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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露兮露兮(七)

  • 作者:季野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2-10-07 05:43:23
  • 字数:13366字

那女子不理会男子话中略显烦扰的意思,也不回答,仍然一丝不苟地替这老者擦去细汗,擦着擦着,漠然叹息了一声说道:

“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佑黎?”

“飘零?”

那木屋不见了,人也不见,天地一色,万物昏沉,无日无月,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深灰色的苍穹上飘着颜色略微寡淡些的云朵。

“夫人……都这个时候了,还什么风寒不风寒的……”

土坡那头,一个中年女子搀着个拄拐的白发老头缓缓沿坡而上,看着这面前荒草埋着的空地停下脚步,栾安宁见这两人不似这世间其他景物,独独有了色彩,很是奇怪地打量起着两位年岁不浅的长者。

那老头将手中的粗制拐杖一停,在那女子手上轻轻拍了拍,笑了笑,指着那堆野草说道:

她强装的微笑缓缓消失,低垂着眸子看着这老人为他自己挑选的归处,冷冷清清一堆荒草,声音兀自有些哽咽:

那中年女子只穿着破旧的衣物,密密麻麻打着许多补丁,专门挑了颜色相近的布头补的,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生活窘迫,但仪态神色之间都颇具涵养,不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妇人,她冲着老者笑了笑,用一条洗得发白的粗布手帕给老人擦了擦汗水,也没正面答话,先笑笑道:

“老爷,你看看才走了多久,这便出了一脑门的汗来!春寒露重,还是小心些莫着了风寒!才过天命就花白了头发!”

“我就是……就是狠不下心,辞衡……辞衡他还只有那么小……,还没加冠,也没娶亲……,我就是,就是舍不得他……”

女子把替老者擦汗的手帕工整叠起来收好,又用粗布袖子在眼角轻轻拭了泪水,也带着眼泪笑道:

“不过念新,我信你,辞衡那边也安排妥当了,老爷既然决心赴死,妻死亦……亦同茔而眠。”

“夫人,我死以后,就埋在这儿吧!埋在这露晞山的顶上!山下就是庄子,我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我……我就是,就是不想看着庄里这些乡亲们饿死……”

“念新,我又不怪你!”

女子知道眼下再哭也无济于事,又忍着酸红的鼻子,眯着泪眼强笑起来。

“你要是没这个良善心思,当年我也不会跟你一块跑了!如今你这么做……,或许才是咱们夫妻最好的归宿!”

老者盯着女子,清癯消瘦的脸上满是泪光,再也忍不住泪水,轻声道:

“子衿,你要是怪我两句……我……我这心里还好受些……,你这样,我……我更想哭了……”

女子被这老者这年岁还说的这般幼稚言语逗笑,哭着笑道:

“念新你这话说的倒像从前年轻时说的话,一股孩子气!”

带着宽慰的笑容,女子整理了心情,有些哽咽地说道:

“庄子里也断粮快一旬了,老爷若是想好了……今晚便把弘毅他们叫来吧!”

老者冲她点了点头,又听了她提起“周弘毅”,又有些悲伤,喟叹一声说道:

“可惜了,若不是今年这事,或许弘毅或许能中举人呢!可惜却为了这事……,他都已经快知天命了吧!四十岁了,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机会高中了……,还给人打断了腿脚,估计要留下病根……”

女子想到周弘毅被整的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只能躺在床板上,心里也多不好受,却又笑笑,嘟起嘴假意说道:

“又不怪老爷你!算他命不好,年轻的时候赶上那事儿,停了十年科举,等好不容易重开科举,三次两次的都去给人伸冤写什么诉状,自己要当大侠,不去京城入闱!怪得了谁!”

何念新见自己的夫人向着自己,平素自己这个夫人最是喜欢周弘毅这个小兄弟,侠肝义胆还饱读诗书,可也要看谁,若是自己,那这个夫人也不管有理没理,都给自己说话,他心里也好受了许多,握了握苍白的胡子,轻声笑道:

“子衿你啊你!胳膊肘倒是不往外拐!不过我已经让陈岁陈年那两个小子去叫人了,这事交代给他们我倒是放心……”

女子重新搀住何念新的臂膀,那清澈温柔的目光重新看向那堆荒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栾安宁愣在那荒草堆里,怔怔地看着老者和女子的目光,一切一切渐渐明晰。

何念新!吴夫人!一十三户!两人交谈中透露了不少,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便应该是何辞衡的父亲,那位一十三户不惜背负冤屈死去也要忠心护着的何老太公!这位女子想必便是吴夫人,但单单只有这些信息难以知晓事情全貌,这背负的冤屈到底是什么?何老太公又为什么要对何辞衡隐瞒下来一切?栾安宁感觉自己离真相很近了,但还是如同隔着窗纱,迷迷蒙蒙看不真切。

眼前景物突然变化,那树木荒草扭曲起来,连带着苍天白云也混沌起来,一切景物连着面前老者和女子的身形都升腾起薄薄的浅色雾气,随着雾气升腾都消失不见,天地陷入混沌,栾安宁的意识也逐渐眩晕起来,想来应该是又要从这种玄妙状态中脱离出去。

眩晕和劳累让栾安宁微微闭上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窸窣作响,似乎是人说话的声音。

“佑黎?”

栾安宁抹了抹眼睛,竭力在疲惫身躯上寻找着一丝清明,他只记得百盏灯火,执念助剑,虽然看见那尸妖头颅里的血色石头碎裂,但大局没定,究竟还有没有变数他并不清楚,听见耳边窃窃私语的声音,他挣扎着半坐起身,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倒了下来,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却看见面前直愣愣站着十数人,手里执着火炬。

定睛下来,景物渐渐清晰,身旁是一间宽敞的屋子,雕梁画栋,房梁轩窗都古色古香,房梁上画着百鸟,轩窗上布着大栾四地名胜绝景,苍山明月,瓜州大佛,可环顾四周却不见多余桌案,只有一香案置于正堂中间,供奉着何家历代先祖,堂内也不见木椅,显得空空荡荡,只旁边角落处用破烂木头堆了个床榻,与那精致的雕花木梁,素雅木窗对比明显,颇有苍凉荒谬,物是人非之感。面前立着十数名衣不蔽体的百姓,四五个汉子抬着个门板,破旧的门板上躺着个有些虚弱的中年人,栾安宁只瞧了这躺着的年轻人,便觉得那尘污下面的眉宇间颇为熟悉,似乎和那荒村里见的那患关节病的老者颇为相似,只是年轻了许多。

“这……这是怎么回事?”

栾安宁很是奇怪,之前所触碰的几次执念都不曾偏离地方,可眼下身旁景象倒是让他想起那个何辞衡口中“明火执仗”的夜晚,这倒像那是一场焚尽一切大火前的那座何家府邸。

“何老爷!真要……真要这样?”

那木门板上的汉子扶着那有些腐朽的烂木门边,半仰着身体的模样与栾安宁记忆中那个忍着病痛撑着身体的老者重合起来。

“弘毅!不是就让你和老陈他们家来吗?怎么来了这许多乡亲?”

周弘毅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苦涩,有些沙哑说道:

“老相公!这我怎么瞒得住……怎么瞒得住啊!老齐家替相公置换银两,李家刘家替您购粮,你做了什么,想做什么咱们庄里百姓都知道!没钱了,没粮了咱们去挖野菜,啃树皮!再不济都离了家去清平府讨饭去!念新叔,您……您犯不着这样啊!我只是……只是不忍心就和陈哥说了,他们都不想看着相公这样!”

“就是啊!何老爷,您的所作所为咱们都门清!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是你给了咱米吃,到头来不给米的死贪官盆满钵满,还要逼得您落得这副田地!这是什么道理?俺齐大年不认这个理!何老爷你也莫做傻事!”

何念新摇了摇头,凄惨地笑着看了看乡亲们手上持着的火烛,松醇油点燃起来黑烟不断,只发微微的亮光,熏得敞亮大门的厅堂里不一阵就“云蒸霞蔚”起来,火炬虽亮,照亮漆黑暗室,却也扑腾着刺鼻的黑烟,可眼下府宅内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被典当了换米,就连堂上祖辈留下的前齐雕花铜灯也给他换了五斤粟米,没了火炬,这厅堂内便是一团漆黑。

他转过身看了眼吴夫人,柔情似水,轻声问道:

“子衿,辞衡……辞衡睡下了?”

吴夫人轻轻颔首,抿了抿嘴答道:

“睡下了,我方才去看过……他睡得沉,平日里我喊他名字也醒不过来,老爷,弘毅你们只管说话便是……”

何念新点了点头,呛着浓烟轻咳了两声,努力平淡下语气说道:

“弘毅……,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眼下不是有没有东西卖,能不能换到银钱的时候,真要是不行我把……把那太祖圣旨的纸扒了,那一片霖锦也能卖上不少银子,可……可老刘那身上四十两纹银又可曾购到了粮食?我若不死……,恐怕……恐怕这座庄子里的百姓断然没有活路啊!”

“为什么相公非死不可?那狗屁官只说‘时候不到,时候不到’,这个时候又不一定……不一定是非要相公死……”

周弘毅声音渐渐微弱,也渐渐失了底气,他是饱读诗书的人,早些年科举没曾中断便两年过了县府院三试,以乡试头名中了举。只是如今大栾文风沛然,人才济济,太祖朝初立之时,刚历改朝换代,百废待兴,连识字之人都寥寥无几,举人便可立即做官。百年过去,两朝休养生息起了成效,有识之辈彬彬济济,官员职位大多没了缺,太宗朝末期也取消了举人吏缺候补制度,不过便是如此,要不是赶上那科举中断的那近2十年,周弘毅也又自信进士及第!

既饱读诗书,又不迂腐到钻到那圣人的字眼里“苦心孤诣”,周弘毅脑子还算清楚,也知道这官府明里暗里针对的其实就是这位“何老爷”,何清庄除了这位何相公祖上做过京官,余下的一百多户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不曾触怒过达官贵人,犯不上沦落到这清宁府别的庄子救济粮早便分发了下去,独独自己这何清庄不管去多少次,都只落个府台老爷“时候不到,眼下送不了赈灾粮”的结论。

事情的根源恐怕还在这何家上。

何念新有些迟疑地从胸口处掏出一封折叠整齐的白信出来,上前两步,递给周弘毅。

栾安宁知道自己猜测没错,只是目前自己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也不知晓,但眼下既然从他人执念中能够看到这些旧事,那便安心把自己当个过客,他轻轻走了两步,步子轻飘,踩在青石地砖上却软绵绵地,如同踩着一团棉花,绕到周弘毅身后,正好将那白纸上行草写着的八个字看得清楚!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周弘毅接住这白纸的双臂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手臂伤势没好利索,亦或是是……震惊和不解!他兀自在嘴里将这两句在嘴中喃喃念了几遍,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念新叔……这是,是南宫家送来的?”

周弘毅其实心里已经有所猜测,他不是蠢笨之人,何念新也把圣旨给他看过,仅凭借这张白纸便将事情联系起来,便能猜个大概,县官府官的推诿怠政,自己如今赶考所经历的种种,如今庄中希望渺茫,又抛出这八个字的圣人经义出来,恐怕一切一切都和那个隐藏在官府身后,枝繁叶茂,庞大无比的名门望族有关。

“五天前南宫家差仆人送来的,”

何念新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那升腾黑烟下照亮暗室的火炬,蓦然有些失神,盯着那微弱的火焰说道:

“弘毅,圣旨我也给你看了……我跟夫人也商量过这件事,恐怕这位南宫家的所谓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就是这明面上的意思……”

他踱起步子,把苍老的手负在佝偻的背后,接着说道:

“我父亲曾对我说过,先祖做御史中丞之时,太祖朝御史除了为状告南国公一家,曾接连写过七封弹劾奏表呈交兰台审议,却都如石沉大海,后来才写下一封言辞激烈的血书直交天听,直言‘奸佞贪官不诛,窃国大盗不除,大栾短命而亡,凤启凤启,便是阳奉阴违,弃国弃君’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却正好赶上太祖西苑狩猎未归,被南国公故友,时任大栾丞相的‘祁国公’齐如悔罚跪在玉阶上,而先祖抱着死谏之心,长跪在凤翥殿长阶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等到了太祖陛下班师回京,将被祁国公匿下的奏表一字不差地向陛下言明,这才将南国公一脉做下的丑事公之于众!”

周弘毅点点头,故事里,这位何家先祖倒不愧这太祖陛下降旨嘉奖的恩宠,对何念新哽咽道:

“所以……这南宫家过了近百年之远了,还记得这份仇?圣人便是陛下圣旨中那句‘古圣人之风’的评语?大盗之言是您这位先祖大人中贬斥南国公的话?”

他鼻子一酸,有些没想到这南宫家家大业大,又是仙人家族,行事却是这般睚眦必报,自己做错了事情不肯认下,还要将祖辈的恩怨屈辱强加到后人身上,甚至不惜在信中便称自己“大盗”云云,这是不惜背上污名也要报仇的心思……

何相公轻笑了一声,仿佛这一切南宫家的针对是理所当然似的,语气淡然地说道:

“当年太祖陛下也以南国公御下不严,纵容亲眷家丁的失职之责杀了南国公世子南宫中天,而如今这位住在那南宫一族‘敕造国公府’里,承袭了侯爷爵位的南宫家家主南宫夕……是当年南国公世子的遗腹子……”

沉默无言,寒蝉仗马。

众人听了何念新所讲的故事,纷纷迟疑起来,不发一言。便是没读过书,不识字的百姓能大概明白了其中曲折,也知道恐怕何相公不死,这赈灾粮是绝计不会发下来的,南宫家族横亘在其中,像一座大山般阻绝了所有希望。除了周弘毅,厅堂内的众人都纷纷叹起气来,虽不知道这位南宫家到底是如何厉害,但肯定是比府衙里的府台老爷还要威风几分,厉害几分,静默地面对着这个必然的结果,不少人脸上略有动容,在何相公的大恩和自己一家人的生命间挣扎起来,好像方才在意的,这位恩人的死也不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周弘毅敏锐地察觉了厅堂里的气氛变化,只觉得火炬烧着的黑炎沉了下来,直盖在他的脸上,涨红了脸猛咳嗽起来。

何相公淡笑着摇了摇头,他理解众人如今这副困境,人性总是禁不住考验的,只是如今反倒让众人犹豫起来,饱受着内心的煎熬,也有些不舍,轻声道:

“这件事情是我的过失,念新向诸位赔罪!若不是我何家与南宫家有这般恩怨,也不会连累大家同我一起没有粮食,让诸位受了这许多苦……是我,是我何念新的过错!这个错误,念新自当用命去弥补……”

他把佝偻的腰弯得更深来,深深冲众人作了一揖,像是在仔细看着这脚下踩着的后土,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周弘毅见何念新事到如今还在为众人着想,全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颤抖着看着一旁神色有些怪异的几个人,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流淌下来,可能是联想到自己过去一个月里那暗无天日的日子,突然声把手中火把往人群中间一掷,高吼道: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什么表情?念新叔这么说了,你们就这么想!是吧!李四!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瞅瞅你那个样子,念新叔自己都没米吃了,念着你那媳妇刚生下孩子,身体虚弱,把白米细面都给你家了!还有你……,吴三叔!你儿子吴财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去定安府便去,还偏要好勇斗狠,惹了人家宋臬台家的远亲,不是念新叔上门……上门去求,你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周弘毅越说越气愤,拍得门板上积年累月积下的厚厚灰尘落了薄薄一层,瘦弱的右手有些不听使唤,却还是随着心情起伏一声一声拍在那朽木门板上,似在擂着心鼓,令众人心神震颤起来,被周弘毅说到名字的吴三叔和李四脸上阴晴变化,不知该说些什么。

“夫人!我……我……,是我无能……,子衿,就是……就是苦了你了……”

老者本来还笑盈盈的,看着女子知情达理的样子,却鼻头一酸,带着笑流着泪来,手中的拐杖在黄泥地上猛然戳了一阵,责怪着自己被这个世道推着,填到那个自己本心挖掘的深坑里。

那白发老者深情地看着女子,又轻轻拍了拍她搀扶过来的手,声音里也带着些鼻音:

“就是……就是苦了你了,年少的时候把你骗了来我们何家,骗你说家财万贯,钟鸣鼎食,却没让你过上什么好日子,如今还要跟我一同遭罪……”

白灯笼熄了,周遭燃起来的大火也灭了,一切似都归于寂静,只剩风惊动四下深林,林叶作响,似是旧时禅院屋檐下的护花铃被风吹动,轻响叮铃。

“你这话说的,还挺对!念新,你当时还真是能骗!‘露兮露兮,天光而晞,见伊人兮,相思而疾’这四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也怪那年的我年轻,还真以为老爷你是读过不少书呢!这一晃都骗了我三十年了!真快,这一眨眼的功夫辞衡都这么大了……”

女子体态纤细,美人在骨不在皮,只是脸上落着许多皱纹,消瘦的面容倒也透着年轻时姣好的容颜,追忆起从前那些少时情事,把住老者的手臂浅笑起来。

往事历历在目,一点一滴都是感动,女子笑了一阵,又觉得人生一世,转瞬成空,又落下泪来,整了整两鬓几根发白的枯槁头发,别在耳上,不说话,只泪眼凝噎,看着这同样苍老的男子,依旧如青葱岁月里清澈的眼瞳中自有万种柔情。

浑浊的景色只有深浅两色,松木深些,桑树浅些,黑白两色的中间,栾安宁小小的身影在低声唤着,却没人答他。

眼前位置似乎没曾变化,只是蒙上一层黄绢,像是在看一副千年流传下来的古画,显得不那么真实。栾安宁纠结着站起身来,见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树影幢幢,荒草萋萋,迷迷蒙蒙埋藏着旧事,原本铺着石板路的缓坡还在,不过却还只是野草掩下的黄泥路,原本建着宽敞木屋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空地,衰草枯杨淹没,像是许多年不曾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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