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蛮躬身作答，谁知风师叔就问一句，便转过脸去，又与那几位谈笑风生。

“刚说到哪儿了？灵炮是吧？”

身陷囹圄的时候，苏蛮发现即便是墨语门这种远离争斗漩涡的偏狭之地，自己依然没有安全可言。

如果想得到更多庇护，那么自己未来面临的婚姻，恐怕不可避免地要被世俗拉下水，参与明里暗里的算计。

所不同者，前者是一个人的算计，后者是全家子的算计。

“是，师叔。”

有万妖谱这张大底牌，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可不等于不紧张。毕竟再怎么铺排牌面，也藏不住道袍下的那个“小”。

风语喃可不管他心里的小九九，带他到一间包房门口，妩媚一笑，双手推他进了包房。

风奉行自说自话，根本当苏蛮不存在。除了陈师递来个善意的微笑，其余人谈兴正浓，没人把一介炼气修士放在眼里。

这是风顺之的房间，可苏蛮想不到里头竟有五位筑基，带领自己这拨灵植弟子的陈稚桑也在，看起来陈师在这里也是唱配角的，在下首干坐着，根本插不上话。

“来了？”

虽说对加诸自身的轻视和冷遇早有准备，可依然会有些不舒服。只是前辈面前没他说话的份，苏蛮只有如泥胎木偶般在一旁立等。冷眼旁观，倒对这些大人物的话题起了兴致。

说是大人物，一点儿不假。这几位都是各附庸宗门的实权奉行，观其举止做派，个个稳压昨夜兼爱峰法身一头。

当然，墨祖那种睥睨天下的雄姿不是一群蝼蚁学的来的，面对现实，更多还是抱怨：

“呃……”

“莫非是此人手尾？”

“不错。”

原来横山是殷人空桐氏建立的诸侯国，因其弱小，又专事炼器，因而被大周放过，战战兢兢延续了千年国祚。只是现如今横山四面已被东齐国领土包围，早被东齐视为禁脔。

而空桐家的运气终于耗尽，只因他们遇到一个对头：东齐国师管无疑。

据说是被做了个很大的局，亡了国不算，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这就完了吗？没有。

东齐国反手又给空桐家拨了座山门，准他们在横山故地开宗立派，就叫做【剑器宗】。可是剑器宗除了座空山门什么都没有，好在瞌睡掉下枕头，东齐灵庄主动上门，借一大笔灵石给他家。

东齐国使者后脚跟了过来，将一份长长的清单丢给剑器宗，掌门空桐月接过一看，好嘛，鼻子险些气歪。清单上全都是被东齐抢走的炼器炉、灵材、秘传等物，价格统统翻一倍，再卖回剑器宗，可是不买又不成，结果刚借来的灵石还没捂热，又回了东齐国口袋。

空桐家算是被彻底玩残，百年之内恐怕是要白给东齐打工。

“这人太可怕了！”

众人吸溜冷气，虽不知那东齐国师怎么做的局，如何引空桐家入彀，可这般翻手云覆手雨的手段，根本是杀人不见血，终于齐齐动容。

“那灵炮的事黄了？”有人回过味来，又问灵炮之事。

“那倒没有，已经下了订单，只不过三年后才能交付。”

风顺之咳嗽一声，面露不忍之色，“空桐月那样子，诶，也怪可怜的，堂堂金丹修士，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们还能怎么说，几个牵头一合计，就当是拉他家一把。”

“原该如此，咱们老殷人还是要团结起来。”

聊到这里，众人难免兔死狐悲，话虽这么说，只是都知道大周凶残，他们这拨修士算是在和平时代成长起来的，可况他们一杆子扯满顺风旗的老庶务，根本架不住人家揉搓。谈兴一失，纷纷起身告辞，回自家包房去了。

“小子，你是打北燕过来的？”

送走客人，风顺之总算想起苏蛮，指了个座给他，苏蛮拿捏着坐了半个屁股，欠身答道：

“嗯，是的。”

“北燕国的卿大夫里，好像没听说有苏家？”

“是，我家在野，并非贵族出身，而且我是孤儿，从小漂泊无定。”

“倒是难为你了……听说你在藏貊沟被妖兽掳走，还救了刘家主的命？”

苏蛮闻言一愣，立刻想起与自己患过难的那位刘姓筑基，不过那人只是筑基中期，怎么会是刘家的家主，他可是听说刘家乃是金丹家族。不过眼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沉声回道：

“弟子只是帮他解了毒，谈不上救命，师叔认识此人？”

风奉行呷了口茶，咂咂嘴说道：“点头之交而已，前些天他托人打问你的情况。这不，拐弯抹角，把话转到我这里。对了，他问你手里是不是有张兽皮？说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又是兽皮！”

苏蛮头皮一麻，心下飞快盘算，找机会得问问姬莲，那兽皮到底是什么物事，惹得人人惦记。

“那块皮子我已上交宗门，是通过执法堂的果师叔递上去的。”

他曾听风语喃说起过，庶务堂与执法堂关系一般，隐隐有些别苗头的意思。看来执法堂缴了财货并没知会庶务方面，更印证了苏蛮某种猜测：

“执法堂放我，莫非是成心恶心风家？”

“年轻人受些磨砺挫折也是好的，切不可因为一点点委屈，就对门派生出怨怼之心，你知道吗？”

老者的眼神里带着钩子，苏蛮的大目击术竟不能匹敌，只好低下头去。

“弟子理会的。”

他回答道，心中却想：“欺负我还不让我记恨，是这意思吧？”

“管无疑是个狠角色。”

墨义门筑基说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便故作高深地闭口不言。

“哎，这回我和老风白跑一趟。提起这事就来气，那些个空桐家的，什么玩意！还说是乡党，一点面子不卖，根本是些二五仔！”

墨义门奉行抢在风顺之前插口，这人面相是几人中最年轻的，像是在外头受了气，言辞颇为激烈。

爱情是算计，婚姻也是算计。

“何道友，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要怪就怪咱们信息太闭塞了，横山国被东齐吞并，空桐家已做了他家客卿。”

“怎，怎会这样？”

众人反应稍有夸张，可并不怎么惊讶。这年头灭一二诸侯乃是常有之事，何况横山这种无根飘蓬的存在。

虽然门规规定外门弟子三十岁、内门弟子四十岁后方可成亲，时间似乎还很充裕，可是面对高山仰止的风家，苏蛮觉得自己手中砝码太少了。

“必须让风家转变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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