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旧呼啸着穿堂而过，每一丝寒意都沁在跪在御花园里的华枝莞的骨肉之中。

两个时辰也是在华枝莞瑟缩颤抖之时，缓慢却也轻快地流逝了。

在沈仲屿问到这句话时，任斯年却是缄默了。

“意味着，孤的左膀和右臂，都不在身边。”沈仲屿见任斯年不答，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只是在结尾那句话时，他疲惫的眼中微微一亮——

想到这里，任斯年眼中有泪打转，他屈膝跪在地上，拱手懊悔道：“的确是臣辜负了主上和皇后的信任，臣愧对主上，愧对皇后，如今，即便要受牢狱之灾，也是臣罪有应得。” 沈仲屿却知此事不容乐观，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接二连三的局中局令沈仲屿有些倦怠感，他往龙椅后靠了靠，又长叹着：“阿莞要去涿州安抚逃奴，你却身陷囹圄，你知道这些事，意味着什么吗？”

任斯年之事，至此算是短暂地告一段落。

“若是这些事背后的有心人真的要杀她，那何必等到现在。”沈仲屿嗤笑一声，笑他泥菩萨过江还要牵挂华枝莞：“比阿莞危险的，眼下来看，是你任斯年啊。”

“臣知道该怎么做。”任斯年拱手道：“请主上以失察之罪，将臣关押大理寺牢房候审。”

清欢听说华枝莞受罚，早就在不远处等候着华枝莞了，眼看着才满两个时辰，清欢便急匆匆地疾步跑到华枝莞身边，缓缓将她扶起来。

“但凭主上发落。”任斯年俯身拜下，“此事，也的确是微臣不察，微臣难辞其咎。”

“来人，尚书令任斯年失职，毒宴一事未能察觉，更有主使害人之嫌，打入大理寺牢房待审。”沈仲屿往后一靠，朗声召了内监进殿：“不得孤允准，任何人都不得觐见。”

“公主，你总算到了时辰，清欢扶您回去，拿个热鸡蛋给你敷敷膝盖……”清欢心疼而怜惜地险些落泪，“太后娘娘这一次怎么这样狠心，向来是宠着你的，今个儿怎么还罚跪了呢……”

“不行，来不及了。”华枝莞起身后，膝盖的骨头缝儿之间是痛彻心扉的酸苦和剧痛，她的步伐几乎走的不稳，但还是扶着膝盖往凤仪宫的方向走，面上急迫不已：“如果我今天来不及出宫赶赴涿州，只怕涿州城中，就要生乱了。”

“可是你……”清欢急的双眼通红，凑上前扶着华枝莞。

“孤也是此意。”沈仲屿眯了眯眸，从容不迫道：“眼下，安顿好母后和可汗，才是最要紧的事。”

“好！”华枝莞面露喜色，屈膝的她正努力站直身体，想要翻身跃上马去，可她此刻身体尚不如从前硬朗，连日来的茶饭不思和劲风的肆虐使她难以承受这本不算严重的刑罚。

才翻身要跳到马上去，华枝莞竟生生因膝盖处的生疼和无力而跌落下来。

但她身后却刚巧被人接住，方才没有摔倒——是沈仲屿。

沈仲屿也不与华枝莞多言，只是附耳一句：“保重。”

华枝莞浅浅一笑，借沈仲屿之力翻身上马，朝他颔首一礼：“谢主上，臣妾去了。”

沈仲屿也是默然地颔首，目送她离去。

“莲雾，走！”华枝莞骑上马后，反而胫间的肌肉便有了力气，双腿一夹马腹，厉声挥起马鞭，策马扬长而去：“驾！”

这一路的脚程远不如初次到涿州时快了，只因为华枝莞这一次的体质不佳，稍显孱弱但仍旧是勉力地风雨兼程，华枝莞也终于是赶在第三日的夜里和莲雾抵达了涿州城。

由于入境时夜幕四合，她们带的人又不算少，便只能找几个挨得近的客栈歇下来。

翌日一早的涿州城境内，街巷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脱离了凌通控制的涿州城，是大大多了几许人情味儿了，热闹的街巷里都是洋溢着百姓的热情，而瞧不见什么阴谋算计的诡谲风云。

但华枝莞知道，这依旧是风平浪静之中，暗藏了无数冷箭。

一大早，华枝莞推开客栈的小窗，就听到楼下挨街小贩的叫卖声音。

华枝莞知道，高手一向暗藏在民间，便赶忙乔装打扮起来，和莲雾上街去了。

涿州城的街巷大多都是卖些寻常的家用之物，偶有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倒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只有一处叫卖着稀有物什的商贩——这声音吸引了华枝莞的注意力。

那小贩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热情地张罗呼喊着：“乾坤扣，乾坤扣——瞧看瞧看这乾坤扣喽！”

莲雾背负着轻便的包袱，直接带着两匹马来此处迎接华枝莞，准备与她汇合后一起出发。

“吁——”莲雾勒马驻足，“公主，属下已经备好一切，特来迎接公主。”

“去喊莲雾过来，让她带好我的兵器和包袱。”华枝莞却轻轻搡开清欢，“我们即刻就启程。”

“可是，方才主上下旨，已经将任大人下到大理寺去了！”清欢情急之下，只好将任斯年的下落告诉她，眼里都是担忧和焦虑，“您此刻去涿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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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关押一个人，很多时候，可能是为了保护他。”华枝莞稍稍一顿，心中了然，而后，眼中更添了几丝坚定的颜色：“如今，陷害任斯年入狱，必定是要挑唆狄羌对新豫的忠诚与信任，下一步，一定是要挑起东华逃奴们对新豫的不满，所以，本宫必须抢先一步。”

“啊？”清欢倒是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这……”

清欢话说一半，莲雾也是掐着华枝莞罚跪结束的时辰筹备好了一切，她驾着一匹快马的同时，也是牵着一匹无人驾驭的紫骝马——而这马的主人，是华枝莞。

那是准备抓捕猎物的果决和坚定：“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须得先如了他们的愿，才可以知道，幕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任斯年知道沈仲屿有勇有谋，可他一想到华枝莞要在此刻奔赴涿州，便忧心不已：“主上不担心皇后孤身前去涿州，会有危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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