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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少昊君离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09-27 16:29:06
  • 字数:9594字

画旬不想耽误救人, 王师也不想, 因而双方相安无事的在雪里挖人, 被埋得有点久, 很多人族都死了,反倒是那些龙伯, 虽然大多一条命去了半条, 但总归没死透,还有的救, 身体素质简直过分。

君离被挖出来时整个人脸色都是青紫的, 很多人都以为没救了, 没想到挣扎了两日,自己又慢慢缓过来了,身体素质好得不可思异。

非常疼!

好想死。

疼!

他们和画旬选了同一个黄道吉日, 双方袭营失败后不约而同的去寻找不见踪影的另一支人马,也不知画旬派出的另一支人马的军将是谁,以至于在找人找到同一个地方后比起趁机干掉敌人, 画旬更重视从雪里挖人。

身上不知受了多少伤, 再被雪崩埋了....

“黄泉幽冥原来一点都不冷啊?”君离忍不住道。

君离的军事才华是毋庸置疑的, 但他的武力也是众所周知的,连第一重境界都没到,一点内力都没有。然而,发现他的命格外硬后军医给他做了一番检查,发现君离的身体素质虽不如第二重的武者,却一点都不逊色第一境的武者。

听到小奴惊喜的声音时君离不由升起了欣喜的情绪,原来自己还活着,原来这里不是黄泉幽冥。

得知君离苏醒后下属和学宫时的同学相继来探望, 君离也从他们嘴里得知了怎么回事。

太不合理了。

君离慢条斯理的用着粟米粥,边吃边听着探病的友人下属们说话。

他的身体素质,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能推测和辛筝让自己练的锻体操有关,反正练了以后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好,虽然不目明,但别的感官都是愈发敏锐。

“帝子你醒了。”

君离与夏狭路相逢委实正常,但雪崩....众人也只能感慨君离倒霉,所幸倒霉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他的敌人,双方一起倒霉,也不算太倒霉了。

比起对雪崩只有懵逼的君离,同样被埋了多日的夏却是一点都不懵逼。

“是声音,雪山里,尤其是冬季时的雪山是不能发出大的声音,不然会引起积雪的共振从而引发雪崩。”夏一脸抑郁。“大喊大叫几声尚且会引起雪崩,何况数万人的兵戈激战。”

画旬知道雪山里不能大吼大叫,不然容易惊扰雪山之神,带来雪崩,但具体什么原理却是不清楚的,如今才从夏这里涨了见识。不过,即便知道雪崩的原理,夏也没有办法。

她不可能在和王师狭路相逢后就掉头跑,且不说小道上想后退有多难,便是跑了,王师就不会追杀了吗?

双方在发现彼此时便猜到了彼此目的为何,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

冬季的雪山里打起来....一定会被雪崩给埋了。

画旬最终只能安慰夏节哀。

夏完全没被安慰道。“更应该节哀的是蒲阪军。”

遭遇雪崩很倒霉,但不算太倒霉的大抵就是大家一块被埋了,而龙伯族最近几千年都生活在北方的荒原与极北冰原,知道怎么应付雪崩,在雪崩到来时增加自己的生存概率,再加上强悍的身体素质,虽然全都被冻伤了,但死得不多。而王师的兵马全是人族,也没有龙伯应对雪崩的经验,死伤绝对不

会是小数目。

何以解哀,唯有敌人更哀。

君离在得知自己带去抄后路的三万兵马伤亡情况后如夏所愿差点心肌梗塞。

不是每个人都有君离多年如一日勤练锻体操所练出来的诡异好体质。

找到战场地点,再从厚厚的积雪里把人给扒拉出来,这期间耗费的时间太多了,而人的生命又太脆弱了。

尤其是被雪崩埋之前正是大战,很多人身上都挂着彩,君离被埋的时候身上便有两枚箭矢与一道剑伤,挖出来的时候伤口都冻坏了,所幸是冬季,伤口哪怕几天没处理也没发炎。

仅是折损便超过半数,至于伤....无人不带伤,最多就是有的人身上有兵戈造成的伤,有的人没有,但还活着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冻伤冻疮。

能动弹后君离坐着小奴从辛筝送来的五花八门的军资里翻出来的轮椅去探望伤员,发现伤员都恢复得还不错。

辛筝筹来的粮食很多,多到根本吃不完,因而伤兵哪怕不是贵族也会得到充足的食物,再加上辛筝弄来的军医和药材,同样也不会缺乏医疗资源。

甚至于,辛筝还不知从哪搞来了数量非常可观的羊脂冻疮膏,用羊的膏脂与一些药材制成,一种防冻伤冻疮一种治冻伤冻疮,效果无一不好。

西征军可能遇到的情况,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辛筝都秉持着用不到总好过需要用到时却没有的态度全都给准备了。

有史以来最让人省心的后勤官,没有之一。

因着和瘫痪唯一的区别就是瘫痪是终生的,而他只是暂时的,但不管是终生的还是暂时的,君离这会儿都不得不安心养伤,身体不养好王不会再让他上战场。

再怎样也是个帝子,而随着他军事才华的展露,曾经是鸡肋,未来却绝不会是鸡肋了,王师自然不会让他带伤上战场,人道不人道还是其次,关键有个三长两短,没人想负责。

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君离干脆与伤员们聊了起来,发现上层虽然觉得这场战争打得相当生不如死,但下层居然觉得还挺不错的。

每天都能吃饱饭,受了伤也有医者和药材,甚至连

冬季天冷也有防冻的羊脂乳,再没比这更美好的日子了。

至于可能会死?

卖命的事,哪有不死人的?

而且,平时倒是不必卖命,但也不可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一条贱命换这么好的日子,值了。

君离:“....”

底层对生活的满意态度只让君离感觉致郁,但还是想强忍着致郁感继续聊。

不论是多么不合理,多么荒诞的事情,只要存在,必不会无由。

他想通过这些底层徙卒与甲士对帝国最底层....也不算最底层,最底层的是奴隶,这些出身庶农阶层的徙卒甲士比奴隶要高出一个等级,但对于王侯贵族而言,都是底层。

只有对这些底层的生活有一个具体的了解才能真正明白缘由。

聊了没两日君离愈发的感觉触目惊心。

心绪尚未缓过来便得知战局有变化。

荣君被俘虏了。

之前大抵是伤得太重,不太确定能不能活,画旬便没吱声,随着荣君被抢救回来确定死不了了,画旬终于开口了,想用荣君与王做一笔交易。

画旬交还荣君,王师退避三舍。

一舍三十里,三舍为九十里,退个九十里相当于将九河走廊西端的关隘都拱手。

万千将士辛苦用命攻破的关隘,怎可能再拱手?

但不答应,荣君就死定了。

数十年来荣君为王南征北战,膝下子女众多,却尽数为了王战死沙场,王若放任荣君不管,不免令人心寒。

君离有点好奇王会怎么做,或者说,他也不知自己该期盼哪个答案。

王若能放任荣君的死亡,这会儿在冀州使劲蹦跶,虽然保障了西征军后勤但也得罪了无数诸侯与公卿的辛筝又会有什么结果?

若王答应了。

牺牲那么多人命打下的地盘就这么交出去,君离也不甘,就这么拱手三舍之地,将牺牲的将士放在了哪里?

诛心之计。

画旬几时如此深谙杀人诛心之道了?

君离挣扎,画旬也很愁,问因为气候的问题来了后不等到春暖花开是走不了的清任。“你确定蒲阪王会答应?”

清任道:“不答应也无妨,反正没损失。”

画旬想了想,是没损失。“不过那样的

话,荣君该怎么处置?能收服吗?”

清任怔了下。“我们不可能放心用他。”

荣君的子女是死干净了,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孙辈了,只是年纪都太小了还没到出仕的年纪才没多少人知道。孙辈可以说都捏在王的手里,哪怕荣君有心投诚也必须考虑后代,西荒也不可能放心用一个全家都捏在敌人手里的将领。

“杀了未免可惜了。”画旬道。

荣君可以说是一代名将了,没有他,王也很难像现在这般王座稳固。当然,没有王,荣君也很难爬到如今的位置,荣君的出身很低,不过一名普通的游士,往上数五代都没有贵族,更早倒是有贵族,但远到那份上对于贵族而言已经没意义了,只有连着很多代都是贵族才是真正的高门,越是古老就越是尊贵。

是王给了荣君机会让他能够获得展示的舞台,这才能从游士一路爬到附庸君的高度,这也是他的人生最高峰了。

再往上的层次必须是累世贵族才有资格踏足,荣君的出身是不配的。

清任赞同:“杀了确实可惜了,大将军你说,蒲阪王拒绝以后我们却不杀他,还善待他,对他礼遇有加,蒲阪王会如何想?”

画旬:“.....”玩政治的都心脏。

王在挣扎权衡了数日后终于给出了答复。

虽然回复写得义正言辞,令人忍不住同情王,好倒霉,好身不由己,好一个大局为重,真真是闻着伤心,听着落泪,但内核却是清晰的:不换的。

画旬自然没因此将荣君给杀了,而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软禁起来,好吃好喝的养着,按着清任说的礼遇有加,忙里抽空时会寻荣君聊聊人生。

送信的海东青将密函送至金乌台后,太昊琰更是狠浇了一勺滚油。

太昊琰亲自捉刀写了一篇文采斐然的求贤赋。

看得出太昊琰写这篇求贤赋花了不少心思,认认真真的了解过荣君的生平。

荣君的一生用一句话来概括大概就是:我被贵族嫌弃的一生,或者我使劲舔贵族却被使劲嫌弃的一生。

有名将之才,也有名将的功绩,就因为出身,荣君始终被嫌弃,换

个大氏族的子弟,有荣君的才华与功绩,裂土封侯是最基本的,甚至位列方伯也并非不可能。

荣君呢?

他的顶点就是附庸君,连正式的诸侯都不算,正式的诸侯至少也得是一个非附庸的君爵。

至此,封无可封,他再立了什么功,王能给的也不过是财帛、奴隶、土地之类的东西,爵位只能在梦里。

莫说旁人了,便是当事人荣君明知太昊琰不怀好意,阅后亦忍不住涕泪连连,激荡的心情终止于看到太昊琰的册封诏书。

只要他愿意投诚。

太昊琰封他为侯。

裂土封侯,子孙世代公族是他一生所愿,近在咫尺,荣君却出乎意料的拒绝了。

画旬颇为感慨。“她是认真的。”

几十年的情人,他能看出太昊琰是真的欣赏荣君的才华,很认真的在招揽荣君。

荣君反问:“我全族皆在蒲阪,若投诚便是舍弃全族,这世上谁能信任一个能够舍弃全族的贰臣?”

家族是一个人的根,哪怕是贵族出奔,也都是再不跑就要被杀的情况下才会出奔,而贵族氏族枝繁叶茂,盘根错节,尤其是那些顶端的氏族,便是杀了国君都不会有一根毛的损失。因而很多贵族出奔时可以放心的孤身跑路,但荣君不能。

他若叛了,蒲阪必定斩了他全族。

画旬道:“但你的王也不会再信任你。”

荣君道:“你很幸运。”

生为名将,得遇明主,且不论怎样战功彪炳都始终不被猜忌。

画旬无言,他和太昊琰属于特殊例子,无法重复。

“既然你不愿降,王让我送你去金乌台。”画旬道。

荣君愣了下,旋即明白为何,他留在望乡,画旬还要分出人手来看守他,而且他要是趁机跑了也不美,反倒是让他去金乌台做客,享受太昊琰的礼遇,效果无疑会更好。

也更能衬托太昊琰的宽宏大量,以及王的无情。

君离闻言道:“我亦不知怎么回事,行至半途与龙伯不期而遇,打到一半时突然就雪崩了。”

九河走廊与望乡之间的大道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谈不上隐秘,为了隐秘,抄后路的人马都是走的难以行走的小路,但西荒与山东九州撕破脸之前往来频繁,因而能够通人的路差不多都被开发了,还剩下的小路也没几条,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叠的。

也使得了他在被埋在雪里的时候连雪层之下泥土中虫蚁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能

听到,让他不至于在漫长的掩埋中因为太过寂静而崩溃。

君离是被疼醒的, 仿佛全身都被碾碎再重新拼接。

君离用完一碗粟米粥,恢复了些气力,友人们终于问起君离是怎么被埋到雪里的。

不是去抄后路的吗?

怎么抄到雪里去了?

因为太疼了,君离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大概是疼得久了,痛觉自动下调了才缓过来, 感受周遭温暖的空气,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地方不太对。

自己不是被雪崩给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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