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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6 章 第九十五章辛筝

  • 作者:都广建木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2-11-22 06:57:32
  • 字数:17058字

无忧下意识摸了摸屁屁,她只抢了一回,吃了一顿惨烈的竹笋炒肉,忙道:“没有没有,无忧没抢,糖是别人送无忧的。”

辛筝露出了似笑非笑之色。“你上回抢了别的稚子时也是这么辩解的。”

无忧抱着狸奴警惕的看着辛筝。

辛筝道:“我不跟你抢狸奴,但这些狸奴都是我的,你撸我的狸奴是不是应该付出点什么?”

辛筝问:“感觉如何?”

答曰:抢别的崽崽。

无忧有着与辛筝相同的口味:喜甜食。

还没长牙时就喜欢捧着糖块舔,长大后吃糖吃得愈发多,明明每天运动量都很充足身材却始终圆滚滚的,医者表示再这么吃下去要出问题,于是小家伙每旬能吃的糖被君离定了分例,吃完就没了。但熊崽子为了吃爆发出十二分的潜力,总能从各个长辈手里弄来两颗糖,两岁开始进入神庙发蒙后更是发现了钱的好处——能买糖,零用钱都拿去买了糖。但不能被君离发现,每回被君离发现,这些超出分例的糖就会被没收。

无忧瘪嘴道:“这回真不是,你当众打无忧的时候阿父都和无忧说了,今日抢劫,来日会遭到报复,阿母你是我的阿母,打我会手下留情,但别人不是我的阿父阿母,不会对我手下留情。无忧不想被报复,也不想被你打。”

辛筝毫无怜幼之心的从小家伙的胖爪子里抢过糖,打开发现里头的糖非常多,还有不同口味,在小家伙委屈的眼神中将其中一颗送进嘴里。“好吃,你的零用钱可买不了这么多糖?又欺负别的崽崽了?”

稚子没有善恶,想买糖,但自己没钱,怎么办?

辛筝细细打量着无忧的微表情,无忧刚出生时很像辛筝,只有眼睛和眉头与君离相似,但随着小家伙的五官逐渐长开,与君离的相似处一路增至四分,但性格不论怎么长都不像。

两岁的君离绝对不会在糖不够吃时能想到抢劫勒索,倒是辛筝想得到,但生来就是嗣君的辛筝不缺糖吃,就算想得到也没有行动的理由。倒是两岁的无忧在吃完君离定的分例糖后不假思索的干了,而从小就被辛筝安排训练的小家伙与同龄人打架一个能打四五个,抢劫勒索非常顺利,若非先生发现了,辛筝一点都不怀疑无忧能将此做成长期生意。

从无忧的神情判断无忧这回不是撒谎,辛筝放心的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无忧瞧了,与君离如出一辙却很有神采的眸子瞬间湿润,清澈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无忧瘪着嘴从怀里掏出一包糖,面容十二分的不舍。

无忧自然不明白,从小生活在台城里,根本没有买过东西,知道现实里有钱这个东西都是父母教育得当。

辛筝握起无忧肉乎乎的爪子。“一百枚铜锱可以买二十五到三十斤豚肉,具体哪个数字得看你砍价的口才,买肥鸡四十五到五十只....”

鸡鸭鹅豚粮食零食....辛筝一一为无忧列举出来,以及一百枚铜锱对应的物资能供一个五口之家吃多久,一一列举结束,无忧讶异的眼泪都不打转了。再迟钝她也吃得出这些糖和自己平时吃的糖一个水平,味道不相上下,价格也不可能差异太大。

无忧道:“好贵。”

辛筝点头。“是啊,很贵,我与雀奴愿意为你买昂贵的糖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你的同学呢?他们为何对你这么好?”

无忧想了想,道:“买糖的是他们的父母,他们只是分享于我,我有时也会分他们糖。”

辛筝笑着示意了下手里的糖。“你会将整包糖都分享给同学?而且还是某一个同学而非全部的同学?”

无忧闻言也感觉到了不对,她会分糖给同学,却不会一整包都给某个同学,露出了疑惑之色。“为什么?”

“这糖是他们的父母买的,却不是买给孩子,而是买给你的。”辛筝道。“他们在贿/赂你。”

无忧知道贿/赂是什么,辛筝有时会告诉她那些官吏贪污了多少资财,因此被处罚,轻则人头落地,重则人头落地加连坐全家,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无忧明白一件事:不能接受贿/赂,接受了会死得很惨。完整内容

无忧急道:“我没有,我不知道,我马上还给他们。”

辛筝将无忧按回毯子上。“我还没说完呢,这不算正儿八经的贿/赂,而是擦边,你直接还回去不礼貌,而且我已经吃了这么多。”

无忧顿时眼泪汪汪。“那你还吃?坏蛋!”

辛筝道:“还的方式又不止原样还这一种。”

无忧擦了擦眼泪。“那怎么还?”

“你明天带同样价值的糖回去给同学。”辛筝道。“对了,那些糖从你未来几个月的分例里扣。”

无忧潸然泪下。“可以不还吗?”她的分例本来就不多,还扣,还吃什么?

“你说呢?”

无忧问:“我接受贿赂你会杀了我吗?”

辛筝不答反问:“你觉得别人为何要贿赂你?因为你可爱还是因为你身上膏脂肥美?”

无忧抽噎了下。“为何?”

“因为我。”辛筝道。“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有心人想用你来控制我威胁我。你可以理解为绑架,绑了别人在意的人,威胁别人拿钱赎人,不给钱就撕票,你听不懂撕票是什么?撕票就是把被绑的人给杀了。当然,别人花在你身上的心思没那么简单粗暴,绑架者准备将你拉下水,让你也成为他们的一员,自愿成为票,和他们一起来威胁我,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辛筝揉了揉崽崽的脑袋。“崽啊,你觉得你阿母我是会接受别人威胁的人吗?”

无忧抽抽噎噎道:“我还,你把糖还我。”就算以后的糖保不住,这一包也不能都没了。

“聪明的崽。”辛筝亲了一口无忧,然后将大半的糖塞进自己怀里,再将剩下的还给眼泪汪汪的无忧。

无忧道:“阿父说你再吃糖会得病的。”

辛筝道:“医者也说你再吃糖会伤害身体。”来啊,互相伤害,反正糖本就不是自己的,被没收了自己也没损失。

无忧气哭了:“阿母是坏蛋,不要跟你说话了。”

辛筝不以为然:“说得跟咱俩第一天认识似的?”

无忧气炸了,忍不住抬手打辛筝。“坏坏....”

两岁孩子打人也没什么力气,但不包括无忧,从小被辛筝训练,无忧的胳膊腿非常有劲。襁褓时睡觉姿势不好,一脚蹬君离肚子上,君离半天才缓过来。辛筝被捶了两拳便感觉吃不消,不由露出了我要死了的痛苦表情。“疼疼....”

无忧迟疑了下,终究收回了拳头,辛筝不比君离,虽然都是两百多岁的老人,但君离有长生种的血统,仍旧年轻,辛筝却不是,身体机能比不得君离,不由忐忑。“阿母没事吧?”

“你被骗了。”辛筝哈哈大笑着将无忧搂进怀里亲了两口。“你怎么这么好骗?”

无忧怒。“骗子。”

辛筝笑道:“这么不开心?”

无忧回以一生冷哼,在辛筝怀里转了个身,拿背对辛筝。

辛筝给小家伙捏了捏肩:“有没有气消?”

无忧道:“把糖还我就不生气了。”

辛筝道:“那不行。”

无忧重重的哼了一声。

辛筝松开了无忧的小肩膀:“再过下个月我就要去巡狩了,行遍人族十二洲,扬州的丘陵山地,澜越的十万大山,分割豫澜的漓水,肥沃的宁州盆地,千里粮仓的冀州,宽阔的兖州,宛州的辋川海,广袤的云州高原,巍峨的断云雪山,半岛和岛屿众多的陵光州。”

这辈子就没离开过帝都,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台城的无忧不由得转过了身子。

辛筝笑问:“想不想与我一起去看?”

无忧忙不迭道:“想。”

辛筝低头示意自己的脸。

无忧积极的凑过去吧唧两口。

辛筝又伸了个懒腰。“哎呀,腰有点酸。”

无忧忙不迭跑到辛筝身后,双手握成拳给辛筝捶背。“舒不舒服?”

“太轻了,完全没感觉。”

“现在呢?”

“没感觉。”

“现在呢?”无忧用吃奶的力气捶着辛筝的背。

“有感觉了,但还是很轻。”

无忧咬牙切齿用吃奶的力气捶打辛筝的背。“现在呢?”

辛筝勉为其难道:“凑合。”

无忧捶了好一会捶得没力气了,忍不住问:“我可以一起去吗?”

辛筝思考了一会,回答:“我得去办公了,以后再说吧,你也该去神庙了。”

无忧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却又不得不乖乖背起君离出门前为自己准备的书袋准备去神庙。

孩子太小又没到读书的年龄怎么办?神庙提供服务,保证照顾好你的幼崽,并且还会教崽崽读写几个字,让崽崽赢在起跑线。

辛筝最开始只是想给神庙找点事做,避免太闲,顺便给神庙找一项收入做为没收神庙的人口与土地的补偿。

政治讲究就是有来有往,除非实在不相容,不然没必要把人往死里逼。比如她要废奴,但贵族基本都是奴隶主,这就没办法,只能你死我活。不像神庙,玉主们普遍反对奴隶,虽然不是每个玉主都和阿奴那么极端直接,同群巫拔剑相杀,杀得人头滚滚——也不排除那些不极端的玉主们是汲取了阿奴的教训——但也因为历代玉主们的态度,巫宗同奴隶制的牵扯没有贵族们那么深,利益牵扯不够深,没了这项收益也能继续生存,自然不会如奴隶主们那般反应激烈。

然这么多年过去,巫宗愣是在带孩子这方面干出了风采,干出了特色,巫宗的神庙遍布人族十三州,除了以前的香火生意,如今还提供带孩子与私学服务,甚至成为了巫宗的重要收入,且占比越来越重,仅次于鸿沟漕运的收益。

父母都出去干活赚钱养家的家庭不放心幼崽一个人在家便会将幼崽放到神庙里,让神庙照顾。

无忧快两岁,辛筝原想着为无忧聘先生,但君离觉得聘几个先生针对教学是很方便,但这样一来崽崽也不会接触到同龄人,那样的童年太孤独了。

辛筝完全不觉得接触不到同龄人的童年有什么问题,她的童年就很充实,一点都不孤独。奈何君离对辛筝的充实童年表示呵呵,你生了个孩子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体验一遍你体验过的充实童年?那是你亲生的不是捡来的,坚持以及坚定的要让无忧去神庙和同龄的稚子一起上学。

夫妻俩争执了半个月,最终还是辛筝妥协,年满两岁的无忧被送去神庙,这将持续到她四岁,满四岁后崽崽要进官序读书。

无忧刚开始并不想离开父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所幸神庙里有许多同龄的崽崽,一起玩游戏一起学东西,倒也幸福,因而很快适应。

辛筝将无忧送出了台城,放到了马车上,马车和车夫都是她精心挑选的,以此保证无忧出行的安全。

无忧抱着书袋问:“你不送我吗?别的稚子,他们的父母都会送他们去神庙的。”

辛筝道:“你阿父不是经常送你吗?今日他有事提前出了门,明天会送你的。”

无忧委屈道:“可你没送过我。”

辛筝迟疑了片刻,看了看时间,应该来得及来回,遂乘上了马车。

虽然答应送人去神庙,但辛筝也没把人送到门口,她的身份以及这些年砍的人头是明明白白的,喝口水都要担心有毒何况出门。而且也要考虑到别人抓无忧威胁自己,人王是禅让制,人王的直系后代生来就没有下一任王位的角逐权,这一规矩虽然是青帝为了证明自己不会传子而立的,但在几千年里也阴差阳错的保全了人王直系后代的生命安全,人王会被刺杀被投毒,诸侯的后代会被刺杀会被投毒会在权力落败后被赶尽杀绝,但人王的后代不会遭遇这些事,不论谁上位都会善待前任的直系后代。但辛筝有自知之明,自己杀的人太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无忧去神庙上学用的户籍是做过手脚的,君离平时送无忧都是送到门口附近,剩下的路程无忧自己乘着马车去神庙,因而神庙中知道她父母是谁的人并不多,大多只能猜测无忧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辛筝给无忧整了整衣服,在无忧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在神庙好好玩。”

无忧讶异。“你怎么说的是好好玩?”

辛筝问:“不可以吗?”

“阿父说的是好好学习,和别的稚子好好相处。”

“你才多大,神庙又不是官序,官序是学习的地方,但神庙只是照顾你们让你们玩,消耗精力的地方。”辛筝道。“开心就好。”虽然赢在起跑线听起来不错,但还没到学龄呢,该玩就好好玩,人生被迫变成赛场,若是喜欢这种比赛也就罢了,若非出于喜欢,那就是折磨。

无忧忍不住叹了口气。

辛筝捏了捏无忧脸上的小肥肉。“小小年纪叹什么气?知道你是两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两百岁呢。”

无忧忧郁道:“我叹阿母你一会欠揍一会很好。”想讨厌狠不下心,想喜欢又想揍这家伙。

辛筝笑:“智慧生物本就是这世间最复杂的生物,没有绝对的不好也没有绝对的好。”

见缝插针的教育了崽崽,辛筝带着斗笠下了马车,马车将崽崽送至不远处的神庙门口,因为不相干的外人不能进神庙,车夫将崽崽送进门便掉头,接了辛筝回台城。

卡着时间在当天的签到表上签了名,辛筝着急忙慌的跑去自己办公的宫室,批奏章,见臣子,什么时辰坐什么事全都排了行程,按着行程表来,四个时辰就能结束,但治理国家不是做菜,做菜尚且会有突发情况,何况治国。当这个国正处于小冰期时,突发情况更少不了。因而辛筝往往会留出一定的余量时间以备不时之需,过去的日子里无数次证明这是明智之举,而今日再次证明。

中午在食堂啃了一顿午餐,叼着饭后水果回到宫室,被告知玉主回来了,还记得自己让青蘅去做什么的辛筝自然能猜到这回需要花很多时间。

咽下嘴里的果肉,辛筝思考了须臾还是决定牺牲一下午休时间保证傍晚准时退衙。

推门而入,正在寒暄两句你长胖了懈怠了需要多干点活的辛筝看清殿内拿着一只埙在玩的人,惊奇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玉主不是不受风吹日晒影响吗?”

“吃不好睡不好。”青蘅叹道。“自然清减。”

辛筝问:“不习惯每天太闲不适应?你可以回来继续干活的,我保证不亏待你。”

青蘅坚定的十动然拒,好不容易解脱她才不要继续被辛筝压榨。

辛筝见此也不勉强,却很好奇。“不是因为不适应养老,那你缘何如此?”

青蘅一脸一言难尽,掏出自己写的手札。“这是我行走方国时记下的东西。”

辛筝好奇的接过看了起来。“遇到什么重口味的事了?”

青蘅道:“也谈不上重口味,都是元洲以前也有的事,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发现方国的氓隶们真的很瘦,身上全是骨头。”

“很正常。”辛筝道。“氓隶是最底层,身上要是一身肥膘才不正常。”

“但你的治下庶人虽然没几个胖子,但身上的肉比方国的氓隶至少多五六斤。”

辛筝闻言略微咋舌。“听起来有点惨。”

炎洲是受小冰期影响最小的地方,反正比旱蝗雨雹年年不落的元洲要好,还能造成这样的差异,方国的情况明显不正常。

青蘅感叹道:“是很惨,你之前不是奇怪为何炎洲北部诸郡的人口增长那么快吗?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南方跑来的难民。”

凭心而论辛筝对炎洲北部诸郡的人并不上心,不是被流放的旧贵族就是被流放的罪犯及罪犯家眷,全都和辛筝有仇,恨不能一日三餐诅咒辛筝早死。再加上炎洲北部离得远,发展得太好容易分裂,辛筝很难将炎洲北部诸郡看得重要。但不看重归不看重,该给的还是会给,给每个里聚打一口井的井政也没落下炎洲北部诸郡,虽然是最后给的。井政结束后又出台了给每个乡开凿一条用于灌溉的渠的渠政,规划时同样没落下炎洲北部诸郡,只是开凿顺序排得靠后。

饶是辛筝如此偏心,炎洲北部诸郡的气象还是对南方诸侯方国的氓隶们吸引力巨大,甚至形成了专门的产业链,帮助方国的氓隶逃跑——诸郡的官吏们拿当地的宗族实在心累,遂对南方来的流民抱以十二分的热情,在官吏们的鼓励下这一产业链发展得非常好。

辛筝阅览的速度不由加快,所幸青蘅分门别类得很舒服,加快速度也不会落下什么,一目十行之下辛筝不一会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诸侯方国们是真乱。

贵族血统必须建立在物质至上才能高贵,不然就什么都不是,这一点便是最注重血统和身份的礼乐制度也表达了出来。

诸侯嫡长子是下一任诸侯,余子为公卿。

公卿的嫡长子是公卿,余子为大夫。

大夫的嫡长子是大夫,余子为士。

士的嫡长子为士,余子为庶人。

按着这下降顺序,以士为例,士是贵族,是君侯的后代,拥有高贵的血统,这样的人生的后代自然也拥有高贵的血统,但士非嫡长的后代都是卑贱的庶人。造成情况的原因除了嫡庶尊卑外,主因还是资源不够分,于是权力中的落败者(不管是后天落败还是生而落败都是败者)沦为庶人。

礼乐天下时尚且如此,何况礼崩乐坏后又迁徙炎洲的方国,迁徙之后虽然有广袤的土地,但只有贵族没有氓隶(辛筝不允许方国迁徙时带走氓隶),可贵族怎能没有氓隶服侍?

参考礼乐天下时的前车之鉴,贵族太多自然要有一部分贵族失去贵族的身份,但没人愿意沦为庶人,所有人都想继续做贵族,谁都不愿妥协的结果就是动荡。哪怕是那些提前做了准备,在辛筝打过去前就已强制迁徙了氓隶,保存资源比较多的方国也因为在元洲溃败后流亡而来的贵族太多同样陷入动荡——虽然有脑子拎得清的,拒绝接受流亡贵族,或是无视贵族的血统和规则将流亡贵族全都抓为奴隶,但那些流亡贵族再怎样也是接受过教育的人,且是一大群人,想成事很难,想搞破坏很容易。

维持稳定没有陷入动荡的方国不足十个,多为小国,大国只一个——扶风国,但扶风国没有陷入动荡是因为迁徙去了更遥远的长洲,流亡贵族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当时的扶风侯在迁徙时又只带了少量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贵族,其它贵族全数舍弃。资源少,但食肉者更少,又有长族做邻居,带来外部压力,倒也维持了稳定。

因为诸侯的爵位需要王的承认,那些干掉了君侯的贵族就很有意思,给间海郡呈公文表示前任的子嗣都早逝,自己是被过继的旁支。也有一部分实在拉不上旁支的身份,便娶了前任君侯的孩子,以妇婿的身份混过关。

当然,妇婿继承家业不合人族规矩,几千年来人族的继承制都是有儿女就让儿女继承,儿女没了就让孙辈继承,直系后代都没了就过继旁支,儿女的配偶想都不要想,因而这些新君给了间海郡大量的贿赂让相关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娶了前任的儿女也能说服国内的贵族,权力仍旧是贵族,并未落入贱民手里。

这么折腾了几十年,这些新的权力者愣是制定出了新的权力规则代替曾经崩溃的礼乐制度:方国们结成同盟,若有一国的继承人是不相干的人,其它国家有权力进行干预。

青蘅将他们的盟约抄了一份,辛筝瞅了瞅,有二十几条,婚姻、继承全都有涉及,很细致。

但不论是权力动荡还是之后的这份过于稳定的权力规则对于底层氓隶而言都是绝望,氓隶脑子没问题都会跑。

“他们昔日治国若有这份心思也不至于亡国。”辛筝无语道。

青蘅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没将心思花在正道上才会败给你?”

辛筝想了想,赞同。“有道理,他们亡国亡得不冤,不过现在的话还是得处理一下。”

青蘅问:“你要接手那些方国?”

辛筝摇头。“现在的疆域便已大得我难以管辖,炎洲的版图再增加,我会更鞭长莫及。”

青蘅不解:“那你要处理什么?”

辛筝指了指青蘅抄的盟约条款。“他们结盟了,虽然这盟约是为了保证各自子孙的贵族地位,但结盟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为了防止他们来日拧成一股绳找帝国的麻烦,我不能再做背景板了。”

青蘅露出了不可思异之色。“隔得那么遥远,军费成本必然居高不下,你有那么多钱?”

“所以还是得发展炎洲北部,从炎洲北部出兵成本就没那么高了。”辛筝道。“不过炎洲的军队太强大,来日亦可能造成分裂,我还得想法预防隐患。”

青蘅表示你慢慢想,我已养老,不奉陪。

辛筝虽惋惜却也不勉强。

手札很具体,但文字再细致也不可能巨细靡遗,还是会有询问亲历者的地方,辛筝让人给青蘅安排了住房,等自己对这些情报烂熟了青蘅再走。

青蘅告别时顺手递给辛筝一封喜帖。

辛筝讶异:“谁要结婚了?这么有面子让你送帖....”辛筝目光凝滞的瞧着帖子上的名字:洛赭,魏无病,怀疑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这两个名字,不由看向青蘅。“你疯了?神不与凡人配。”

青蘅道:“上面的名字是魏无病而非巫女青蘅。”

辛筝也没问魏无病是个假身份,结婚需要的一些文件拿不出来这种问题,既然青蘅想结婚,那些缺了的文件就不是问题,因而呵道:“你以为知道你是魏无病的人很少?这消息传出去信不信婚礼变葬礼?”

“所以这只是一个叫魏无病的凡人女子与一个叫洛赭的凡人男子的婚礼,不会告之天下,若有一日被捅开,我不会承认。”青蘅道。“但根据传统,婚礼要男女双方的长辈送上祝福,我也希望这场婚礼有长辈参加送上祝福,但我的直系长辈皆已不在。”

辛筝一时不知能说什么。

青蘅期待的问:“你来吗?”

辛筝想了想,笑道:“来。”

无忧不解:“那又怎么了?”

辛筝问:“你知道一百枚铜锱可以买什么吗?”

“我相信你。”辛筝道。

无忧闻言想笑,被人信任的感觉总是美好的,然而看着辛筝手里不断减少的糖,无忧一边笑一边眼眶里的泪水愈发泛滥。

两岁半的无忧坐在毯子上左手一只狸奴右手一只狸奴,怀里一只狸奴,背后再靠着一只格外肥的大狸奴,格外悠哉。

辛筝无视无忧眼眶里泛滥的液体,笑问:“你知道这糖的价格吗?”

无忧自然不知道,她吃的糖都是辛筝与君离买的,她每天从父母那里领现成的糖,从未亲自买过糖。

辛筝道:“这种糖,一斤一百个铜锱。”

无忧露出了不舍之色。

辛筝笑吟吟道:“我知道你买了一包糖,超出了雀奴给你定的分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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