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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1 章 第二十章濁山姮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11-22 06:56:38
  • 字数:21890字

“哎呀,真香,崽崽要不来一口?你看你肚子都在抗议了。”濁山姮用无病用的小勺子舀了一勺粟粥怼到无病的嘴前。

无病拒绝道:“不....”

无病真诚道:“搁点肉吧,我是病人。”

“病人才更要忌口,你没听医嘱吗?半个月饮食清淡。”濁山姮一脸不是我想虐待你,是我得听医嘱。

濁山姮舀了一小勺品尝,露出了仿佛品尝山珍海味的神情。“真香,你真的不要来一口?”

虽然不久前啃了十一两的油炸与炸肉,其中大半都被医者催吐吐了出来,较真的算起来,无病有一段时间没进食了,不一会肚子便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

无病拒绝:“我不,没肉没香料,这么没滋没味的东西,我才不要吃。”

“怎么会没滋没味,你看这些紫菜就很增味,我特别让人放的,真鲜。”

要字没能说出口,濁山姮见缝插针将粟粥怼进了无病的嘴里,笑吟吟问:“味道如何?”

濁山姮也不恼,捧着菜蔬粟粥在无病的鼻子前津津有味的享用粟粥,用得格外香,时不时赞美一下粟粥的鲜香、美味。

无病扭头不想看,但离得太近了,眼睛看不到鼻子也闻得到。

有点香,紫菜配粟粥味道还不错,但做为一只有骨气的崽崽,无病觉得自己不能认输,遂矜持的品评:“寡淡无味。”

“那算了。”濁山姮惋惜又高兴的继续吃,并加快了吃的速度。“盆里还剩两碗粥,你不要我就都吃了。”

一碗解决,濁山姮揭开盛着粥的陶盆盖子又打了一碗,无病趁机瞄了一眼,剩下的量确实是两碗。

无病哼了一声,坏大母,就会欺负崽崽。

“可你不是宁死也不吃寡淡无味的食物吗?”濁山姮一脸我很尊重你,你别勉强自己吃东西。

无病的脸也不知是气还是羞红了:“我没有,不是我,你听错了。”

濁山姮哈哈笑着亲了一口小家伙。“行行,大母听错了,来,剩下这碗给你,你慢慢吃,吃完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濁山姮拿无病专用的碗打了剩下的粥,再用无病专用的勺子,舀了粥送到无病嘴边。

准备自己拿勺子吃的无病茫然的看着濁山姮。

“不吃吗?”濁山姮问。

“吃。”无病赶紧张嘴,咽下一勺粥后第二勺又来,发现濁山姮是真的准备喂自己吃这一顿饭,有些讶异。

从她一岁时嫌弃彭祖与魏兕老是给自己喂菜,抓着勺子自力更生吃肉起彭祖与魏兕便开始让她学着自己吃饭,待她一岁半能够稳定的拿着勺子进食,彭祖与魏兕每顿饭都是让她自己吃,不再喂她。

不过,无病心想,被人喂饭的感觉真享受,若喂的是肉羹就完美了。

一个喂一个老老实实的吃不作妖,一碗粥很快吃完。

“还要。”

濁山姮揭起盖子示意陶盆里已经空了。“没了,你瘪嘴也没用,下回吃饭记得积极点。”

将碗箸杯盘都收拾好让仆人拿下去清洗,濁山姮也没打算真的饿小崽子一晚上,给崽崽倒了一杯煮沸又放温的羊乳让崽崽垫肚子,主食就算了,挑食的习惯必须纠正。

在小崽崽喝乳时濁山姮摸出一只一尺高的陶器,陶器的外形是一只抱着一捧竹子在啃的食铁兽,憨态可掬。

小崽崽讶异道:“食铁兽,怎么这么可爱?”

在宁州生活了两岁,无病自然见过食铁兽这种宁州独有的杂食猛兽。

猎人自山林里猎来食铁兽在集市上出售,无病跟着彭祖一起买菜时见到了食铁兽,尽管已经死去,却仍能看出其生前的威风。彭祖也买过一只试着烹饪,但味道一点都不好。

“这是食铁兽的幼崽,自然比成兽要可爱。”濁山姮道。

陶器为了展现食铁兽幼崽的可爱,没让食铁兽这种吃素也吃肉的杂食动物抱着野味啃食,而是抱着竹子啃,无害与可爱是高度挂钩的。因而对于无害的东西人们不吝啬给予可爱的赞美之词,以及宠爱,天长日久,无害变相的与可爱等同,更等同于美,人们看到无害的东西,哪怕无害可爱只是外形也会下意识觉得可爱。遑论这只陶器的外形是精心设计的,无论是谁瞧着都只能想到可爱,对智慧生物的杀伤力尤其大。

“喜不喜欢?”濁山姮问。

无病不假思索的回答:“喜欢。”

“那你以后的零用钱就存这里面了。”濁山姮一边说一边摸出九枚大钱与三枚铜锱,熊崽子真的很行,一天就划掉了七枚铜锱,油炸与炸肉绝对不是她一天里唯一吃的零食,若非吃坏了肚子被送医,保不齐还能找一家食肆继续胡吃海喝一顿再回家。

无病懵然的看着濁山姮将大钱往熊猫头顶的缝隙里塞,赶紧拽住濁山姮的胳膊。“你把钱放进存钱罐里,我就没钱买吃...买玩具了。”

濁山姮大方道:“没事,你想买什么玩具跟我说,我买给你。”

“那太麻烦了。”

“我不嫌麻烦。”

“那我要是有特别想买,但不马上买就会被别人买走的东西呢?来不及呀。”

濁山姮嘴角微微抽搐,小崽子你可真执着的,思考了一瞬,濁山姮故作深思姿态开口:“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每天给你一枚铜锱,剩下都存进存钱罐里。”

“一个钱能买什么?”

“能买的可多了,就像你今天吃的油渣,一个钱能买二两,炸鸡肉能买三两,很多了。”濁山姮理所当然道。

辛筝为了信誉,为了竞争,铜锱的含铜量与个头都很足,购买力强,加之地广人稀,有足够的土地种植牧草养殖牲畜,肉食的价格都很便宜。濁山姮虽然觉得一个钱少得可怜,但小家伙衣食住行全都被家庭给包了,想要玩具也只是打个招呼说想买的事,一个钱的零花够了,她一点都不想再听到小家伙乱吃东西吃到送医的消息。

“那也太少了。”

濁山姮道:“你若想吃肉,与我说便是。”

你们给我吃的肉分量少,味道还淡,掺了许多菜蔬,我想吃有滋有味的肉,大口大口的吃肉,不敢说出口的小家伙哀怨的看着濁山姮,努力用目光表达自己的期盼,奈何濁山姮当自己是瞎子。

为了让小家伙长记性,濁山姮一丝不苟的遵照医嘱给小家伙喝了三天粥和羊乳,第四天时考虑到一直喝粥没什么营养,终于抬手大发慈悲增加一碗蛋羹,还是没肉。

一直不给肉吃的结果便是一起用膳时无病瞧着濁山姮碗里的肉,两眼冒光,看得到却吃不到,只能看一眼肉喝一口粥,再用你好无情好冷血的眼神瞅一眼濁山姮。

濁山姮:“....”总觉得这么折腾下去熊崽子会不会厌食不确定,但自己一定厌食。

思考一番,濁山姮在用完膳后去翻辛筝过年时分给自己的贡品。

拥有权力的人,你不给他一点特殊待遇标明他的与众不同,人就会自己利用权力创造出不同。辛筝再头铁也赢不了人性,更别说她也不相信这世上存在圣人这种东西,因而除了平时的俸禄,还有一些特殊的待遇,国库里那个专门用来存放玉钱的府库就是用来应付这方面的,除了临退休时赏赐的玉钱,平时也会有一些赏赐,逢年过节奖励一条或几条肉与一些盐,还有少量的奢侈品,地方上进贡的丝绸、茶叶、、器皿以及一些珍贵药材,进贡上来后由高级官吏以及拥有高级爵位的人按照职位与爵位的高低分一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虽然分的奢侈品数量很少,大部分还是只适合收藏的东西,真能吃能用的东西不多,但我有人无这一点足以满足大部分人的虚荣心。

地方给国都进贡是很正常的事,但濁山姮头回见到辛筝这么搞的。

一般来说,贡品是君王拿大头,一部分赏赐功臣与自己喜欢的臣妾,而这些贡品最终成本还是要氓庶来承担,濁山姮在位时曾经为了减轻负担免过一部分贡品,效果一言难尽。

她免了,但底下的官吏没免,国君拿得少了,还剩下的,底下人就自己分了,氓庶原本要负担多少成本还是多少成本。濁山姮只能恢复了贡品,落官吏手里还不如落自己手里,好歹能拿来做不少事。

辛筝的做法就很离谱,她的选择是尽量将生产控制在自己手里,同时控制生产的数量,最好的一部分做为贡品,不够好的做为商品卖去西洲与长洲,其中贡品按照职位与爵位高低一起分了,一件都不留,甚至为此制定了制度,要求以后一直这么做。

但不可否认,效果很好,奢侈品生产得少,成本自然也就少,高职位的官吏与高爵位的庶人每个都能分到一份,明明分到的贡品比起分封时代贵族们分到的少得可怜,但都很满足,可谓花最少的钱安抚了最多的人。

濁山姮还是在鯈的提示下才慢慢反应过来为何。

对于分封贵族们而言,本来就拥有大量的社会资源,一部分贵族用的东西甚至比君王用的还要好,看不上赏赐的贡品,谁会因为别人赏赐了自己一堆自己看不上的东西而心生感激?即便是用的东西比不上君王的,人也不是完全用不起,而是用得起,只是因为用了就需要节省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不用。

更别说君侯赏赐最多与最好的都是关系亲近的人,拥有大量社会资源的贵族从来都不吝于在君侯不懂事时揍君侯一顿教君侯懂事,自然不可能去讨好君侯,而越不讨好君侯,得到的赏赐就越按礼来——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送给一个家财万贯的人一百枚钱,人不会有特别的感觉,而送给一个乞丐十枚钱,乞丐会感激涕零。辛筝舍贵族而用游士氓庶亦同此理,性价比高。

贡品亦然,不同于打出生起就用惯好东西的贵族们,官吏们可没过过那么好的日子,虚荣心很容易得到满足。

即便是曾经用惯好东西的,濁山姮自己就发现自己分到贡品时的心理非常奇妙,虽然辛筝分给自己的贡品根本比不上自己为君侯时用的,仍旧觉得两者不一样,为君时用的贡品用得完全没感觉,摔坏了都不会觉得心痛,但辛筝给的,觉得很珍贵,用得很珍惜,彭祖曾经失手摔坏了她得到的贡品,她虽不至于为此揍儿子一顿,却感觉到了心痛。

与鯈说了自己的困惑,鯈给了她一番非常长的解答。

你以前用的所有贡品不需要付出便理所当然能得到的东西,而现在得到的贡品是因为你是高官。而在辛筝制定的规则下,分贡品不以君王的喜好,而是以官位与爵位。

官位不世袭,爵位虽然可以传给后代,但传一代降一等,传旁支降两等。虽然算是变相的世袭了,但辛筝的爵位是养老保障,保障你老了以后能通过爵位得到更好的养老待遇,但在年纪达到养老的年纪前,爵位连金钱都带不来,与爵位对应的俸禄达到养老年龄以后才会开始发放,这也导致有爵位的人在年老之前也可能生活水平一般,甚至很穷,逢年过节赏的肉和盐是加餐的,指着平时的赏赐过日子肯定饿死。

高官辛辛苦苦几十年才爬上来,头上的上司又是辛筝这么个家伙,不仅爬得辛苦还爬得战战兢兢,付出这么多,哪怕回报是很普通的东西也会因为付出而格外珍贵。高爵位者,若是一代,那付出的心血绝对不会少,若是二代三代,付出得虽然少,但一来这些人不一定也富有,二来即便富有,继承爵位就必须服三年徭役,不然爵位会因为无继承人而被收回。虽然辛筝的养老爵位很鸡肋,然再鸡肋也是爵位,能说不要的人不多,因而为了继承爵位还是会去服役,付出了那么多汗水得来的东西能不珍贵吗?

濁山姮总结为:人性本贱,得来的太容易,稀世珍宝也不过破瓦罐,得之不易,破瓦罐也是稀世珍宝。

濁山姮内心十二分感慨的从刚拿回来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贡品里翻出一盒肉芝,这是今岁新增加的贡品。

辛筝将肉质出产最密集的那片地给圈了起来尝试人工培育肉质,在找到办法大规模种植前,每年少得可怜的产量便做为贡品。

肉芝是一等一的补品,很适合老人食用,经常吃还能延年益寿,高官与高爵位者年轻的是四五十岁,年纪大的七老八十乃至百岁,吃这个正合适。

打开专门用于保存肉质的匣子,露出里头婴儿头颅大小的白色肉芝,执刀割肉芝。

说是芝,也的确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但刀割上去的感觉仿佛在割肉,最外面的表皮割开后露出的内里也是与动物的肉差不多,只是没有肉类的腥膻味,且肥瘦相间,纹理如大理石纹路一般。

割下约莫三两的分量放至一个碗里,剩下的重新封在匣中。

采摘的肉芝若表皮不割破,可以保存半年左右,低温下能保存更久,表皮已经割破的肉芝不行,不低温保存,最多三天就得变质,甚至发霉长蛆。

濁山姮让人将割下的肉芝送去厨房晚上烹饪给无病吃,剩下的放去冰窖,之后每餐割一部分烹饪成食物。

肉芝本就鲜美,庖人随便烹饪都能做出美味,何况濁山姮的庖人是彭祖亲自调/教的,师从天下第一庖人,手艺虽不如彭祖,却也是帝国最拔尖的那一茬,宵食时无病老远就闻到了肉香,哪怕知道吃不上也情不自禁闻着味跑过去,说不定能偷吃一口呢?

蹬蹬跑进用膳的饭厅,发现濁山姮已经坐在那了,婴儿肥的脸蛋不由垮了下来,有气无力打招呼:“大母好。”

知道是几天没吃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天没给你吃饭,濁山姮无奈的将肉芝汤递过去。“喏。”

大母你中邪了?无病讶异的看着濁山姮。“不是不给我吃肉吗?”

“这不是肉,是肉芝。”濁山姮道。“一种补品,对你身体有好处。”

“怎么可能不是肉,这肉香....嗯?怎么一点腥膻都没有?还有淡淡的菜蔬清香?”无病鼻子用力吸了吸,确定自己没嗅错,只要是肉就有腥膻味,区别只在于重不重。虽然可以用香料去腥去膻,但处理得再好也只是去味去得几近于无,或是用大量的香料将腥膻味完全压下去,但这样的话感觉就不吃肉而是吃香料了。

“肉芝不是肉,我也不知道它算什么,但不是肉。”濁山姮道。

“可它长得跟肉一模一样。”无病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肉芝汤尝了尝。“味道也是肉汤的味道,除了一点腥膻都没有,多了三分菜蔬的清香,两分水果的甘甜。”

但这道汤里没有放菜蔬也没放水果,连姜蒜都没放,只放了盐,看着仿佛一道非常普通的白水煮肉。

无病又舀了一块切成方肉形状的芝肉送入嘴里尝了尝。“口感也和肉一样,但口感更好,也更鲜美,菜蔬和水果的清香甘甜也有,肚子感觉暖暖的。庖人怎么做的?把肉做得这么好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

“肉芝本就是美食。”

无病愣了下。“真是肉芝?”

濁山姮点头。

“我见过灵芝,它长得可一点都不像芝。”

“肉芝就是因为长得像肉才叫肉。”

“我知道,你读史时说过的,肉芝是珍贵的芝,是王与巫女的贡品,长得和肉很像,吃起来也很像肉,所以叫肉芝,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像。”

濁山姮赞同的点头。“是很像,但也只是像,肉吃起来不会没有腥膻,反倒有菜蔬与水果的清香甘甜,更不可能从地里长出来,比参更滋补。”也比参更安全,千年人参一口吞,肯定死,千年肉芝却不会。

无病听到比参更滋补,忙舀了一块肉递到濁山姮嘴边。

濁山姮疑惑的看着无病。

“你也吃,我听说肉芝大补,老人很适合吃补身体。”

“我不老。”

无病配合的点头。“嗯嗯,你不老,你永远十八岁,来,吃了它。”

濁山姮疑惑的看着无病,这口气,咱俩谁是崽崽?

无病将方肉怼得离濁山姮的嘴巴更近,肉和唇都贴上了。“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是给你吃的,我身体很好,不需要。”

“但你年纪....平时案牍劳形,也要补补,我举着手很累的。”

濁山姮无奈将方肉吃进嘴里,肉芝只在断云雪山与云梦泽生长,宁州没这东西。然做为曾经的濁山侯,坐拥宁州,不论是宁州产的还是宁州之外产的好东西,只要出现在宁州都只能属于她。自然吃过肉芝,感觉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吃,吃完后感觉身体都舒服了很多。

时隔多年再尝,味道仍旧鲜美甘甜,肚子很暖和,濁山姮嚼了好一会才舍得将肉咽下。

无病又舀了一块肉自己吃了。“香。”

一边嚼一边再舀了一块给濁山姮,濁山姮摸了摸无病毛茸茸的脑袋,张嘴吃了肉,祖孙俩你一口我一口将一碗肉芝分食。

“真好吃,要能天天吃就好了。”无病忍不住道。

濁山姮笑道:“那可做不到,肉芝的产量太少了,只能偶尔尝尝,想天天吃,得等以后找到培育的法子。”至于什么时候能等到,可预见的一百年里不可能,一千年里就不太确定了。

“那我等。”无病道。

濁山姮只能摸着小家伙的脑袋道:“那我就在这里祝无病能等到。”

“大母也要等到。”

“我可活不了那么久。”

“为什么?”

“我年纪已经很大了,余生的时间没你长。”

无病听不懂,生老病死于一个两岁稚童而言太遥远了。“听不懂。”

濁山姮思考了会,发现自己也不知要如何教育无病这些,一般也不会有人问这些。人活着,只要没早夭,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生老病死遥远又不遥远,每个人的人生逃不开,濁山姮只能摸着小家伙的脑袋道:“听不懂没关系,等你再大点就明白了。”

无病蹙眉,觉得大人是糊弄幼崽,遂道:“我不懂,你不教,我大了也不会懂的。”

“可生老病死不是能用言语来教懂的道理,它存在于每个人的生活中,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加以自然自然通晓。”濁山姮一脸我也很无奈。

无病闻言只能接受:“那好吧,我会多看多听的。”

濁山姮看着小崽的模样,觉得自己还是得注意一点,生死观若不小心扭曲了可不是小问题。看看辛筝吧,但辛筝那不是最坏的,再扭曲她也能控制自己,且别人也没法将她怎样,但别人要是学她一样扭曲,辛筝肯定会杀了防止损失。

1183年仲冬之月,相蔓改任宛州牧,待春暖花开后就上任,新相还没定下,但辛筝已经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思:濁山姮。

升职加薪,按着以前的传统,怎么也得大摆筵席三天三夜,但辛筝禁止官吏奢靡铺张,搞得太过分了,官职还没捂热就得丢。

濁山姮不想跟辛筝对着干,也没兴趣大摆筵席,弄了个小宴自己与无病一起吃一顿好的庆祝,回头看什么时候有空再摆个家宴,和族里的人一起吃一顿,若拖得时间长了,忘了就算了。

小宴上整了一只烤全羊,烤的时候蜂蜜、调料等刷了一层又一层,烤熟后香气扑鼻。

无病还没坐下就已开始分泌口水。

濁山姮摁着小家伙喝了口紫菜蛋花汤暖胃才拿割肉刀割了最嫩的一块肉给小家伙。

无病一边啃着羊肉啃得满嘴流油一边道:“今天有什么好事,居然有烤全羊?”

“自然是我很快要升任为相了。”濁山姮笑吟吟道。

“可我听说很多人都不太赞同。”无病迟疑道,她还是识几个字的,最重要的是大街小巷全都在讨论这件事,她只要出门买零食就能听到,听得多了也隐约听出了点东西。

很多人都反对濁山姮升任为相,虽然蔓升任为相时也有很多人反对,但跟濁山姮一比,很多人都觉得:还不如蔓继续担任相呢。

无病听得就很气愤,濁山姮那么厉害,哪里就比人差了?还因此跟人吵起来过,最终因为词汇量不足而吵输。

“我知道,但相位谁来做不是大部分人说了算,而是辛筝说了算。”濁山姮道。“她要我做这个相,谁反对都没有。”

无病哦了声,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可大部分人为什么要反对?”

“因为我的出身,我以前是诸侯,而辛筝的国策与政策全都是废分封。”濁山姮抬眼便见无病一脸懵,思考了一会,举例道:“你可以理解为,有一群羊,以前一直十个人宰羊分肉吃,其它人看着,但后来跳出来个辛筝,她改了规矩,推翻了原本的十个人,变成了让一百个人分肉吃。这个时候,原本十个人中的一个不仅重新加入了分肉的行列,还即将成为负责拿刀切肉的人。若是你,你能安心吗?”

无病想了想,回答:“不能。”

濁山姮道:“我就是那个人。”

无病思考了好一会,问:“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濁山姮露出了赞许的眼神,小家伙很会抓重点嘛。“因为蔓年岁大了,身体衰败,就是没有力气了,干不动活了,需要一个人代替她。”如果蔓的身体还能再干一二十载,很难说辛筝会不会换自己接任。

小家伙问:“没力气了,被人替代,就是衰老吗?”

话题有点跳跃,但濁山姮想了想,点头。“衰老是年轻的代替年老的?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虽然论实际年龄自己比蔓年长,但身体素质不一样。蔓曾是伎人,身体受到过戕害,哪怕后来用心保养又开始习武,但早年损伤的身体底子终究补不回来。而她生来就是国君,从出生起就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又最好的医者随时待命,又打小习武,身体底子吊打九成九以上的人族。

“感觉有点可怜。”

濁山姮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没办法,每个人都逃不掉生老病死。”

“好吧,那王为什么要选你?明明那么多人对你不放心。”

崽,这个问题很复杂呀,因为我不可能与任何人结党,只能依附她,是真正的孤臣,君王最喜欢的就是孤臣了。虽然这是小崽以后要明白的道理,但有些道理明白得太早也不是好事,濁山姮思考了一瞬,回答:“因为我能干,辛筝喜欢能干的人。”

“那她对你放心?”

“她对她自己非常有信心。”濁山姮无语道。“她自信自己永远强大。”

“但你刚刚还说没有人逃掉生老病死。”

濁山姮道:“但她现在还年轻,身体好得能徒手打死虎熊。”等辛筝年老,妖魔鬼怪肯定往外跳,但这会身体棒棒的,妖魔鬼怪只要不想死都会选择蛰伏,辛筝有自信的底气。

无病捏了捏自己软软的胳膊,莫说虎熊,便是耗子都打不死,由衷佩服:“王好厉害。”

看着无病近乎崇拜的小眼神,濁山姮顿了顿,道:“我也能徒手打死虎熊。”

无病迅速吧唧献吻。“大母也好厉害。”

濁山姮矜持道:“应该的。”

一边吃一边聊,无病不断送上马屁,但还是有很多地方听不懂,只能暂时放弃,换了一个问题。“衰老是蔓相这种,那死是什么?”

濁山姮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找具尸体来让幼崽观察,虽然她很希望自己的后代有辛筝的能力,却一点不希望自己的后代学辛筝的变态。

观察尸体怎么腐朽这种事,是幼崽应该干的事吗?

正想开口说长大了就懂了便见无病先开口:“长大了就懂了。”

濁山姮颌首。“孺子可教也。”

因为自己的确通过生活了解到了衰老,无病这回没失望濁山姮的回答,不认为濁山姮是在敷衍自己,很高兴的接受了夸赞。

濁山姮的升职风波并未持续太久,尽管一大堆人反对,辛筝还是坚持让濁山姮任相,但辛筝也没完全一意孤行,而是在反对声最猛烈的时候做出了妥协的姿态。

升相是一定要升的,君无戏言,但可以增加王位继承的规矩。

人族王位继承的规矩是青帝时定下的。

第一条是继位者必须是人族,这是最基本的共识。

第二条是现任王的直系后代,不管是不是跟现任王姓,只要有直系血缘关系就不能参与下一代王位角逐,这是青帝在被人质疑会传位后代时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私心,绝对不会传子不传贤而补充的规矩。

第三条是继位者必须为纯血人族,这条规矩是在白帝死后补充的。虽然明眼人都能猜到白帝的长寿与混血无关,但白帝的在位时间太长了,折磨了所有权贵四百年,没有人愿意未来再迎来一位能熬死自己子孙十八代的王。

除了这三条明文条款,还有一个不成文条款:只有出身高贵者才能继承王位。当然,都说了是不成文条款,能不能落实还得看上层权贵的能耐。

垄断了权力与财富自然可以自己制定规则,但问题也出在这,都垄断了权力与财富,决定能否继位比的就不再是个人的才干,而是投胎技术,而比投胎技术....只要投胎技术好,白痴都能上位。

然,能上位和治理好帝国是两回事,因而帝国历史上辛辛苦苦垄断了权力与财富,结果子孙后代...也不用生出白痴,甚至子孙有能力,就是能力不够出色,达不到王位需要的标准都足以导致社会动荡,而社会动荡之后会发生什么,可以参考大荒纪年中的白帝本纪。

辛筝三条明文规则的基础上增加了第四条与第五条。

第四条:相的年纪超过了四十五岁就不能再继承王位,人族的平均寿命才多少年?推个年迈的坐上王位,年老体衰者能不能升任王的工作量都是个问题,别干着干着就因为精力不济而累到猝死,哪怕不猝死,年纪一大把了,又还能活多久?国家领导更迭可以更换新鲜血液,但隔三差五的更替不叫更换新鲜血液,那叫社会动荡。翻翻历史,不论是王位还是方国诸侯,哪个在领导更替频繁时不是社会动荡?

考虑到能爬到公卿这个级别的官吏就没有年纪小于四十岁的,升到相位时超过五十岁是必须的。继承王位的年龄不能超过四十五岁等于将所有高级官吏一竿子全打死,因而辛筝补充了第五条。

武道与术法有成者,身体和寿命都比普通人强,因而相若是习武者,那这个最迟继位年龄可以推迟。

第一境,最迟继位年龄是五十岁。

第二境,最迟继位年龄为五十五岁。

第三境,最迟继位年龄为六十岁。

第四境,最迟继位年龄为七十岁。

濁山姮虽然看着年轻,光看脸仿佛三十许人,身体骨也硬朗得不像话,很多二十岁的年轻人都没能她硬朗,但实际年龄快九十了。

无病很气愤,虽然没有一个字提到濁山姮,但每一条都在针对濁山姮,太过分了。

比起无病的气愤,濁山姮就很淡定,将小崽抱在怀里哄道:“不气了不气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看现在没人反对我出任相位了。”

“那是因为你不能继承王位了。”

“我本来也不可能继承王位,你看辛筝那身子骨,我根本活不过她。”濁山姮淡定道,即便她能活过辛筝,她也一点都不怀疑辛筝会在临终前一盏鸩酒毒死自己。如今这样,反倒是辛筝在给她安心丸,向她许诺:好好干,我不会杀你。

濁山姮理所当然道:“用本来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换来敌人的减少,何乐而不为呢?”

无病噎住。“那也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对于辛筝而言,这种方式最划算,一能平息百官的不安;二能安抚我;三能让我顺利任相;成为刺激百官的鲶鱼;四能安抚诸国遗民,安分,老实,放弃复国,制造混乱,好好干活也能有好前程;五....”

无病忍不住道:“还有五?算得也太多了吧?”

“最后两个了。”

“五是什么?六是什么?”

“五是能让自己用得放心的人成为相;六的话,推崇尚武之风,没人愿意辛辛苦苦爬到公卿甚至相位上,有希望继承王位,却因为年长而失之交臂,为了不出现这种遗憾,官宦人家培养后代时一定会让后代习武或术法。而上行下效,上层崇尚勇武,氓庶自然也会跟着尚武。”濁山姮为无病分析道。“我觉得第六条应该是她的第一目的,尚武之风兴盛,氓庶身体强健,组建的军队自然也会更能打,更容易打胜仗,毕竟你不能指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参军打胜仗。”

无病瞠目结舌:“....王的心是蜂窝吗?”感觉先生说的故事书里的七窍玲珑心聪明人也没这么算计。

濁山姮闻言赞同道:“说不定就是如此。”

濁山姮憋着笑露出更加迷惑的表情:“所以?”

“我要吃粥。”

濁山姮打完满满一碗粥继续享用,期间她吃得有多香,无病的肚子便叫得有多厉害。

一碗粥用完,濁山姮用勺子将碗底的残粥刮起,浪费可耻。“好吃,再来一碗。”

葱花、球葱丁、紫菜、甘荀丁、切得细碎的青菜与新粟细细熬煮小半个时辰熬煮成粥,香气扑鼻,屁股开花只能趴在床上的无病却毫无食欲。

无病终于忍不住抱住濁山姮拿起大勺准备打粥的胳膊。“住口,不对,是住手。”

濁山姮茫然:“做什么?”

“我饿了。”

“那也可以加点香料。”

“且不说香料很贵,就说香料本身也是药材,平时用少许增加食物滋味也就罢了,没什么影响,但你如今是病人,病人忌口也包括香料。”濁山姮慢条斯理道,病人忌香料比荤腥更严,医者可能会酌情让病人吃点不加任何调料的清单肉羹,但香料这种东西,病人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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