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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噩耗传来火攻心潜行江陵见龙脉下

  • 作者:夜行逢亮
  • 类型:历史
  • 更新:2022-11-01 18:05:31
  • 字数:7520字

谢栩适时取出鞍囊里的一支金光闪闪的令箭,上用燕楷刻有“尚书台造”四个字,道:“朝廷赋令,见此箭如见大将军。大将军案行,江陵官吏还不恭迎!”

兵卒傻乎乎还在盯着金子做的令箭看呢,其他官差全都跳下马背,跪地抱拳。四五个兵卒见状忙不迭放下武器拜道:“恭迎大将军!”

晋衎驱马驰进江陵城,灰扑扑的衣裳湿淋淋的头发真倒像个失败而归的王孙公子。

墓山向着江陵城前凸出一块巨岩,经年雷劈雨砍的如同断了脑袋后的那块疤,却奈何仍旧死命地望着东方。

待得英雄如凡人般死去化成灰,一切不可企及的智慧和谋略都变成某座山某条水永恒不灭的记忆。

“太守外出未归,俚们可有官件?”领头的兵卒收起长矛看到晋衎身后十几个官差都是自个儿衙门里的熟面孔,更糊涂了。

迟暮的寒冷仿佛席卷重来,晶霜的雨滴惊破了忧郁重重的视野,先是紫电打崩了巨岩的碎石,后有旷荡笼罩着天的响雷吓坏了马匹。

晋衎锁缰捏着劲儿制住了坐骑,悬挺的鼻梁在严肃的面容上犹比出鞘的剑锋,且扬手拍马赶往府衙。

“不多礼了,起来吧。”晋衎握鞍下马,推了一下谢栩的腕子要他把令箭收起来,问兵卒:“太守何故外出?各部曹的治事及郡丞,郡尉呢?”

守着衙门的兵卒正在张望街上急着避雨的行人们有多么窘迫,当晋衎和谢栩的马在梐枑前喷着鼻息跺跺蹄才想起来挺着长矛逼退道:“官府重地,无闯雷池!”

晋衎扫视衙门口这四五个兵卒,抽出马鞭挥打在有些失修的梐枑上。“治官何在,叫他来见晋衎!”

兵卒陪晋衎迈过门槛就不愿再走了,神色紧张的害怕招惹什么邪祟。“说是临沧运来了个死人,太守为他买棺材去了。官爷们都在,不过都在署房怕出来撞见鬼。”

“什么人要陆太守亲自去买棺材。”谢栩说着看向雕画麒麟驭水图的石屏,风里突然带有不详的腥味,天空落下的没有颜色的血却和自己一脉相承。

谢栩后知后觉的想要运用家族的绝学去叵测一二,却发现深入骨髓的惊恐只许他眼见为实。

建业郡的太守并没有料到十余日来都环伺不动的大将军会乘兴入城,几刻前同几个小吏出去买囗棺材都还没回得来。

“蝶真……”晋衎想要叫住已然站在尸体旁的谢栩,难为情地意识到自己轻视了白路及江州这片还算陌生的土地能带给自己怎样的苦难。

关于江陵府司呈递的文书,他本该在那时候就打开察看,可是他自己自大而恣意地挥霍着属于麒麟郎而不属于他的勋业与荣誉,以至于现在无可补救地迷失在江陵城里。

谢栩凝视着裹尸布上暗沉的血污,不能避免地感知到晋衎与自己一样彷徨。双双彷徨的目光交错出对信念唯一的倚持。

“三叔……”谢栩揭开布瞬间就认出了谢嵩惨白的脸,且没有回过神地仰起头,一双眼就已经被看不清的悲痛给左右撕烂了,血红的伤口里大把大把地掉出泪。

“三叔!”悲怆的呼喊可要如何歇斯底里才足以罢休。谢栩跌在谢嵩身边,叔侄间错过的六年春秋与冬夏,换不回亲人最后的余温。“三叔不是在景州吗……怎么就丢下侄儿了吗……”

晋衎在谢栩聋耳抓心的哭喊声里颤抖着,失魂落魄地掏出袖囊里的文书,用指甲一下下地刮去封泥,最后仓皇失措的一使劲把指甲都折断了。

泪水借着钻心的疼登然止不住地流出来,文书上注明了谢嵩被齐州核查欺罔公府,蔽官削民的罪行,及与颜氏勾结,潜返江州意欲编造事实取信于上官,从而嫁祸白路,诈取江州的阴谋一朝败露而在临沧自刎的经过。

此处上官不就是自己这个刚愎冒进的大将军么?假如自己能回转燕康与齐惇他们从长计议,也不至于朝暮掣肘于人。

晋衎任凭春雨浇在脸上,无助地捧着文书又看到那块东望江山的巨岩,顷刻倒抽一口冷气,恨得呼吸都痛。

时而建业太守陆进领着伙计抬棺进衙,听得谁在痛哭疾首,急忙忙提裳掠过七嘴八舌的府吏,见到谢栩伏尸而泣不能自已。

“谢蝶真!俚家无证清白之日怎敢自投衙门。”陆进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呵斥还在身后观望的兵卒及差吏道:“尔等还不快快拿下缉犯!”

“可是大将军……”大伙儿畏手畏脚道。

陆进这才瞥见泪痕点点而面色清冷的晋衎,不敢逼视地作揖道:“大将军容禀,齐州署司已齐集谢氏上下盗名窃权行大逆之举的证据,特令郡县缉拿。”

“他是我版授的江州刺史,尔等要当面拿了他?”晋衎话音刚落,棺材铺的伙计就呼哧呼哧抬着棺材闯进视线,险些让大将军绷不住强撑的威严而显出些许软弱。

“大将军为国提擢之,还请依法罢免之!”陆进不近人情地一挥手,棺材由而被抬到木板车的另一边,谢栩且让两个胆大的兵卒拖行着来见太守。

谢栩对于雨幕后的声音一无所闻,而近在眼前的畸变的事态也一无所知。他的瞳孔里是三叔生前的样子,是几个人把冷硬的尸体抬进棺材的失控的场景。

“放开侬三叔!他还在对侬笑,对侬笑!”

陆进俯视被兵卒扭押又暴起的谢栩,想他也算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若大将军连谢家都救不了,偌大关东恐怕再没有与之同舟的痴傻人了。

“谢蝶真!”晋衎呵声惊醒了谢栩,这个悲伤的男人很想争辩几句生死想把谢嵩的魂儿给争回来,可是他只是一直掉眼泪,再不呼喊棺材里的三叔。

“把这交给他看。”晋衎叫来一个差吏交去了文书,尽管这对谢栩而言可比一卷生死簿,但也要他洞悉生死簿上记载的人性。

谢栩用袖子擦掉鼻涕,似乎相信自己能通过晋衎交过来的线索为谢嵩报仇雪恨,哪料渗血的竹牒上一字一句都是绝境的嘲弄。

“全是胡屁!”谢栩猛然挣翻了两个兵卒,抓着往下滴水的卷册冲到棺材前又挥拳打伤了准备钉棺的几个伙计。

“全都是白路所为!白路和左融合谋害了三叔,他们怕了,他们怕死!”谢栩保护着棺材犹如在为家族搏命,对着晋衎掏心掏肺地说:“主公!齐州是他左融的齐州,所谓官府定论盖不能信,主公不需要以证驳证,不需要周折国法,不需要委屈权节!左融就是逆贼,白路就是逆贼!”

好生夺舍的两声主公,晋衎几可为他赤胆忠心的朋友不顾一切,可是一道闪电猝然照亮了他支离破碎犹要拼凑大局的内心。

“齐州不是谁的齐州。”

陆进不得不为晋衎力挽狂澜的定力所震惊。如果晋衎凭着一己之心强赦谢氏无罪,即判齐州诬杀人命,无异于告诉左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大燕用阴谋缔造的统一就将露出狰狞的面目,势要再用一场战争去吃人。大将军今时摔进泥泞的陷阱,虽然终结了自己无往不胜的威风,却保住了百姓安居乐业的梦。

谢栩怆然合上双目,分明淋着雨,却如同在火海。

“啪!”竹牒被扯断了线的狠狠丢在地上,随之裂成两半的还有晋衎和谢栩之间难以愈合的伤疤。

“陆仲谦不枉还惦念着三叔曾去景州教俚兄弟学易之恩。”谢栩抚摸着棺木,笑得又衰又戚。“俚兄陆伯和有大军功,而俚有好政绩啊!”(陆进表字仲谦;陆登表字伯和)

陆进不计较谢栩刻薄的语言,再让兵卒押住他时忽难忍怜悯之情,语重心长地说:“蝶真亦曾与我兄弟共窗,且记得先生教读的第一篇文章么。”

谢栩一蹶不振地道:“不记得。”

“那时蝶真五岁,方到景州月余,口欲江鲫。先生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陆进看着谢嵩的棺材而尽力点拨了谢栩。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谢栩反复吟咏着才让兵卒押着往前走,就快走过晋衎时停住了脚步。

晋衎悯然垂眸,听谢栩让兵卒把收在怀里的令箭取出来,临了道:“全都还给大将军。”

“蝶真。”他让兵卒捧着令箭想多看谢栩几眼,可谢栩无需谁押送着就头也不回的走过了石屏。

陆进默然摇头叹息,却见晋衎转身握着一束金光,飒沓着一身坚毅与果敢步向署房。

“大将军可有见示给下官?”建业太守匆忙跟随在大将军身后,臆断地猜测道:“是否回燕康或去临沧?”

晋衎旋即把目光超放在巨岩上,挥指令箭道:“孤之所在即是江州首府,召白路来江陵见孤。”

“指不定不是九英那个谢家的呢?”闲人们在石屏后一下子议论得沸沸扬扬。

谢栩惧然如被天狗咬住了脖子,近乎窒息的幻觉中每一下心跳都如越加奋力敲打生死关的铁锤,但凡自己去揭开了那层布,自己就会死在自己的铁锤下。

晋衎察觉了谢栩的异样,领着他走过石屏当场见到一席白布盖着一具躺在木板车上的尸体。

丛生眼底的凄凉使得这块布只像是包裹着一个永远不会动的又冷又硬的东西,风雨瓢泼之下,白色的布连招魂幡都充当不了。

江陵作为建业郡的治城原先不过是牵束江口的一座险邑,遥遥横渡之后直抵景州粮产最为丰硕的临淮郡。自从晋安挥师逐鹿,便将江陵西侧连绵不断的山脉定作墓山,彻表功业不成,死后东望的决心。

“这是谁?下场这般潦草。”谢栩忽而踌躇地回头问扒着石屏边沿纷纷伸长脖子来张望的兵卒与差吏。

“仆,仆听太守说哀哉谢生,应是谢家的吧。”

“谢家的怎会有没人收尸,别胡说。”

“缅见此遗烈,触目而崩心。”晋衎余光平移在巨岩附近,毁迹斑斑的豁线驽钝地切开晋衎的眼膜,最后一刀割伤了麒麟郎的骨肉。

谢栩侧看着晋衎愈发同情愈发抿紧了嘴,是因史书上遗憾的故事恰是自己无以安慰他的话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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