一下就拍向了其后背。

“砰!”,掌背相撞,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郑行文先是被拍得眼睛大睁,面露痛苦之色,而后胸廓猛然一缩,大咳一声:“咯!”

一股脓痰落入了早就准备好的火盆之中,火焰倏忽一暗而后又恢复原样。

杜仲见到其中有黑烟闪现,而后被火舌吞没,再也不见,就暗自点头望向郑行文。

后者见到自己咳出之物,还有些发愣,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忽然觉得:

嗯?怎么感觉……呼吸不憋闷了?

他又深呼吸一下,脊背肌肉还隐隐作痛,但已然十分通畅,再无之前胸口压石的感觉!

郑行文压低声音惊呼了一声,既是感慨杜仲之医术,也是在感慨:

杜大夫身子骨看似寻常,却没想到竟然藏着这般强韧的力量!

真是好生了得!

……

杏林真鉴绘疾貌,滚滚红尘走一遭。

朦朦胧胧白气之中,杏林见疾真鉴随着药香凝聚,其上点点墨汁落下,便形成了郑行文收下银两的画像。

紧接着,杜仲也化身为郑行文,往那药香红尘里走上了一遭。

……

郑行文本一游手好闲登徒子,在酒楼里就会喝花酒度日,哪有什么能力?

他能成座上之宾督医官,乃承其父督医之位,却还是颇为不满。

一日与曾经好友,于万丰楼上把酒言欢,情至畅快之际不觉痛骂!

好一个督医之位,真是烂到了泥里,家里却偏偏要他继承。

凭什么?!

半点油水都没有,整日干坐在房里,与那些腐朽生虫的文书作伴,还要他自行负责营收!

半月都来不得万丰楼一次,哪里比得上什么都不做等着家里埋单的生活?!

他见不到在背朝黄土面朝天的汉子,也见不到在泥里卖命只求生活的人,只觉得此刻把酒言欢才叫“生活”。

他一个会生活的人,凭什么要和那下贱的一同烂到泥里?

面红耳赤,酒气弥散……

这时,众人欢笑,不是笑他,而是桌子下窜出来了个鼠人。

他两腮尖尖,长着三撇胡须,不正是个鼠人吗?还在上下乱窜引得众人发笑。

忽然,他瞅见了郑行文,像是从他脸上看到了字,读了之后眉眼笑成了钩。

一张白纸黑字官定文便落到了郑行文面前。

那人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说只消红印泥些许,便能给他带来滚滚白银。

语罢,还有一锭雪花银压在了官定文上。

郑行文一瞅,嘿,这哪里是什么白纸黑字,分明是一杆秤。

秤的一边是源源不断的银子,是把酒言欢“正常人的生活”。

秤的另一边却只要一点红印泥,嗯,真的只要一点,一点点,不到黄豆粒大小。

太容易了!

郑行文用力搓搓督医印,一个官印就盖了上去。

他倒是看不见,一点红印泥哪里换得到源源不断的雪花银?都是人命,看不见的人命。

往后真如那鼠人所说,源源不断的银两落入了他少有人问津的督医房。

他看着白花花的光泽,眉眼也笑成了一道钩。

只是……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他看人不是命,人看他又何尝会是条人命?

夜间憋闷的感觉竟白日浮现,让他只觉得胸口憋闷,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胸口,让他呼吸越来越困难。

再到后来,寻常呼吸已经跟不上需要,郑行文都开始喘了起来。

郑行文身体变化,以及脑海中医术知识,也好似化作了一阴一阳,于心头交织流转……

那些平日里沉淀下来,而未曾真正消化吸收的东西,在此刻被诱导出来,化作了杜仲真正掌握的学问……

督医房大门紧闭,里面偶尔有袅袅青烟从中飘出。

杜仲欢快极了,越扎越爽,与郑行文正好构成一个极端,后者是越扎越难受。

一开始是银针带来的痛苦比较强烈,到后来身体逐渐适应银针,却又出现了其他的痛苦。

之前健康平稳的状态,像是一种虚幻的假象,被杜仲银针一扎就破了。

肺俞、足三里、膏肓、太渊、腰眼、列缺……

随着杜仲银芒落下,他身上各穴逐渐刺入了银针,阵阵痛楚酸爽让他浑身难受,却丝毫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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