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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大合唱

  • 作者:九宫飞灯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1-12-10 11:20:35
  • 字数:17578字

回到家,刘昶洗过澡,换上丝绸睡衣,喝着红酒,听着音乐,竟然越想越感觉奇怪,这样一个美人,不是呼朋引伴,歌楼买醉,却独自到山野秋游踏青,感受大自然的无限生机,即兴起舞,焕发自己的无穷魅力。柔弱女子,荒山野外,如此胆大,难道不怕遇到坏人?咦,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没事干,百无聊赖,又索然无味,居然越来越认为神秘,她扬袖起舞,眼睛里都有光,在闪闪发亮,在夜幕下,像猫眼。凭着兴趣,月下起舞,那种感受,真的很美妙吗?一时兴致勃勃,他没忍住好奇,穿着睡鞋,拿着手电筒,便回到刚才见面的分岔路口,蹑手蹑脚也往上走。

秋风吹过,夜色微凉,皎月之下,碧空如洗。

水泥路分岔口,有一条人行土路,王静怡正要拐上去。

这时,有人开着红色敝蓬跑车,缓缓驶过来,原本浑然于静夜的王静怡,突然颇觉自己踪迹可疑,原地停下,一动不动,眼望远方,静待他过去。

古人秉烛游园夜行,她提着马灯山腰漫步。漫不经心,走走停停,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月光清辉淡淡,风簌簌吹过树间,叶片哗哗作响,基坡上的野花,暗香盈放,开得多肆意,多浪漫,连花叶婆娑的姿态,也像在跳舞。一时兴起,她拿着灯,轻歌曼舞,随心所欲,任意挥洒。

忽明忽暗的月光下,闪烁不定的灯光里,一个粉面桃腮、清水芙蓉般的“仙女”,亭亭玉立,秀丽迷人,刘昶一睹之下,不觉惊为天人。他身边的女子都轻浮且虚荣,视名誉如粪土,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终究不过是粗鄙的庸脂俗粉。在阔少圈子,看女人只看容貌,只要长得漂亮,品行如何,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因为见色起意,只是花钱买笑,玩玩而已,又不会娶回家。一堆珠光宝气,矫揉造作的女人里,在错采镂金,涂脂抹粉之间,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加修饰的村姑,哎哟,煞是好看!清新,鲜活,粉嫩,特别漂亮!一群及时行乐,居心叵测的女人中,在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之交时,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从天而降,哇塞,真是可爱!单纯,幼稚,易逗,尤其好玩!太棒了,只要碰巧出现了,他们想吃啥,就能吃啥,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可以耍到他们不想耍了为止,敞开来说,不就是钱嘛。独宠一段时光,女人们总避免不了羡慕嫉妒恨,都不必他们开口舍弃,就被她们合起而围攻之,群起而轰炸之,哭哭啼啼地让她们给撵走了。不然呢?真以为小燕子能嫁给皇子,简直白日作梦,想得不要太美哦!她们睁着眼睛,看她掉陷阱,钻圈套,一步步被哄骗,又一步步踩坑,其实瞒着她,早已算计好了结局,就是要把她嚼得骨头渣渣也不剩。她是成年人耶,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爱慕虚荣,关我们什么事,她病态狂妄,有我们什么事,千怪万怨,赖不到我们身上。

因此,王静怡便把马灯提到眼前,装作正在调试灯光。

等他稍微走远,王静怡这才偷偷看他,沉默的背影,看起来很寂寞。车轮的轧轧声,听上去空落落。

刘昶人瘦体轻,行动敏捷,眼尖不算,那双招风耳朵也特灵,听着蟋蟀叫声,顺着土路上行,蟋蟀叫声也越来越密聚。唔,天才都是静思默想的怪人,独立特行的疯子,毫不在意世人的看法与眼神,沉湎在个人的精神境界里,放飞灵魂,云游尘外。嘿,深夜大地上,她原来是要听蟋蟀世界的大合唱啊。

刘昶是个高傲的人,一者他出身名门望族,血统高贵;二者他资质甚美,又高又帅;三者他孤洁寡合,喜欢独来独往。他的确有心高气傲的一面,那是他的傲骨,可是傲骨并没有让他生出傲慢,相反,他骨子里是个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男子。可命运弄人,让他经历了世间最凶险的恶事,戒严和提防,便非比常人了,敏感猜疑,狷狂而又自私,凡事多想几种可能,多备几种方案。胡乱揣测,他明白有时会伤及无辜,可万一是真的呢,他的损伤,有谁能弥补?

刘昶慢慢腾腾地开着车,静悄悄地跟着她。看戏一般,看她蹦跳行走,看她迎风起舞,看她文静停下,看她娴熟调灯。活泼嬉戏,顽皮玩耍,像个长不大的儿童,举止不端庄,行为不优雅,看起来鬼鬼祟祟,非常不正常,但仔细一想,颇有趣味,琢磨起来却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有点兰心蕙质的潜质。

马灯放在身旁,王静怡双手枕头,仰面躺在草丛里,默默地静听蟋蟀叫声。有一副顺风耳太重要了,浓浓夜色,倾听蟋蟀叫声,在常人耳里,蟋蟀叫声不过是普通虫鸣而已,可在她听来,那不是虫鸣,是生命演唱的音乐。雄者,鸣声激昂高亢,唧唧唧,是求偶的独唱;雌者,叫声绵软轻柔,吱吱吱,是害羞的回音,雌雄唧令声,轻柔绵长,是交欢的吟唱。

那时,夜幕低垂,群星奇亮;月洒清辉,露映微光;漫山遍野的蟋蟀,以坡为伍,以亩为旅,放声高歌,合成一曲激动人心的天地之歌,天籁之音。这秋虫的齐唱,无止无歇、无际无涯;璀璨天幕为之增色,清澄秋夜为之生辉。

刘昶偷得浮生半夜闲。他伫足聆听,不禁听醉了。

刘昶喜欢飙车,买跑车,只为享受那飞一般的速度,挑敞篷,只为享有风在耳边呼呼吹的感觉。宵夜时,他们喝着伏特加,吃了顿潮汕牛肉火锅,辣得满身大汗,吃得过瘾。饭后,肠胃却辣得隐隐作痛,再喝一壶普洱茶下去,肚子胀得像皮球。刚才弯路超车,眼前猛然撞进一个“白衣女鬼”,讲真话,饶是他胆大,仍然让她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踩刹车板,车子侧摆几米,虽说来了个急停,但再外滑一米,就翻坡而下,车毁人亡了啊。他一泡热尿,全化成冷汗,从毛孔齐刷刷的喷射而出,瞬息间溅湿衣衫。微醉状态的他,一下子清醒如晨起。

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轻柔地,一下,一下,拂动着两个年轻人的青春鬓丝。

忽然,海面的一声汽笛,划破长空,他们如梦初醒,赧然而笑。

“仙女”坐起,站起,拍打身上草屑,动作优雅,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慌乱。长身玉立,冰光雪艳,双手纤纤柔柔的垂拢在身侧,黑亮的秀发,长长直直,柔顺披肩。脸上神情柔和,带着一抹羞涩的微笑。眼神干净,眼珠清亮,眼色明澄,眼波清澈,顾盼流转,宛若秋水。眉宇妩媚,睫毛颤动,像不胜凉风,娇羞的水莲花一样。

刘昶习惯了女人们的笑脸相迎,暗送秋波,恭维讨好,倚门卖笑,曲意逢迎。她疑似装傻卖呆,故作高冷,装模作样,假得很。他决定剥开她的伪装,便目不转睛地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王静怡一时之间,感到有点奇怪,捂住嘴“卟噗”乐了。

刘昶仍呆头呆脑地色迷迷的盯着她看,对于自己的失态和失礼,似乎毫无察觉。

王静怡终于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说:您总看着人家做什么,不要老看人家嘛。

她开始有些撒娇的味道了。刘昶也不理睬,还看,还犟嘴说:偏要看!你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看不得?就要看!

王静怡带着责备的口气说:很熟吗?老看,老看,不顾别人,不大好吧。

刘昶面不改色,反而放肆,嬉皮笑脸,乐呵呵,笑哈哈,眯眯笑,挑逗道:你生得好看,我就爱看!女子漂亮,引人注目,男子都爱看!美女长得好看,不就是让男人看的嘛吗?

王静怡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温柔地低头,含羞浅笑,面颊浮现两个小酒窝。

刘昶兴奋起来,喜上眉梢,又甜又软的邻家妹子,岂不是一看就觉得美吗?

王静怡眉头紧锁,感觉被调戏,不高兴了。暗忖,噫!他这种花花公子,我就是请伯牙向他弹琴,他也只联想到棉匠弹棉花。他擅长寻花问柳,我就是把和氏璧放他手上,他也只鉴赏到好看的石头。

刘昶连忙深施一礼,表达打扰的歉意。

王静怡见他身穿睡衣睡鞋,知他家在附近,向他求水解渴。

刘昶轻轻地回一声:容小生回屋取水,拜请姑娘,稍待片刻!

随后,刘昶转身往回走。下路时,他情不自禁地回头一望,发现她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眉如芽,眸如星,眼如月,眉梢之间,眼角之中,隐隐约约地暗含着盈盈笑意,又长又密的睫毛,忽扇忽扇的,像蝴蝶上下翻飞的翅膀,好像在挽留他暂时停下回家的脚步。

衣着简洁而考究,目光沉稳而随和,透着威风凛凛。眼角眉毛向下垂,嘴角扬,下巴尖,不自然中透出一脸奸相。相书上说,这种人老谋深算,心机很深,处心积虑,考虑周详,做事稳当,非常攻于心计,喜怒不形于色,属于老奸巨猾之辈。王静怡见他回头,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这笑容,这手势,挠得刘昶心痒痒的。她这样轻信于人,心地纯良,为人坦荡,招小偷啊!

待刘昶再回原地,她袅袅婷婷、凌波微步一般,正在翩翩跳舞。

王静怡身段柔软,闪转似灵蛇,腾挪似猛虎,手足不停转动,或前移,或后退,忽左绕、忽右旋,不加思索,游走跳跃,蹿高伏低,左右摇摆,婀娜妖娆,令人眼花缭乱。她像一个欢欣快乐的孩子,打开每一个细胞,追求一刹那的心灵妙悟和激荡,一次次感受美好的震憾,一遍遍体验美妙的颤动。

看起来经验丰富,身手矫健,体态妙曼,是个厉害的舞者。刘昶感到匪夷所思,有风姿,有力量,有气度,似乎只有军人才有这种内敛洗练的气场,飞速敏捷的动作。不过他准备先下手为强,速战速决,只要男人不要脸,要脸的就是女人了。他心头自然绿意盎然,步步花开。

听到脚步声,她回眸笑了一下,意思是“及时雨啊,太感谢您了”。

这一笑,似撩拨,让刘昶那颗年轻的心,又一次如痴如狂,怦然心动。

王静怡接过矿泉水,拧一下,没扭开,冲他眨眨眼,示意道“有劳您了”。又递过来。

刘昶心领神会地把瓶盖扭松,再递回去。

王静怡慢慢腾腾喝水。也许是渴久了,感觉滋味果然非同一般,清冽甘甜,暗香浮动。

“仙女”冲他嫣然一笑,像一朵正在灿然怒放的桃花。

她仍是一派自信满满的,轻松快活的,舒畅模样。

刘昶知道她的意思是致谢,说道:小事情,不客气!

王静怡捂胸,皱眉,轻言柔声,说: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喔!刘昶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连眼睛往哪里摆,都不太清楚。此时此刻,他多么渴望老天会降下沾衣欲湿的桃花雨呀。那样,他就可以邀请“仙女”一同去小屋内暂避,听窗外点点滴滴,感心内幸福满溢。

王静怡揉搓着肚子,缓慢蹲下,怒颜,愠色,细语,道:我有点害怕,我觉得你不可以,这样对待我。

刘昶逗乐了,一下子笑炸了,笑得很开心,笑出了鹅叫。他有几年都没这么痛痛快快地,开开心心地笑过了。

刘昶也蹲下,盯着她的眼睛,逼问:处心积虑,精巧设计,终于等到富贵阔少?期望邂逅,美好甜蜜的爱恋,轮得到你吗?哪来的自信,以为你能做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凭什么认为你能够火中取栗、刀口舔血,将老江湖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般忿恨,竟是从何而起?

王静怡盘腿而坐,静心寂神,调动内息,全身运转,头顶热气腾腾。

刘昶笑得浑身打颤,发出一阵海浪般的笑声。

王静怡催动内功,有水珠,从掌心,从脚心,一颗颗涌出,像水滴,像露珠,像眼泪,慢慢,滑落。

刘昶说:你尽可以瞎乐呵,穷开心,但拜托啦,请别不自量力,打我的主意。

王静怡提起马灯,打个往回走的手势。

刘昶退后一步,让女士先行,展示绅士风度。

王静怡扬眉,吐舌,作个鬼脸,大大咧咧地笑出声。经验和直觉提醒她,他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没吃过亏,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得到什么打压,还有随从的仆人捧着,又在手下阿谀奉承的环境下长大,肯定会被身边人左右、蒙蔽和忽悠,最终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风花雪月,醉生梦死,才会做出随便戏弄女子之举。

刘昶情不自禁地吟咏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王静怡眉一挑,斜睨一眼,都是探询,自己差点成了他的下酒菜,他倒会见风转舵,又或者贼心不死。他虽说帅气,阔气,霸气,却未见君子风度与儒雅教养,认为浪漫就是送花,就是花钱,就是讨好,本事就是女人听话,乖巧,服从,玩了就甩,且缄默如瓶,不哭诉不闹腾,不惹事不添烦,让他继续寻欢作乐,还能保持家族的体面,豪门的声望。被人戕害过了,反过头来戕害人。这些损人利已的招数,只让她感觉既好气又好笑。

她嘴一歪,略思索,爽朗笑道:一个人必须内心有爱,他才会确信自己被爱,才会建立起对于世界的信任感。自尊,是先尊重自己,恩义,是先施恩播义,你先有情,他人后有爱,如此才能拥有“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安全感。

王静怡一脸正气,又无欲无求,一身轻松,实在太健康了,念头稀奇古怪,不走寻常路,简直像一出顽童的恶作剧。

刘昶被弄得晕头转向。但他不甘示弱,吸两口氧气,随之接力: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王静怡察觉他的轻佻浪荡,哄小孩不就是用巧克力来哄吗?糖衣炮弹啊!

她不禁莞尔,乐呵呵地说:玉碎不改其白,竹焚不毁其节。不怕死,不爱钱,丈夫决不受人怜。顶天立地男儿汉,光明磊落庆余年。君子一诺轻生死,何须千金鼓侠气?

刘昶接着背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王静怡又气又急,又恨双恼,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嘛,阶层和认知不同,信仰和追求不同,何必强融?嗨!真是有辱斯文!纵然在女人堆厮混,他境界和见识,心术与水平,又能有多高?反复盘问试探,几番旁敲侧击,总以为甜言蜜语有实用,千金买笑有面子。小孩子再喜欢甜食,只要再大一些,他就会逐渐尝试酸、辣、咸、苦等其它口味了,比如吃麻辣火锅,觉得无辣不欢,喝苦丁茶,觉得其妙无穷!

她干脆调皮,放开捣蛋,像私塾蒙童,手舞足蹈,摇头晃脑,高声朗诵: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刘昶停顿了一下。看她脸色红扑扑一片,都快滴出血来,偏又是一派孩子般的愉快和顽皮,纯洁得就跟一张白纸一样。在她生活的环境里,真的不需要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吗?日子过得周正和知足,不矫情,不浑噩,这个女孩,太善良了,令人升起无限疼爱。所谓大羹不调,这就好比喝腻各种味道饮料的人,偶尔喝杯白开水,忽然觉得清爽得不得了。见识过真正的天仙美姬,就不会妥协于人造美人了。

马上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刘昶边说,边轻轻地眨眼,边微微地抖眉,朝王静怡挤眉弄眼,聒噪,没禁忌,滑稽,没正形,尴尬,身上起鸡皮疙瘩,恨不得挖个浅水湾。

王静怡快被他气疯了,运气好,没被你阴死。心存歹念,话语轻薄,行为猥亵,无端亵渎,别谈敬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要不是恪守与人为善的武德,早用擒拿手,八卦掌,连环腿,把你打得找不到牙。

她决定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语挑明,说:你可以不赞同我的活法,但不需要杀我灭口。这里是公共场所,不是你家宅院,我没侵犯你什么,对吧?

刘昶说:想碰瓷?免了吧,哪有这回事?更是笑话!能把可怕的故事,讲得好玩,我也不介意听听。

王静怡说:在面对感情挫折时,容易出现偏激失控,甚至做出极端行为,我理解,我原谅,但并不代表我赞同。

刘昶说:我咋感觉到自己不够好,也不够坏。

王静怡说:彼此素昧平生,你所有的事,我都不想知道,但我没想挑战任何人,也不需要证明什么,更不怕被忽视。不是假装,是真的不在乎。为莫须有的猜疑,就这样对我,你解气了吗?

刘昶说:我在你喝的水里下药,你不会报警吧?

王静怡说:你开诚公布,我就不会。在这个骗子横行的世界,麻杆打狼,两头提防,大家心里都没底。

刘昶说:我被你的人格魅力,折服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为你出头。

王静怡说:刚才就有人欺负我。

刘昶自打三下耳光,说:如果有一天,有人砍你,那么肯站在你面前,为你挡刀子的,算上我一个。

王静怡说:美德与善良需要培养,但欲望与恐惧,却不需要任何训练,就存在人心之中。我们都知道刑罚能防止人犯罪,财富能引诱人犯罪。不管任何的地区、文化,都是如此,不是吗?

刘昶说:这个世界上,有人热衷于求官进职,有人痴迷于女色金钱,彼时老之将至,叹亦无用。与其像他们那样不开心地活着,不如投身到自己热爱的事业中忘乎所以呢。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强壮的人有优势,如果是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两三个人一旦连手,个人强壮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

聪明能与他人连手的人,能胜出?

聪明也只能带来一时的胜利,连手合作或许能让人取胜,但合作的概念并不属于个人,每个人还是得面对于自己的恐惧与欲望,内讧与彼此篡夺,也会让聪明人难以自保。不管强壮的人,或聪明的人,在这种状态下,都无法取得必然的优势。

那么你说,在这场战争中,到底谁才是赢家?

没有。我认为在原始的战争状态中,没有任何的个人能够胜出,所有的个人都是输家。每个人只能暂时地拥有一些,但终将失去一切。在原始状态下,每一个个体的生命,都注定是是孤独、贫困、肮脏、短暂又野蛮。

如何避免呢?

设法建立共同遵守的规则,比方说不可以随意伤害彼此,不可以窃夺财物。这些规则,虽会限制个人的部分自由,但也能让每个人更能保护自身的安全,这就是改变原始状态的契约机制。 m..coma

人们因为遵守公共生活的秩序,因此脱离了原始丛林状态?

我想情况绝对不会这么顺利,公共生活的规则本身,并不等于国家。理由是即便订好了规则,但只要有任何一个人不遵守,群体就会很容易再度陷入混乱。为了保证大家遵守规矩,我们必须要有一个政府的公权力,它负责惩罚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以保证每个人都会遵守公共生活的规则。否则再多的规则,都会因无人遵守而崩解,再多的资源,都只会陷入原始的抢夺。

国家最基本的职责,就是维持公共生活的秩序。不论何种形式的政府,都需要有一种强而有力的公权力。

刘昶默然,他眼前彷佛出现了一个魁武的巨人,身子有半天高,要不是太阳在蓝天的中间,他一定能遮住整个太阳。他仔细看这巨人,发现巨人身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小人。他再仔细定睛一看,发现不是巨人身上爬满小人,巨人就是由这许许多多的小人,拼凑而成。巨人手拿着一把光辉无比的巨大令牌,令牌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法典一般。

王静怡继续说:国家必需对个人有绝对的权力,来确定个人不会破坏社会秩序,反之,个人对国家没有任何的权力,这样才能保持稳定。个人是透过放弃部分自由参与社会,如果个人有权力控制公权力,公权力维持公共秩序的功能,就无法完全发挥。很快地我们又会进入原始的战争状态。

刘昶臊眉耷眼,他无语以对。

王静怡重申说:虽然国家的公权力,有时难免被个人,或集团操纵,但我们绝对不能认可与容忍,用个人的意志取代国家的本质。国家的公权力是神圣的,是尘世间的希望。若社会没有对公平正义的信仰,和对法律的服从,所有的凡人必将化身为恶魔,互斗至死方休。

偶然相遇,一场意外罢了。

告别时,两人都没有互问姓名,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缘分的事,说不清楚。刘昶情难自抑地向远方轻轻挥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片粉红中,有一个洁白的窈窕身影,在回应他的一往情深。她娇小玲珑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里打旋。话声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确实是个出色的美人。然而,理智告诉他“仙女”身上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也有杀伐决断的一面。其实只是一个山野女孩,美则美矣,却并非他家中意的世家淑女;况且他与她互不相识,陌路相逢,即使他摒弃门户之见前去求婚,俩人身份的悬殊,经历的迥异,也肯定是竹篮汲水一场空。

只能遗憾地错过了。

只有无情地错过了。

天注定,就这样,永远地错过了。

王静怡见他气宇轩昂,如临风玉树,斯文秀气,貌似潘安,亦惊讶不已,不知所措。

一立,一卧,二人一时间,竟然都看呆了。

山顶之夜,远离高楼与灯光,远离人群与喧嚣,放空心灵,脑无一物,于沉寂静谧中天人合一,与万物融为一体,聆听着另一种生命之勃勃天机,感受到别样之自然魔力。这些小生灵,在田野山间蹦跳,在浅草花甸轻跃,与野草野花作伴,和蜜蜂蝴蝶为伍,掘土为穴,吸汁为食,一生苦短,却随遇而安,不争不抢,永葆冰清玉洁。蟋蟀只是区区小虫,其身微如一叶,其重轻如一豆,却未知亿万蟋蟀齐齐发声,浩浩乎如长风盖过江河,荡荡乎如夏雷滚过原野。

不置身现场,确实难以相信,蟋蟀大合唱的气势,会那么雄壮、那么宏大,这声音有震耳欲聋的力量,人们面对面讲话也听不清楚。

夜已近十点,王静怡心里烦闷,突然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于是乎她提着马灯,沿着半山扶梯石阶,一路慢行,经过山顶街道,径自去了太平山最高的地方。

王静怡听得如痴如醉,物我两忘,不知今夕何年。

月明星稀,清风送爽,野花葳蕤,百草丰茂,鸣虫吟唱。

刘昶不声不响,悄摸摸上前,却款款而出,翩翩而至,于草丛中窸窸窣窣穿过,王静怡有如狐,蛇,鼠,惊醒梦中人,她一脸错愕莫名,眼里一片迷茫。

那人经过时,瞥了王静怡一眼,发出一声轻笑。或许他在想,呵,这么晚了,这女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呵呵,还跳鬼步舞!

王静怡担心吓着他,怕他以为自己是女鬼。她身穿一袭素白长裙,盖脚拖地。因为睡下再起,所以披头散发,海风对着后脑吹,长发顺风而起,不时飘荡在面庞,拂面而飞,浮起,又徐徐落下,掠颊而过,扬起,又缓缓荡回。迎面看,长发飞飞,乱发遮眉,散丝挡眼,看不清眉眼面目。看背影,白衣飘飘,不见手足,身边一盏马灯,灯光忽闪忽闪,恰巧似鬼火。夜深人静,山路转弯,冷不下遇到,抬头一瞄,形影诡异,灯火阴森,立马毛骨悚然,准能吓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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