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段话的宁缺立马改了主意，拉上自己的小侍女从渭城到都城。

只是这位远处而来的贵人一直不太相信这个偏远山区的小士卒，一路上几经试探，似乎这个男人的节操与狗挂勾，在其心中的印象直线下划。

黄沙一边吹着，一边扫着人的眼睛，但身为渭城最高长官的马士襄依旧把眼睛擦得雪亮。

至少将眼底的情绪尽量藏在心里。

若是说哪天这片土地上的男儿死了，等着他们的将会是手提前柴刀的妇女，拿着把刀，挑着根扁担也得将敌人打死，这便是渭城，和渭城里的儿郎们，再者世间也流传着一句话：大唐国都的唐人从不怕死。

可看着他长大的马士襄一眼就看出了宁缺心中的顾虑，他对这个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孩子心中总抱有一股期望，知道他最想要什么，于是悄悄说道：“马车里有一位大修行者，去都城，而今年恰好是书院开院的日子，我们所有渭城的人都替你在军部求了个名额，此去恰好顺便。”

马士襄一怔，顿时想到某位可恶的家伙，低头回应：“恰有一个人选。”

待马士襄走后，车中传来一道声音，似乎是在对另外一帐中之人说道：“此中之人，安全可否。”www.smrhm.com 幻想小说网

他们的这一行，生死相关，路途凶险，却系于一登徒浪子手中，毫无警然之意。

而穿戴着的护卫虽然都很整齐，但也掩饰不住的狼狈，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战斗的痕迹，这支队伍显然遭受过追杀，而且追杀他们的还不是寻常的马匪，因为这些马匪的刀剑是无法对帝国的骑兵造成一丝伤害。

所以当宁缺接到这个任务时，他最先的反应是拒绝。

而宁缺给予这个假扮成侍女试探自己的唐国公主两个字的评假：“废柴。”

在大漠中生存的宁缺习得了一身与之不寻常的本领，到了野外，他就是一匹狼，灵敏的嗅觉给了他辨别危机的本领，在生死战中磨炼出来的爪牙让他有了一击毕命的本事。

对于常人难以生存的荒漠才是他真正的乐园。

这支队伍算是逃难过来的，左右有披着铁甲的士兵，刀肩上都有撕裂过后的划痕，明显是羽箭在盔甲肩上激裂碰撞过的痕迹，连马车的轴轮上也有刀剑的光影。

那些未来得及阻挡的箭羽则穿过护盾，在战场上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

这时吕清臣出手了，他的任务是保护公主，而身藏在暗处的杀手们也都纷纷现身。

两者展开交锋。

此刻的宁缺就犹如意外进入的豺狼，手中的朴刀与箭残忍而凌厉的收割战场的生命。

一刀。

二刀。

三刀。

……

十四刀。

不知挥舞了多少下，也不知从后背抽出了多少根箭，来自漠北的少年用他独特的方式向全天下召告着他的到来。

每挥动一下，便倒地一人，即使是天上飞动的箭矢也在他手中锋利的刀气下被斩成碎片，那些在战场上移动的人到了他眼中也如同死物一般。

他早已学会如何的捕猎，即使是逃跑的动物他也能一箭射中，这里没有比他更好的猎人。

马士襄没有说假话，无论在哪里，他宁缺一定是活到最后的。

而这一抹在战场上穿梭的身影也烙印在吕清臣心中。

或许这就是宁缺为自己挣取的机会，在他的相助下，吕清臣击退了书院弃徒，而他自己也见识到了这个世界。

火堆旁。

宁缺一拜。

“天地之间有呼吸，而那股呼吸便是元气，在军营之时我便见过你，气海雪山十七窍，而你却有十一窍堵塞，无法修行。”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霹啪一响，一束火花落到地上，火光照亮了少年稚嫩的脸颊。

“不是没有，我也不清楚，或许等你进了书院，见到了夫子，他老人家可能有办法。”

“夫子？”

“没错。”夜色下，吕清臣撮着自己的胡子，“或许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办法。”宁缺睁大自己希翼的双眼，每一种可能让自己修行的方式他都会牢牢记在心中，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小侍女远远的望着，在心里为自己的少爷打油加气。

吕清臣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另一个办法就是去瓦山，找到瓦山禅师，他可以助你修行。”

“瓦山禅师，他是什么人？”宁缺问道，对于这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他保留了几分探索的意味。

“没人知道瓦山禅师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他是谁，只是了解他常年停留在瓦山烂柯，与岐山大师讲经说法，并助岐山大师一跃五境，为瓦山留下许多典籍，虽不是佛宗之人，但却与瓦山平辈相交，因为其对烂柯的贡献，世人皆称他为禅师，既使是四大不可知之地的悬空寺见了也需以后辈之礼称之。”

“这么厉害，他是佛祖吗？”

吕清臣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天空之下，少年与老人在火堆旁你一言，我一语，仿若讲述着童话故事。

而在千里外的瓦山，某个身着怪异之人对着星空打了一声喷嚏。

因为这也是少女想要的，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来早就不会彼此。

大唐的护卫们拨出护甲，在马车面前遮成小山，沉重的箭矢弹在护盾上，只听见“轰”的一声，盾牌完好无损，但箭羽所产生的巨力透过盾牌硬生生传到战士的手臂上，踩在土壤里的双脚向下凹陷了三分，双手更是因此发麻。

而现在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支队伍正在做出有史以来最傻的死，停留在山口之间，等着人埋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是惜命的，至少在他完成复仇前，他是不会让自己死的。

他拉起桑桑的手，随时准备逃跑。

天启十三年春，雨水湿润了渭城，这座久经风雨的城市是在唐国边荒，因此大漠黄沙，人人习武，军队和渭城百姓打成一片。

突然，箭羽瞬闪而至，先是一根，再是三根，最后是无数根，这漫天的箭雨铺满了天空，使太阳只能通过微小的间隙折射阳光。

本欲逃避的宁缺被桑桑拉住手臂，二人对视，桑桑不放手，因为她知道这是少爷能进都城的唯一机会，她并不希望他放弃，因为这是他拼命才换来的。

在少女的注视下，少年退步。

几位贴身的副官也都知道今日渭城来了位贵人，他们老大都快把脑袋抱进腰里贴在屁股上。

“从渭城到都城，岷山的路难行，近日又下雨，说不定山路都会被冲毁……你从军中给我调个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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