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博是在凌晨两点多钟抵达这里的，他用手机导航抄近路一路走过来，抵达别墅附近的时候，身上穿的贴身衣服都汗湿了。

所有人都没有睡，都呆在二楼客厅的暖炉旁等他。当看到霍天泽把他从楼下带到二楼，所有人都雀跃起来。

他们是一路走过来的，整整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这里像一片世外桃源，周围全是别墅，每栋别墅中间间隔了一段很远的距离。附近除了巨大的高尔夫球场、网球场、射击打靶场、游泳池，还有很多供富人们享受的休闲娱乐会所。

别墅平时只有一个老男佣看护和打扫，他已经七十岁了，背驼的很厉害，下颚低得几乎抵到前胸。所幸腿脚还算利索，看到霍天泽深更半夜突然带了六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过来，他先是惊诧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就以一副过来人什么都懂的姿态恭敬地将他们迎进干净整洁的大厅，以最快的速度沏了一壶茶送到他们面前。

但是很多的士和公交巴士都停止了运行，霍天泽带着一群人抵达另一栋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这里是郊区，处于这座城市的边界，离市区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好的，少爷。”老男佣说完将托盘放在桌上，用颤抖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款诺基亚老年手机。

霍天泽说:“是的，发生了一些很严重的事情，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这里生活用品多不多？”

“哦！”老男佣说，“吃的东西几乎没有了，因为我平常吃的少，就剩下几个土豆和西红柿。不过您不用担心，我明天一早就去买。”

“半路遇到了几个喝醉酒的小流氓，幸亏在学校学了一点拳脚，才保存了我的小命，也保存了这几条小生命。”江一博说完，脱掉身上宽松的黑色羽绒服，将系在背上的一个保温箱取了出来。

“知道了。”老男佣点了点头。

“你有认识的熟人可以叫一到两个过来帮你一起料理家务。”

大伙都围上去，保温箱里躺着一个莫约六十公分长的生物体，它周身粉白，就像人类一样，只是身形像蚂蚁，肩上还长出了一对晶莹剔透的小翅膀。

它静静地躺在里面，眼睛紧闭着，两排又长又密的睫毛，和晶莹粉白的小脸，以及脸上流露出来的浅浅微笑，令它看起来就像个天使。

“娉婷！”江一博轻轻地叫了一声。

“好吧！”霍天泽说，“这也不怪你，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明天一定要想办法搞到一些吃的和生活用品，用车运回来，我们要住很久，知道吗？”

霍天泽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在桌子上，吩咐男佣收拾一个采光最好的房间，用来保存它们。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霍天泽将江一博带到浴室后，问道。

“暂时还没有特别好的方案，他接下来应该会和政府谈判，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钱吗？”霍天泽问。

“是的。”江一博点了点头，“无数的钱，除了钱以外，可能还有其它需求。”

霍天泽说:“他要钱有什么用？在人类的世界里，他连一分都用不上。”

江一博说:“所以，他可能会创造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世界。”

霍天泽会过神，身体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你是说……”

“是的。”江一博说，“所以他需要摧毁现时世界的政府和一切，塑造一个完全由他说了算的世界。”

霍天泽说:“听你这么说，难道……他和梁茵之前接触的无政府组织有关？”

“不，他们不是从属关系，以他现在的能力，不需要加入什么特别的组织。”

江一博说完，开始往身上涂抹沐浴乳。

“那你打算怎么做？”霍天泽问。

江一博说:“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阻止他。”

“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他消灭一切吗？”

“我说了我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阻止他，只能静观其变。”

“好吧，这里至少未来一段时间都是安全的，可以让我们放心地呆在这里。不过，超市明天一定抢疯了，什么都买不到。这里只有少量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到时候我们即便不被他杀死，也会饿死困死在这里。”

“不。”江一博摇了摇头，“我会有办法让我们活下去。”

“什么办法？”霍天泽问。

“种粮食。”江一博说。

“你疯了？”霍天泽惊叫起来，“短短几天时间，怎么可能种出粮食？”

江一博笑了起来:“放心吧，哥不会让你饿死的。”

“你真的有办法吗？”霍天泽问。

江一博收起脸上的笑容，看了霍天泽一眼，眼光既深邃又严肃。半饷后，他走到他面前，问:“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霍天泽说:“为什么这么问？”

江一博说:“不用问为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我……”霍天泽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说，“我当然喜欢了，我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活的相当成功。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才刚刚二十五岁，就有几千亿的财富，和无数个对我死心塌地的漂亮女人。”

江一博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李思蒜他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一件事情让他顺心过。他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女人爱他。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人仅占极少数，而像李思蒜这样的人，却有相当多的数量。当个体对个体，谁输谁赢？你得到的太多了，几乎占尽了所有的资源。当你面对数亿个像李思蒜这样的人，你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不。”霍天泽摇了摇头，“你忽视了金字塔哲学，这个世界本来就由少数精英操控。底层的人基数不管有多么庞大，也丝毫改变不了游戏规则。”

江一博说:“可如果底层的人掌握了某些神秘的基因密码，可以进行一些颠覆性的技术革命，处于金字塔顶层的人就会相当危险。因为底层基因结构发生了改变，整个局势就会发生改变。”

“那么你呢？”霍天泽问，“你是处于顶层，还是底层？”

江一博说:“为什么这么问？”

霍天泽说:“我很想知道，你到底将自己置身于什么阶层，因为这涉及到我该采取什么态度来处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江一博说:“假如我偏向李思蒜，你是否会杀了我？”

“不。”霍天泽摇了摇头，“我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江一博说，“你不怕我摧毁你在现行世界的一切吗？”

“你会吗？”霍天泽问。

江一博摇了摇头:“我不会。”

霍天泽说:“那我也不会杀你。”

江一博说:“假如我会呢，我是说，假如我站在李思蒜的立场，支持他毁灭掉这个对他来说丝毫不美好的世界。”

“哥！”霍天泽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你是我哥……”

“说！”江一博系好浴巾，逼近霍天泽，“你是不是就会像对待霍允泽那样，把我杀掉？”

“这是个很艰难的问题。”霍天泽嗫嚅了一下嘴唇，“我是个做大事的男人，但是，我们的骨子里流着父母的血，你没有丝毫对不起我。”

“我知道。”江一博点了点头，“假如我的决定能让你失去现有的一切，你是不是就会杀了我？”

霍天泽再次沉吟半饷，继而苦笑了一下:“不会，因为你是我哥！”

江一博说:“难道你不在乎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财富、地位、身份、权势，这些全都不在乎？”

“我当然在乎。”霍天泽说，“可是，我们所有人都即将失去这一切，我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只希望我们大家都好好的，等爸爸妈妈回来，好好待在我们身边。”

江一博说:“你真的可以放下在霍家争取来的一切，和我跟爸一起，过一种平淡如水的世外生活？”

“是的。”霍天泽痛苦地看了一下江一博深邃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怀疑我会杀了你？”

“是的。”江一博转过身背对着他，“你对霍伯勋和霍允泽所做的一切虽然理所当然，但却让我的内心感到惶恐不安。我总在想，当有一天我妨碍到你了，你会不会也把我变成和霍允泽一样的植物人？假如是这样，你现在就可以对我动手了。”

霍天泽说:“你真的打算站在李思蒜那边，毁掉这个现行的世界？”

“是的。”江一博转过身，痛苦地看了霍天泽一眼，“动手吧，弟弟，我不会还手的，也不会恨你！”

霍天泽说:“如果没有你的支持，他是不是就无法完全得逞？”

“是的。”江一博点了点头，“我可以帮助他轻松毁灭这个现行的世界，也可以毁掉他。如果没有我的支持，他接下来会很难抗住来自全世界的军事打击。所以，你现在杀了我，就能保住你所拥有的一切。”

霍天泽说:“你确定你要站在他那边，让他对抗来自全球的军事力量？”

“是的。”江一博点了点头，“动手吧，弟弟！杀了我，你就可以保住你在霍家争取到的一切，保住你现在的财富、地位、身份，还有女人们，你在现行世界的美好生活就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霍天泽听完，闭上眼睛。过了半饷，两行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江一博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来吧，弟弟，对准我这里开枪！”

“哥！”霍天泽突然一把抱住江一博，大哭起来，“我做不到，假如……假如你要毁灭这个世界，你也会毁灭自己，毁灭我们的爸爸妈妈，还有我们的女人们，还有你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假如这一切都不存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哥，我求你，不要走邪路，救救我们大家，我们所有人，救救这个现行的世界！”

“好吧！”江一博呼了一口气，“你真的不想杀我吗？”

霍天泽继续哭了起来:“哥，你把我想的太坏了，我的骨子里和你流的一样的血，我没有那么坏……”

“你真的可以放弃你的富贵生活，和我，还有我们的爸爸，一起过那种清苦贫瘠与世隔绝的生活？”

“我愿意……”

“好吧！”江一博哭了起来，将霍天泽紧紧抱住，“那就让我们准备好一起迎接新的生活……”

“你不打算再帮李思蒜了吗？”霍天泽问。

江一博摇了摇头:“不了，因为这个世界有你，有我们的父母，还有我们的女人和孩子。但是人类需要改造，需要从根本的结构上改造。跟我来，弟弟，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这是我接下来准备实施的方案，你看了会大吃一惊！”

江一博说完迅速穿好衣服，拉着霍天泽的手朝老男佣刚刚布置好的房间走去。

“噢，真是太棒了！”霍天泽惊喜地将盒子捧在手心，“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长得和姐姐娉婷一样大了！”

小蚁人胚胎感应到他的声音，它们轻轻地抖动了几下。如果用显微镜看，可以看到它们脸上的细微变化，那是一种和姐姐一样，近似人类的微笑。

小生物感应到他的声音，它的微笑加深了，二次元的可爱小脸露出深深的梨涡，把众人看呆了。

“她什么时候可以脱离保温箱？”霍天泽问。

长途火车站少量几辆卧铺车和高铁依然在缓缓运行，并没有因为大街上正在发生的骚乱和熊熊弹火而停止。

江一博说:“快了，大约还需要一个星期左右。”

“其他那些还在孵化当中的蚁人呢，你都带过来了吗？”

“当然。”江一博说完打开保暖内衣的口袋，取出一个眼镜盒大小的盒子，将盒子打开。一个微型的保温盒露了出来，里面有三只小小的粉色生物，它们的体型莫约五公分左右，就像几只在母胎中的小海马。

“你刚刚看电视了没有？”霍天泽走到窗边准备给江一博打电话，问老男佣。

“看了，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老男佣端着托盘恭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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