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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5 章 第九十四章赭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11-22 06:57:32
  • 字数:17534字

九方燮不用说,前造反人士,后来诏安了,出任澜州牧,做了几十年澜州牧,将澜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后来王觉得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任职太长了不是好事,遂被提拔为六卿,但干了没多久便觉得干得不痛快,向王请求去地方任职,开始了不断的任职,每个州都干十年州牧,之后换地,百载轮换下来,帝国诸州除了海州州牧,他全都担任过,便是海州州牧这回也补上了。

这位显然不是吃素的。

管事点头,忍不住感慨:“这些官吏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

清水流域的农场主要控制在四家手里,其中息妧占三成,但比起想当诸侯的三家,息妧只是想获取粮食。她在元洲那边修路需要大量的粮食,但王也同样在修路修鸿沟,元洲的余粮有限,她抢不过王也抢不过玉主,只能另辟蹊径。倒不用像另外三家那般殷勤打点,为此用各种方式盘剥雇工与那些来路不明的奴隶。

息妧一踏上清水邑便得知了此事,一边翻阅账册一边找管事核对自己听说的消息。“嫌我们送的礼不够?”

海州原本不设邑,也没有州牧,附属于陵光州,但从陵光州完全分了出来,有了州牧,设了邑,王的意图是一目了然的,她要加强对炎洲的控制。而以王的性格,她会选择什么样的人担任州牧与邑令?

息妧面露古怪之色,若新上任的邑令是旁人倒也罢了,但这位邑令是她认识的,哪怕邑令真的被岁月改变了,她也相信青蘅。

玉主与巫子们再喜欢自己的情人也不会如君王一般用让情人为所欲为的权力来宣示宠爱,玉主与巫子们的感情都是正常人的感情,我喜欢你,但我不会给你为所欲为的权力,这种宠爱我今日可以给你,明日也可以给另一个人,一辈子只给你一个人,就算你有这个信心我自己也没有。所以你必须变得更好,是自己变得更好,而非彻底依附于我。

邑令们,息妧在炎洲的生意众多,自然对各郡郡守皆有了解,如今一回忆,这些郡守似乎都是青年才俊。而出任邑令的郡守全都是莫名其妙被扔到炎洲后还能打起精神,至少没有一蹶不振放弃治疗者,最差的也努力维持着对治下最基本的治理。

若是没有分手,那赭的这种反应就不正常,息妧不由陷入沉思。

“不对,我不应该考虑赭会做什么,我应该考虑,王想做什么。”息妧自语道。

按辛筝的选人标准,她不可能让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担任清水邑的邑令。

息妧不由低头看书案上的账册,清水流域这些年明里暗里开垦的良田超过三千万亩,清水下游平原的土地太肥了,随便种都能丰收,何况有水利与施肥,每岁产粮万万石,她自己看着这么多粮食都惊讶,王呢?王若是知道清水流域开垦的田地数量呢?

息妧吸了一口冷气。

息妧扪心自问自己与青蘅的关系,青蘅若是与情人分手了肯定会与自己说,既然没说,显然是没分手。

宴饮上的侍者舞者全都是主人与宾客们消遣的玩物,宴饮上宣淫乃至集体宣淫都是很寻常的事,玩就要是玩得最好的,玩得开心,再没有什么比将同类踩在脚下作践更有意思了。

跟这些家伙一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些想拉他下水的同僚们的段位差了何止一筹。赭思考了须臾,觉得也正常,官吏们不论内心如何都不敢显露于人前,而不能摆上台面,再怎么绞尽脑汁也终究会被狭窄的空间限制发挥,而眼前这些家伙在清水只差自立为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心中感慨完了,赭举起酒盏,众人见他举起酒盏,也纷纷给面子的看向他。

赭笑问:“本官想向诸君借一物,不知诸君可愿?”

贪得没完了吧?

送了那么多财货居然还不够。

一名农场主笑道:“邑令大人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吾等必定令邑令大人如愿。”

“是啊是啊,邑令大人尽管开口。”

“吾等一定为邑令大人献上。”

赭闻言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色。“诸君如此慷慨本官就放心了,诸君且放心,本官要的也不多,只是诸君项上人头罢了。”

“大人尽管...”下意识开口的宾客不由卡住,邑令大人刚才说的什么来者?

在宾客们反应过来前赭蓦然将手中的酒盏摔在了地上。

铜爵坠地,百名刀斧手冲了进来大开杀戒,喊杀声、惨叫声纷纷响起。

能跑到清水开拓的农场主不一定是好人,但一定不是纯粹的废物,多少都有些武力,很快有宾客反应过来扑向赭,纵是与宴时他们的武器都被除了,但赭同样没有佩戴兵器,他们就不信制服不了一名案牍劳形的官员。

在赭举起酒爵时便默默往赭身边转移,这会已经跑到了赭身边的息妧见了立时想出手帮忙,可不能让赭出事,却见赭自己迎了上去,以一敌六,三拳两脚便将人揍翻在地,通过骨头折断的咔擦声不难判断伤势如何。

息妧默然须臾,万分庆幸三日前自己的决定。

***

三日前。

琴声幽幽,埙声古朴。

息妧随着仆从行至后院时看到的便是一对男女一者坐在廊下抚琴一者坐在栏杆上奏埙,琴声与埙声你来我往,默契无间。

息妧挑了挑眉,说实话,她一直不理解青蘅为何看上赭。赭不是那种常见的为官千里为财的人,但他也不是什么出尘脱俗的人,不过人世间一俗人,但见了眼前这一幕,莫名有些理解了。

一曲毕,青蘅对赭伸出了手,赭从身上掏出一包饴糖放到青蘅手里,笑道:“你赢了。”

息妧疑惑的看向青蘅。

青蘅笑容灿烂的解释道:“我与他打赌你几时会来,赌一包饴糖,我赢了。”

息妧问:“那你们有没有赌我为何而来?”

青蘅道:“没有,不是所有事都适合开玩笑。”但没有打赌,她与赭心中也是有思量的,只希望是她所想的那种。

息妧将自己打包带上的账册献上。“这是我控制的所有土地,愿配合王的新政。”

青蘅松了口气,虽然相信息妧会做出理智的选择,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息妧犯糊涂。

息妧察觉到了青蘅的神情变化,青蘅并不是会隐藏情绪的人,也不愿意隐藏情绪,因而熟悉的人很容易从青蘅的神情判断她的情绪。“无病很担心我?难道有别的问题?”

青蘅点头。“是有别的问题,你与他谈吧,我只是一名流浪乐师,你与他谈完后我们一起去饮酒,许久没有一起饮酒了。”

息妧欣然道:“行啊,去我的农场,那里有我的一座酒窖,藏了许多佳酿。”

***

想起三日前与赭的谈话,息妧一身冷汗的看着面前的杀戮场,十二分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否则当下地上滚动的人头必有一颗属于自己。

杀戮终有尽时,何况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杀戮,不足一刻时间宴饮的宾客便死了六成,剩下四成没被杀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刀斧手们也没理会这些人,将满地的尸体和人头拖了出去,但擦洗地面这种细致活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的,因而赭干脆忽略了地面的血迹。

赭举起酒盏热情招呼着:“诸君且饮,不要被这意外的小插曲打扰了,歌舞继续。”

老实说,没人还喝得下酒。

息妧最先配合的坐回原位端起铜爵。“共饮。”

在赭的热情与息妧的配合下一场气氛诡异的宴饮平安结束,每一位宾客都积极表示自己会配合政策上缴土地。

后院中青蘅悠然抚琴,嗅到前院传来的血腥味,有些担心。“元,你说他的性情是不是太酷烈了些?”

“不好吗?”

“不好说好不好。”青蘅道,辛筝的性格已经证明了人的复杂,单纯的论心性为人,辛筝连正常人的及格线都达不到,但辛筝的所作所为造成的结果都是好的。“我只是担心他的未来,过刚易折。”

元颇为惊奇:“你哪看出他刚了?”

青蘅道:“他已经选了未来要走的路,并且打算一往无前的走下去,但这条路会很难走。”

元问:“你要阻止他吗?”

青蘅摇头。“不,生命虽然重要,但找到自己想要的事物并为之付出一切更有价值,便是死也无憾。”

元道:“我的错,我忘了你们这些神子的三观和正常人不同。”正常人视生命为最重要的东西,但神子都是拿生命当最有价值的工具,生命很重要,但人生中一定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那你在担心什么?”元问。

青蘅沉吟道:“怎么说呢?他便是为了自己的选择死了我也会为他开心,因为那是他自己选择,但此时此刻我还是会为他感到担心。”

元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选择这条路?可别说他一心向善,为了维护人间正道,这话你自己都不会信。”

青蘅答:“他这般选择是因为这样选会走得更快,某种意义上,他没见过王,却非常了解王,知道如何让王喜欢。”

“那是因为你。”元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推崇兕子,你虽然没刻意提起兕子,但你偶尔提起的几句足以让他那样的人分析出很多。”

青蘅道:“我知道,但论迹不论心不是吗?”

“是的,所以他只要自己能一生走这条路不改变想法,兕子便会保他平安。”

青蘅道:“可王也会有山陵崩的一日。”

“兕子还有得活,你想这些太早了。”

青蘅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且行且走吧,最多未来他提前与我相聚于幽冥。”

相聚于幽冥?那要是幽冥见不着呢?元很想这么问,但这些神子甭管性情如何脑子都是真的好,说多了说不定会引起怀疑。

宴饮结束后赭跑去洗刷了一通,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血腥味了才去见青蘅,一听青蘅的琴声便觉不对。

“你在担心我?你看我很好,没有任何事。”赭说着还转了个圈证明自己完好无损。

青蘅看着赭,思考了须臾,道:“我知道,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要以防万一。”

赭茫然的看着青蘅。“怎么防?”

青蘅道:“武技不磨炼便会退化,虽然你每日都有练剑,但只是练招式而非实战,效果不如实战,以后我每日与你对练半个时辰。”做为高官,赭身边是有护卫的,但护卫也不能保证没有万一,连辛筝都曾被刺客杀到面前,杀到邑令的面前只会更容易。而辛筝最终平安的诀窍是她自己的武力也很高,当刺客历经千辛万苦杀到辛筝面前时面对的人不仅不养尊处优四肢不勤还格外能打....再传奇的刺客再精心筹划的刺杀都得绝望。

赭:“....不用吧?我如今是文职,不会有与人动手的机会。”

青蘅问:“你身上怎么用香怎么如此浓?”

赭并没有用香的习惯,但来了炎洲每天都是汗,不论怎么洗都是一身汗臭味,被青蘅嫌弃了两回后赭也开始用香,但他自己对香没有任何偏好,遂用了与青蘅一样的香——以产自宁州的香草调制的香,但平时都是身上没有汗臭味就行,今日却用香用得格外浓。

赭瞬间改口:“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只练招式没有实战有用。”

青蘅的担心没多久便被验证。

赭在宴饮上杀了过半的宾客,本着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的精神,赭更早之前便借了日南郡的军队,又向九方燮借兵,六千兵马在内应的配合下杀进了坞堡。

虽然辛筝要求农场主的直系亲属不能离开元洲,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面上的子嗣无法离开,但私底下生的根本没人知道的呢?而且自己不能生了,但子女还可以生,将刚出生的孙辈抱个夭折,谁会怀疑死人?

做好了来日留在元洲的血亲被辛筝杀掉的准备,但元洲的血亲暂时还平安,炎洲的血亲却先赴了黄泉。

将农场主与农场主们的家眷统统杀光,向九方燮要来的两船官吏再投入工作,为清水邑所有人口登记户籍,丈量土地。而为了稳定人心,赭也没改变氓庶们的生活,照样生产,包括那些被雇佣的佣耕,只是雇主从农场主们变成了官府,并且清水邑境内所有乱七八糟的行当全数被抄,被关,从业者或入牢狱或被拯救,让佣耕们根本没有乱花钱的地方,赚多少钱至少能带八成回家;三座坞堡中挑选一座做为邑治,以此为根基控制清水邑。

清水邑的风气为之一清,民心所向,赭迅速控制了清水邑,对自身的安全不免放松。

忙碌了半个月,终于能出门踹口气,赭与青蘅一同出门狩猎,满载而归,穿过坞堡外的集市时飞来一箭。

多年习武练锻体操的身体很敏捷,以惊人的速度躲闪,冲着脑袋来的箭矢最终只是射中了发髻。

摸了摸头上的箭矢,后知后觉自己同死亡擦肩的事实,赭的脸色瞬间转为狠戾。

同样松懈了的青蘅确定赭没受伤后便抬手一枚铜锱击出,铜钱击中了暗处的刺客,筋断骨折,必定跑不了。

处理了青蘅又看向赭,看到了赭反应过来的狠戾,不由露出讶异之色,相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赭这样的神情。

感觉到青蘅的惊讶,赭的神情瞬间恢复温良与气愤。“肯定是那些农场主的余孽。”

青蘅不由在心中佩服赭的表情管理能力,绝了,却也没表露出来。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明白并不代表会愿意被对方看到不好的一面,因而青蘅也恢复了冷静的神情。“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赭不是拥有神力不论来什么刺客都没用的玉主,这种情况下铲草除根无疑更安全。

邑令被刺杀必须是大事,赭下令大索,趁着这次机会将农场主余孽清洗干净。

一条条命令布置下去,赭这才有空打理自己的脑袋。

箭矢插在了发髻上,赭并不想伤到自己的头发,但箭矢嵌入发冠,不拿掉箭矢就没法摘下发冠,而不拿掉发冠就无法解开发髻,不解开发髻又无法拿掉箭矢。

青蘅研究了一番,最终对赭建议。“要不还是把头发剪了吧?这箭矢上抹了毒,你的头发上也沾了毒,若是没清洗干净必然损害身体。”

赭道:“我可以多洗几遍。”

青蘅蹙眉:“这不是多洗几遍的问题,你不论怎么洗,头发长在头上,毒都会顺着发丝流入发根,头发重要还是健康重要?”

赭迟疑。

青蘅继续道:“还有,箭矢上穿过了发冠,不论怎么取都不可能不伤头发。”

赭一脸抑郁。

青蘅不解:“剪个头发而已,又不是不长了,就算你介意剪发是罪犯的象征,但这里是炎洲,终年炎热,所有人都会剪头发。”

赭道:“剪了要是长不出来了呢?”

青蘅摸了摸赭的脑袋,发丝很粗,发量很厚。“你想太多了,你看自己如此年轻,头发剪了也一定会再长出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赭道。“英年早秃比老年秃头更可怕,你没看到我那些同僚,不论男女有几个发际线不高?”

官吏工作量惊人,案牍劳形,疏于锻炼,很难不掉头发,赭也是因为锻体操与勤于习武锻炼再加上年轻才能保持发际线,但如今年轻,过个几年就不好说了。

青蘅不以为然:“我又不会嫌弃你。”

“我介意。”

青蘅问:“健康和头发哪个更重要?”

赭挣扎了片刻,还是道:“健康。”

青蘅随手取出一把剪子,从发冠下的部分开始修剪,很快将发髻给剪掉,但发髻没了,赭头顶的部分也仿佛盆地,只一层发茬,周围是半高的草丛。

赭照了照镜子,更加抑郁,这发型堪称毁容神器。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青蘅道。

赭反问:“是丑得和以前一样还是真的好看?”

青蘅回以温柔的笑容。

赭一脸我想死。

青蘅低头亲了赭一口。“别这样,你要实在嫌弃可以戴大的冠帽,但那样的话头发不透气不利于头发生长,而且炎洲气候炎热,一整天都带着冠帽你也受不了。”赭平时也带冠,但都是很透气的那种,而要遮住发型,肯定不透气,怕是要流一天的汗。完整内容

赭欲哭无泪的摸着脑袋。“我的头发。”

“明日我向王写信要保养头发的秘方,那是青婧研究的秘方,效果甚好,王两百多岁了还发丝浓密。有了这个方子,你就算年老也不会秃。”

赭将信将疑:“真的?”

青蘅坚定的的点头,辛筝的头发虽然没年轻时那般浓密,但也没稀疏到影响外型,不上手或是近距离就不会发现辛筝的发量不如年轻人,养发秘方真的很好。

赭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老来秃头他勉强能接受,除了玉主,没有人不会老,但能老来能不秃无疑更令人欢喜。

见赭不抑郁了,青蘅又拿剪刀给赭修剪头发,将头发修得整齐一些,挽回一两分俊美。

在舒适与难看之间赭最终选择了前者,在头发长出来前都不戴冠,让头皮呼吸新鲜空气保持健康,用一晚上的时间调整好了的心态,顶着一头难看的短发出门,花了一旬的功夫将农场主余孽们收拾干净,以此祭奠自己的头发。

稳定了清水邑的秩序,废除了农场,清水邑日来都不会再有雇工,现下的这些雇工到期后就会回到元洲不再回来,趁着如今人手充足,赭抓紧时间为未来的移民做准备。开垦田地可以省了,农场主们开垦的田地足够用很长时间,虽然赭鼓励雇工们定居和落户清水邑,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故土难离,这些要回去的人留下的土地正好给未来移民,倒也不缺土地。一番思量,赭最终决定营建大量的屋舍和水利工程,水利可以增加农田产量,屋舍可以让未来的移民抵达后不至于无处栖息。

一边大兴土木一边进行户籍统计(官府给人工作时会顺便给人登记),夏末时赭便完成了对整个清水邑的人口统计。

雇工两百三十万,早些年更多的,但辛筝最近二十年在有意识减少清水邑的雇工,这才只剩下两百三十万。然农场主们即便看出了辛筝压制自己的意思也不想退让,辛筝不让他们去元洲雇佣合法的劳动力,他们便想办法搞不合法的劳动力。

从元洲买,从炎洲北部诸郡买,以及从南迁的诸侯方国买,最后一个是人口来源的大头,其次是炎洲诸君,元洲的人口反倒是最少的。帝都对元洲的控制力最强大,一个地方人口失踪超过十人便是大案,官吏们需要在自己和人牙子的头颅之间做选择题。炎洲诸郡除了奚郡和间海郡,控制都很薄弱。南迁的诸侯方国最受欢迎,自迁徙后这些方国除了扶风国相对稳定,其余方国都很乱。

诸侯们光想着离开元洲,远离辛筝保全自己的地位与高贵,却没想过一个问题:自己的地位与高贵来源于哪里?

没有了礼乐天下的分封体系,没有了来自帝国的庇佑,诸侯们迁徙到新的地方,下属们也随之失去了曾经的封地与人口,虽然诸侯们可以将无主之地重新分封,但那些土地上根本没有人,贵族们得亲自下地耕作,能高兴吗?必须不能。

能不生乱吗?

必须动乱。

这么多年过去九成九的方国都已易主,甚至反复易主,这种动乱的环境无疑是捕获廉价劳动力的好地方。

在农场主们的努力下,清水邑境内不在与官府雇佣登记中的好听点是非法人口直白点就是奴隶的人口约四十万,算出这个数字时不论是赭还是青蘅都一个反应:杀得太少了。

虽然清水邑的事报上去后辛筝下令将那些农场主在炎洲的家眷或斩杀或流放,但那才几条命?而农场主们要弄到如此多的奴隶,手上的血腥绝对不会少,哪怕一条命抵两条命也还是不划算。

秋季,赭的头发长了回来,终于可以束发戴冠时清水邑亦迎来第一批移民,共计三千人,未来每岁清水邑都会有三千移民自元洲迁徙而来。

赭对此颇为讶异,在与青蘅一起享用清水邑的新鲜瓜果时疑惑道:“我还以为王会迁徙几万人来此呢。”

青蘅啃着水果道。“塞几万人过来也得海州接得住,若接不住海州就得生乱,虽然海州如今的情况也接得住,至少日南郡与清水邑可以轻松接受几万移民。但移民涌入必然要与当地人产生摩擦,这一点只能依靠时间来磨合,急不了。”

赭一想也是。“不过这样也好,清水邑的事已上了正轨,移民少,我的事情也少,陪你的时间就多了。”说完见青蘅神色怪异,不由问:“你又要出门旅行了?你之前可是走了小一岁。”

青蘅歉意道:“我会早些回来。”

赭无奈问:“这回是回元洲?”

“不,就在炎洲。”青蘅答。“王让我去南方看看南迁的诸侯方国与龙伯。”

赭闻言思考了须臾,问:“反正都是旅行,你这回能不能看看炎洲南北有没有什么可以行走的道路?我是说陆路,不是海路,还有各地的特产。”

青蘅问:“你想开通与南方诸侯方国还有龙伯的商贸?”

赭点头如捣蒜。“单纯的种田太慢了,商贸互通有无可以加快财富的增殖。”

青蘅道:“小事,我会留意的。”

“早点回来,别忘了每日给我写信,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别忘了给我带一份....”赭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念叨起来,总结就一个核心意思:不管走哪,看到什么都必须想我。

青蘅一一点头答应,待赭说得口干舌燥想不到新的内容时才开口道:“我会想你。”

赭闻言矜持道:“也不用时时刻刻想,每日想一想便可。”

青蘅噎住,那与时时刻刻想有什么区别?

酒过三巡气氛也松快了起来,聊天的聊天,欣赏歌舞的欣赏歌舞,更有甚者伸手去搂跳舞的美人(农场主们之前送的)想做点什么。

赭莫名想扶额,怎么有种看到街头家描绘的旧贵族宴饮的感觉?

王真的完全不清楚清水流域的情况吗?

***

新任邑令不久后将举办第一场宴饮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清水下游,这也是必然,不论是哪位农场主都必须给官吏面子,哪怕清水下游实际上是农场主们的天下也必须给官吏面子。官吏不是官吏,他们代表的是辛筝,是辛筝一手建立的官僚体系,是人族王朝。农场主追求的是成为诸侯可不是成为辛筝的刀下亡魂,自然不会与官吏们对着干,为此每岁都要耗费上百万金铢上下打点。

宴会如期举办,下游平原各地的农场主们纷纷乘着牛车赴约,车马辚辚不绝于耳。

食案上摆满酒肉,食案后的男女无一不着华美的丝衣,与之对比穿着葛衣的邑令大人寒酸得仿佛乞丐。

为了这场重要的宴饮邑令还是用了心的,挑了一身刺绣最繁复也最精致的衣服,衣服料子也是葛与丝混纺,这身衣服是他为了应酬裁的,花了当时三个月的俸禄,多年来也一直很用心的养护,跟刚裁时不差多少,奈何别人穿的都是纯丝衣。

息妧做得是正当生意,农场主中全都是自元洲雇佣的来路清白干净的雇工,对于雇工的酬劳也不会克扣,更不会通过赌博与妓坊等方式将发给了雇工的酬劳捞回来,理论上不怕查。奈何官吏们的胃口被其它农场主给养出来了,而官吏想要找庶人麻烦有的是法子,息妧无奈,只能花钱消灾,所幸她背后是玉主,官吏们也不敢太过分,每岁要的钱还能承受。

现在这位邑令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管事不免担心最后清水农场经营不下去,息妧没想过圈地自立,农场的收益比不上支出,做为一个生意人自然要及时止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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