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楠接过，喝了下去。

不久，药还是起了效果，楠的疼痛缓解，此时沙漏已漏过一半。

这是一个“死”人的世界。

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不停地四处张望，还伸手触摸那些阴暗的建筑。

地底的幽暗城分为内、中、外环三层，冒着绿光的下水道绕行其中。昏暗的光线，狭窄的街道，地形复杂得如迷宫一样。各种亡灵守卫在其中游荡：普通卫兵、食尸鬼、女妖，还有胖硕无比的憎恶，大约有五个她那么大，挥舞着镰刀和铁钩在城中巡逻。

杰瞄了楠一眼，着实看不下去她的憨样，自己都疼得直不起腰了，还忙着替休辩解。他摇了摇头，在桌上翻找，拿了一杯橙红的液体递给她：“这个可以止痛，不过诺格弗格的药效很厉害，这药不一定有用。”

“你是......楠？”他惊讶地盯着她，连带着头发抖动了几下，如果不是那双极有辨识度的大眼，他绝对不相信那是楠：“你喝了诺格弗格药剂？！”

楠看着他，点了点头。

走出杰的房间，在炼金区大厅，楠见到数排铁钩从天花板吊下来，上面悬挂着憎恶的各个身体部件。大厅中央，一个亡灵正在缝合一具未完成的躯体，休告诉她，憎恶是由断肢残躯拼凑而成的。

“你觉得可能吗？”休的回话冷然又高傲。

“是我自己喝的，不关他的事。”楠急忙解释，不想杰有什么误会。

“你不怕吗？”休有些奇怪地问她，她的胆子一向很小，但对这些亡灵似乎没什么反应。

“不怕，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她指了指那些肥肥的躯体，有种熟悉的感觉。

出了炼金区，休带她去了幽暗城的餐馆，见到了厨子奥德蕾。奥德蕾把森林蘑菇、红斑蘑菇、多孔蘑菇等各种菌类熬成一大锅绿乎乎的汤汁，然后......放了几只蟑螂进汤里。

“你疯了吗？”杰好气又好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霎那间，他又像明白了什么，嗤笑一声，目光落在休身上：“你让她喝的？”

回到庄园，休一直板着脸，坐在客厅沙发上，沉默不语。佐佐看出他心情不好，借口去找飞艇上的朋友，躲去了庄园外，留楠一个人面对他。

楠还沉浸在参观幽暗城的兴奋中，完全没意识到满屋的低气压，她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今天的见闻，像过生日的小孩得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大蛋糕般开心。

“除了达纳苏斯，我半年前还去过暴风城，从那里坐火车，去了铁炉堡。”她没完没了地说着：“现在我又来了幽暗城，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再去奥格瑞玛和雷霆崖看看，休，你说好不好？”她转头看向他，满脸愉悦。

休一言不发，默默地注视着她。

“休，你怎么了？”她的笑容僵住，这才发现他一直没说话。

“下次做类似的事，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吗？”他终于开口，满脸不悦，红眸不似往常那般平静。

他说的是诺格弗格药剂的事？“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我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低头认错。

“你确实给我了‘惊喜’。”他面无表情地说：“或者说是‘惊吓’。”

“对不起，我不想吓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没有身份的束缚，即使只有两小时，也足够了。”足够她回忆一生了。

“你知不知道，这短短的两小时，会耗费你十年的寿命？”他周身萦绕着凛冽的气息，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复杂。

诺格弗格药剂的毒性很大，经过药剂师们的测试，服用一次会缩短十年的寿命。

“我知道，佐佐告诉我了，用十年换两小时，我觉得挺值的呀，暗夜精灵的寿命本来就很长，我也没必要活那么久吧。”盈盈大眼望着他，心想如果没有他，十年还不如这两小时呢。

察觉到她的小心思，休朝她招手：“你过来。”

意识到休的不悦，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他身上独特的枯木气息传来，楠的呼吸一滞，手心变得滚烫。

他深深地看进她眼底：“楠，你要知道，我们是不同种族，我们......”他们不可能在一起，至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在一起。上次是被火烧，这次是喝变身药剂，不知道下次还会出现什么疯狂的事，他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生怕他说出让她难堪的话，楠慌乱地点头：“我知道，我是暗夜精灵。”目光落在他唇上，发现他的嘴唇是淤青的颜色：“你是亡灵，你把我留在布瑞尔，只是为了调查我身上的文字，我明白的。”她好难过，鼻子酸酸的。

“也不全是。”休好意提醒，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亡灵们是一群偏执狂，我要留下你，这是我认定的事，一定要做到，对于能不能解读你身上的咒语，其实无所谓。”

想问他，既然不是为了那些文字，为什么还要留下她，但她实在没勇气问出口，沮丧地垂下头，她说：“我明白了。”

......

那天谈话之后，楠一直没机会见到休，她隐约觉得，他在故意避着她。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离休出发已有三天。

“什么！”楠的嗓音比平时大了一倍，端着宁神花茶的手微微颤抖：“他们、他们去偷袭米奈希尔港？”佐佐带来的消息犹如平地惊雷，把楠炸傻了。

佐佐一点也不惊讶：“部落和联盟打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你慌什么呀？”他倒是十分沉得住气。

“他们......是去帮兽人打仗吗？”她的心怦怦直跳，似乎跳到了喉咙口。

“据说是部落的联合行动，突袭人类和矮人的海港。”这本来是军事机密，不过前几天他去飞艇上找朋友，知道了一些内幕。

“为什么打米奈希尔港呢？那里离铁炉堡那么近，联盟的援军肯定很快就能到。”她焦躁不安，不停地在客厅踱来踱去，茶水在杯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感觉打塞拉摩更有胜算。”

“部落的领袖萨尔和塞拉摩领袖吉安娜有协定，他们是不会去打塞拉摩的。幽暗城离米奈希尔港最近，前几天，我在飞艇上看见了大批兽人和牛头人，他们应该从幽暗城出发袭击人类。”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呀？”她嘀咕着，埋怨佐佐不提前通知她。

“早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去帮休打仗？”这可是军事机密，不是想说就能说的。

“不能，但我至少可以和他道别呀。”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休去前线的消息后，她完全无法平静，像有无数股寒流在身体里乱窜，快把她给冻伤了。

“喂，你到底还是不是暗夜精灵呀，怎么天天想着部落的人？”佐佐给她弄糊涂了，她还真是棵墙头草。不过，按照楠那种稀里糊涂的个性，倒向休这边也是有可能的。

“我怕、怕休有危险。”楠感觉心被划成了两半，一半为休担心，一半又为联盟发愁，她不想背叛联盟，但是她真的好怕休出事。

“休是什么人，除非部落的人都死完了，否则他是绝对不会有事的。”佐佐对他信心十足。

“你呢，你的雇主不是部落的人吗，你不担心他？”她现在像百爪挠心般难受，巴不得马上跑去米奈希尔港观战。

“我希望休没事，但不代表我担心部落，这可是战争，我们地精从来不站队。”一旦站错了，就是自掘坟墓，最好的方法是保持中立，方便和两边阵营做生意，谁会和金币过不去呢？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休回不来，他还可以找下一个雇主，或者回飞艇工作，不是什么难事。

“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些什么？”她心神不宁，脑子里像糊了一层泥浆般不清醒。

“做什么呀，别火上浇油了，我们坐在这里等就行了。”楠和休，这两人老早就不对劲了，越看越有问题。佐佐胖嘟嘟的手指抓了抓脸，忍不住问：“哎，我说你......你这么担心休，不会看上他了吧？”一个暗夜精灵，一个亡灵，亏他们想得出来。

咚——

听到佐佐的话，楠的茶水杯打翻在地，她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刻，他抓起楠，把她从马上抛了出去，她在空中翻滚一圈，变成了暗夜精灵的模样。衣衫飞舞，落地的瞬间，沙漏恰好漏完，而她也刚好离开幽暗城的范围。

休看了看守城护卫，他们一动不动，似乎没意识到有联盟入侵，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片刻。

楠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原来，上次给她做吃的就是这位厨子呀，还真是神奇的配方。

接着，休带着她骑马逛主城。

他们乘电梯下到地底。

幽暗城地形太复杂了，层层叠叠，小道和岔路特别多，楠逛得头昏眼花，完全记不住路。但她很激动，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和平日文静的暗夜精灵判若两人。

最后，沙漏的沙快全部流向另一侧，两人才意识到两小时马上到了。楠依依不舍地看了街道一眼，忽然生出一股悲伤，她知道此生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眼看细沙就要流完，休带着她飞快地出城。

休带她去了炼金区，在其中一间房里找到了杰。“杰，有没有止痛药？”休走到他身旁问。

正在配制药剂的杰听到声音回头，见到休身边的人时，吓得合不拢嘴，那表情不亚于在幽暗城中心见到了暴风城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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