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贾家这情形，贾赦、贾珍便是前车之鉴。

贾赦爵位被夺，还可以说是皇帝在帮贾琏出气。

提起儿子与孙子，贾敬仿佛在说两个与自己毫无干系之人，语气中透着疏离冷漠。

“贾珍爵位被夺是其罪有应得，半分都怨不得他人。”

贾敬点点头。

若是寻常时候，这族长由贾政来当也无不可。

贾政、王夫人听到这里，心中顿时热切起来。

贾家眼下辈分最高的便是贾母，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出身旁支的贾代善。

可贾珍与贾琏非但无冤无仇，以前还时常一起出去耍乐，如今也被一并夺去爵位。

眼下贾敬已经表明态度，谁当族长，便是贾母一句话的事情。

对于儿子、儿媳的想法，贾母焉能不知？

皇帝这是觉得封了贾琏做亲王还不够，想方设法要给贾琏更多赏赐。

贾珍身上的三品威烈将军的爵位，贾琏肯定是看不上的。

剩下皇帝能给的，也就只有这族长之位了。

后者态度可以忽略不计。

“族长之位既然传到贾珍那一辈，再立族长也该从同辈中人挑选，如此方才合规矩。”

贾政、王夫人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放眼荣宁二府，跟贾珍一辈便只有贾珠、贾琏、贾宝玉三人。

贾珠新亡，贾宝玉年幼，这族长之位毫无疑问只会落到贾琏头上。

想到此处，贾政不由得嘴角发苦。

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了一场。

贾母倒是没怎么犹豫，当即点头答应，就立贾琏为新任族长。

如今贾琏领军在外，不在府中，贾母便让身前的大丫鬟鸳鸯去向王熙凤禀报。

刚把人使唤走，跟着贾母便又问起贾敬第二件事。

贾敬随口将事情讲了出来。

他自己倒是一脸平静，可贾母、贾政、王夫人听了，脸上都吓得齐齐变色。

贾敬竟要将贾蓉赶出宁国府，并从族谱上除名。

贾政此刻都已经顾不上之前对贾敬的埋怨，慌忙开口劝道：“大兄，你这是作何？蓉儿好端端的，为何要将他赶出家门？”

贾敬不咸不淡地答道：

“那孽障败坏家风，在外头做的混账事还少么？”

“以前还有他老子给他擦屁股，如今他老子陷于牢中自顾不暇，与其留在贾家，平白招惹祸端，还不如逐出家门，落个清静。”

贾政还想再劝，贾敬直接把话挑明。

此事他并非要与荣国府这边商量，而只是告知一声。

在来之前，他便已经行使前族长之权，将贾蓉逐出家门。

贾政呆坐当场，一时间哑口无言。

过了片刻，却听贾母一声叹息。

她心中清楚，贾敬这是被当年那事给吓怕了。

为了保住儿孙一命，已经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

殊不知贾敬这么做，其实是因为收到了宫里面送来的一封信。

信上没有落款，可那字迹贾敬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义忠亲王的亲笔。

正是得了旧主的吩咐，贾敬才会配合当今皇帝行事。

将贾蓉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只是个由头，贾敬真正要与贾母商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婶娘勿要见怪，我一心求道，偏生儿孙都是不成器的，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宁国不可无后，依我之意，可从荣国府这边寻一个与贾珍同辈之人，兼祧两房，只要香火不断，对列祖列宗便算是有一个交代。”

贾母此时已经咂摸出味来，当即便问贾敬中意何人。

其实也没什么可选的，荣国府这边两房嫡子，拢共也就贾琏、贾宝玉两人。

便是贾政与王夫人，此刻心中都不做任何念想。

傻子都知道，贾敬肯定会选贾琏。

果不其然，贾敬接着就把贾琏一顿狠夸。

贾母也乐呵呵地听着。

贾琏毕竟是她的嫡长孙，后辈成器，她这个做祖母的只有高兴的道理。

等到贾敬说完，正好王熙凤领着平儿进来。

正要给贾母见礼，贾母满脸欢喜，笑着让其打住。

王熙凤如今贵为王妃，眼下这屋里包括贾母在内都只有给她行礼的份儿。

她要是朝别人行礼，那便是折煞了对方。

虽然贾母是这般说，可王熙凤依然坚持行了晚辈之礼。

一张嘴更是妙语连珠，哄得贾母开怀大笑。

趁着贾母高兴，王熙凤从平儿手里接过一本册子，上面有这回宫里赐下各种赏赐的详细清单，以及四王八公为首的武勋集团得知贾琏封王后遣人送来的贺礼。

光是黄金白银，拢共加起来就有有两百万之巨。

这还不算那些不计其数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

送礼的队伍挤满了荣宁二府门前的街道，府上光是收礼清点都动用了百十下人，八个管账。

王熙凤亲自领着，也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整理出了个大概。

这等盛况，便是荣宁二公在世时也未曾有过。

“族长人选事关重大，老身又是个妇道人家，贤侄乃是前族长，你觉得这贾家上下，何人能担此重任？”

贾敬一脸波澜不惊，似乎早料到贾母会有此反应。

贾敬当年就是皇室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如今对这等事看得也格外清楚。

提出革去贾珍族长之位，看似无情，实则是在保贾珍性命。

贾母心有所感，问贾敬可是为了贾珍、贾蓉而来。

在这种情况下，贾母若还把贾政推上去当族长，那便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家儿子死得还不够快了。

贾母是个精明人，心知若是由自己提议贾琏来当族长，儿子与儿媳必然会觉得她偏心长房。

此事既然是贾敬提出来的，合该由他来当这个恶人。

“此番恶了皇家，若任由其继续担任贾氏族长，只怕会给整个贾家都招来祸端。”

“不如就此革去贾珍族长之位，在族中另选贤能担任，以免耽误家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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