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那个王宁没跑了。”许文崇肯定道。

他们两人循着刚才的声音，摸到了二楼的一间仓库门前。许文崇也不墨迹，抬手敲了两下房门。这扇门并不隔音，他们两人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动静，大致可以确认屋内有两个人。

韩忠和许文崇从车上下来，此时学校里的灯已暗下大半。他们来到值班室简单地打了声招呼，毕竟来了很多次，门卫也都认识，直接就让他们进去了。

他们两人来到闫格口中的老楼前，楼前的门头早已锈迹斑驳，在黑夜的笼罩下，隐约可以看到科技楼三个字。

“走吧。”

“好像是暖水瓶内胆摔碎的声音。”韩忠在许文崇的身后小声嘀咕道。

“等等我。”韩忠紧随其后。

楼内一片昏暗，几处安全出口的标志泛着莹莹的绿光。白天的时候，也许还可以依附着外面的太阳，勉强照亮他们身处的大厅，但此刻的时间，可就只能靠他们手里的手电筒，开辟前方的道路。

许文崇见迟迟没人应答，便有些焦躁，他缓缓向后走了两步，准备将门踹开，就当他刚把脚抬起的瞬间，屋里有人说话了。

五分钟，一楼的大体结构他们已经完全摸清了，开始摸索着踏上楼梯，准备去二楼看看。

突然，“砰”的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这个声音虽然并不是很大，但在空旷的楼内异常刺耳。许文崇和韩忠两人面面相觑，微微地点了下头，继续向楼上走去。

“是章伟吗？”一个刚过变声期的男生问道。

“开门，警察。”韩忠立刻回道。

房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他身穿校服，体貌微胖，眼神中透出一丝慌张，几近颤抖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许文崇走到前面，拿着手电来回打量，韩忠跟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没有，他出去了。”赵凯语速很慢，似乎在害怕什么。

“我们可以去里面等他吗？有个事情想找他了解一下。”韩忠语气温和地说道，搞得许文崇有些措手不及。

“好的，请进来吧。”赵凯倚着房门，慢慢后退，把门全部敞开。

屋内和外面完全没有两样，仍旧是一如既往的黑暗。窗户上黑色窗帘紧闭，密不透风，将窗外仅有的零星月光牢牢掩死。整个屋子全凭赵凯手里提着的小型煤油灯用来照亮，隐约能够发现地面上一处处反光的油污，还有胡乱丢在桌面上的快餐盒，它们似乎都在散发着食物腐朽的恶臭。

“你们就在这里生活吗？”韩忠不自觉地把右手食指抵在鼻子下面。

“不是，只是暂时待在这里。”

“为什么？”韩忠接着问道。

“额……”赵凯有些吞吞吐吐。

“王宁去哪了？”许文崇不耐烦地说道。

“不知道。”

“他还回来吗？”

“不知道。”赵凯低着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你这小孩，啥都不知道就跟王宁躲到这里。”许文崇有些想要发作。

“你认识章伟吗？应该和你是一个班的同学。”韩忠挡在许文崇的前面。

“认识，但不是很熟。”赵凯抬起头看着韩忠。

“哦，他给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你跟他是同班同学，应该也知道些情况吧。”韩忠一脸坦然地盯着赵凯的眼睛。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赵凯迅速躲开韩忠的视线，又把脑袋低下。

韩忠向许文崇递了个眼色，许文崇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们把你送回家吧，这么长时间了，家长应该很担心了。”许文崇说着把手伸向赵凯。

赵凯被他的这一举动吓得连连后退，抵在墙上，嘴巴里疯狂嘟囔着什么。

“是不是王宁杀了李昂？”韩忠突然发问。

“不是，他没有，他没有。”赵凯有些语无伦次。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李昂？”韩忠步步紧逼。

“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赵凯抱着头蹲在角落里，身体颤抖着异常激烈。

“好了，别逼他了，这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许文崇拍了拍韩忠的肩膀。

空地上，许文崇点燃一根香烟，浓厚的烟雾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接着他双手高举，惬意地伸起了懒腰。韩忠站在他的身边，凝视着眼前的科技楼，时不时地从嘴巴里叹出热气。

“来一口吧，提提神。”许文崇把手里的烟递到韩忠面前。

“我不会。”韩忠嫌弃地扭开脑袋。

“是不会还是嫌我脏啊。”许文崇嬉笑地打趣道。

“既不会，也嫌你脏。”韩忠拿眼睛咧着他。

“脏？之前我和队里的人去大山里蹲点的时候，一根烟都是七八个人轮着抽，你是没过过苦日子。”

“森林不能抽烟，会引起山火。”韩忠回道。

“好好好，你是文明人，我不跟你犟。”许文崇把最后一段抽完，将烟蒂丢在地上。

“你看，刚说完又开始随地乱扔烟头。”韩忠指着地上被许文崇踩熄的烟蒂。

“唉，我也是上辈子作孽了，让你这样的犟头儿跟我一队。”许文崇弯腰捡起烟头，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不文明现象，才拉低了我们河清市的整体群众素质。”韩忠仍然不依不饶。

“你小子咋还来劲了。”许文崇面露怒色。

“对不起，崇哥，我这会儿有点乱。”韩忠羞愧地望着许文崇。

“就因为我刚才把你从屋里拽出来？”许文崇问道。

“嗯，眼瞅着他就快说出来了，你倒好，直接一盆冷水，功亏一篑了。”韩忠的嘴上带着埋怨。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他还是个未成年人，即使刚才他说了什么，在没有成年人的陪同下，依旧不能作为证据。”

“就算不能作为证据，也能够给咱们多条思路吧，总不能现在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个叫王宁的孩子身上吧。”韩忠反驳道。

“那可未必。”

嗡嗡嗡～

“你手机响了。”韩忠指着许文崇的口袋。

许文崇拿出手机，并没有立刻接通，而是炫耀般地在韩忠的眼前晃了几下，接着他走到一边，按下了接听键。不到一分钟，许文崇便挂断电话，得意洋洋地来到韩忠的身旁。

“什么电话，还那么神秘。”韩忠疑惑地问道。

“还记得早上的那个钥匙扣吗？”

“记得，怎么了。”

“刚才技术队那边来电话说，在那枚钥匙扣上，发现了一处未被完全抹去的血迹。”许文崇回答道。

“比对结果出来吗？是被害人的吗？”韩忠的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

“哪有那么快，你当是滴血认亲啊。”许文崇吐槽道。

“但愿不是李昂的。”韩忠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

“没事，我只是想如果不是李昂的，那肯定就是凶手的。”韩忠解释道。

“根据那个叫做章伟的学生证词和我们手里的尸检报告，确实有这个可能性。”许文崇肯定道。

“崇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守株待兔？”

“反正咱们现在也没啥事，待着呗，正好也让你体验下蹲点的感觉。”

“可是，我有点饿了。”

临近8点，许文崇和韩忠两人步行来到学校附近的夜市。早晨的冬雨使得此刻的温度已接近零点，但是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毫无减少。他们走到一处烧烤摊旁，找到了一个靠近路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简单点了几串羊肉串和一些豆制品，又要了两碗手擀面。

夜市里人声鼎沸，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冬天的气氛。有些人成群结队辗转在各个摊位上，收敛着面前的美味；有些人几经反侧徘徊在夜市的街道上，却找不到一个符合自己胃口的食物；还有些小情侣，表面上大大方方，其实在这个公共场合里连手都不敢牵上。

韩忠端起面前的手擀面喝了一大口汤，刚才因为热量的流失，四肢有些僵硬，使得他端碗的手势稍显奇怪。慢慢地，他仿佛感受到了手指的存在，迅速拿起筷筒里的一次性木筷，大快朵颐起来。

“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坐在对面的许文崇看着他的这幅吃相，感到十分掉价。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饿。”韩忠边说边往嘴里塞去滚烫的面条。

“你午饭没吃吗？”

“老规矩，汤泡饭。”韩忠回答道。

“你说你老是这样，肠胃能好就怪了，看来你也该找个老婆好好管着你了。”许文崇拿着手里筷子轻轻敲打着韩忠的碗壁。

“你就别操心我了，跟吴法医怎么样了？”韩忠也回敬似的敲了回去。

“嘿，你小子还想反将我一军？我问你，你跟周思琪什么关系，天天看你们两个人腻在一起，别人都给我打小报告了。”许文崇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们俩能有什么事，别听他们瞎说。”韩忠的脸上有些泛红。

“臭小子，还跟我这装呢，喜欢就去追，你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主动来找你吧。”许文崇继续挑唆。

“stop，好了，咱俩谁都别说谁，吃饭。”韩忠说罢便埋下头继续干饭。

“喂喂喂，别吃了。”许文崇小声地唤着他。

“怎么了，崇哥？”他一脸诧异地看着许文崇。

“你手机里应该还有王宁的照片吧。”

“有，你等一下。”

韩忠快速翻找着手机内的相册，然后递到许文崇的面前。许文崇看了一眼，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元钞票放在桌上。韩忠明白许文崇的意思，连忙撕下一节桌面上的卷纸，迅速擦拭干净嘴上的残渣，起身跟着许文崇离开。

他们两人害怕打草惊蛇，悄悄跟在王宁身后，始终保持着二十米左右距离。

王宁并没有立刻回学校，而是来到学校周边的一片居民区里，他循着门牌号一点点摸索着，明显对这里很不熟悉。没过一会儿，王宁在一处巷口驻足停下，拿出了手机，快速的屏幕上一番操作。

许文崇和韩忠两人此刻就待在距离他十米左右的一处楼道拐角处。一个手机的消息声传来，王宁看了一眼屏幕，接着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后便迈步走进巷内。

许文崇和韩忠并没有着急跟上，他们俩在巷子口静静蹲守，想看看这个王宁到底是来见谁。

韩忠偷偷朝巷内瞄了一眼，借着月光可以发现这是个死胡同，目测总长度应该不超过五十米，但是因为巷子两侧的楼房很高，遮蔽了大部分的灯光，只能勉强看到王宁的背影。

隐约间，他们两人似乎听见了巷内有人在对话，声音很小，窸窸窣窣。许文崇看了韩忠一眼，韩忠也点头示意。

许文崇快速从腰间掏出一把五四式警用手枪，拨开保险，拉动膛套，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他认真看着韩忠，韩忠则是一脸惊讶地盯着他。

“崇哥，有这个必要吗？”韩忠问道。

“我也希望用不上。”

许文崇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韩忠也从口袋里拿出甩棍和手电负责断后。

但是，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感到疑惑，刚才还在巷内的王宁，此时早已无影无踪。

“人呢？我刚刚还看见王宁的影子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韩忠举起手电筒四下观察。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好好找找。”许文崇退下子弹，把枪放回枪套内。

“这种老式平房，应该不会有暗道之类的吧。”韩忠贴着墙壁一遍遍摸索。

“喏，找到了。”许文崇拿着手电照着一处二楼的窗户。

“不可能吧，这个高度起码有四五米，他一个初中生，又不是超人，再说了墙面那么光滑，连个着力点都没有，怎么可能爬上去。”韩忠循着光亮看去。

“那就要问他喽。”

此时，那扇窗户缓缓打开，从里面探出一张男人的面孔，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许文崇和韩忠两人，仿佛在邀请面前的二位到屋内一叙。

“认识。”

“他在里面吗？”

“你好，同学，不要害怕，我们是警察。”韩忠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放到这孩子面前。

“你们有事吗？”男孩的声音有些低迷。

“崇哥，时间差不多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许文崇迫切地问道。

“赵…赵凯。”

“认识王宁吗？”

“这地方能住人吗？跟个危楼似的。”韩忠说道。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呗。”许文崇率先走进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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