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了。”聿风放下杯子，取出帕子擦了擦她嘴角的水渍，擦完又将她抱在怀中，紧紧搂住。

“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都快要疯了。”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些许无助，望着怀中人的眼神充满心疼与自责。

一会儿是上辈子的废墟与火光，一会儿是湖中央的寻木与莲花，一会儿又是夜阑坚毅决绝的脸和那毁天灭地的黑芒。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如此模糊，回想起梦中那些情景，千羽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和迷惘。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脑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我睡了多久？”

他的神色有些憔悴，眼眶中布满血丝，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但他此刻的神情激动又欣慰，温声软语道：“师尊说你今日该醒了，果然。”

千羽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挣扎着跪坐起来转身面对他，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急切道：“别胡思乱想，这次的事情不怪你！”

聿风一眼就看出症结所在，立马去倒了杯温热的水回到床边扶起千羽，小心翼翼喂她喝下。

一连喝了三杯，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嗓子虽然还是哑的，但好歹能说话了。

聿风微微抬起眼眸，眼眶都是红的：“我只恨自己无用。”

千羽急了，忙道：“你哪里无用？你若还能叫无用，那世上还有谁敢说自己有用？你在我心里眼里一直都是最最有用的！你……”

她说得太快太急，刚刚苏醒的身体还很虚弱，经不起这样的情绪波动，一时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

千羽张了张嘴，想问问自己睡了多久了，却发现嗓子干哑得完全发不出声音。

方旬没好气道：“你没事别来招惹她。”说完转身冲着门口那堆“人头”呵斥道，“还有你们，都别来烦她，滚！”

十几个脑袋灰溜溜缩了回去，门口瞬间清静了。

千羽叹了口气，道：“师尊，你别吓唬人啊。”

方旬旋身坐在床边，执起她的手一边查看一边道：“我可没心思吓唬人，你这个身体，自从第一次心魔入体开始就没完全养好，一次次损伤加起来，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聿风愈发紧张：“请师尊明示，需要什么我去寻！”

方旬睨了他一眼，冷声道：“灵丹妙药、天材地宝咱们不缺，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静养，切不可再劳心伤神，需得好好清修，静心调理才是。”

聿风连忙点头，神色凝重。

千羽苦笑：“至于吗？我这回不就是失了点血吗？怎么被师尊您说得如此严重？”

“失血不可怕，可怕的是身体孱弱，引发旧疾！”方旬郑重其事道，“身心本为一体，身弱则心防失守，你别不当回事！”

聿风也附和着哄道：“乖，听师尊的。”

并不认为自己“身心孱弱”的千羽无奈点了点头，正好此时碧城跨入房中，手中端着药碗。

“这是今日的药，趁热喝，你既已醒，那我也该回无极境了。”他说着转头冲方旬道，“那几味药材我带回去试验一下，过几日再来与你探讨。”

方旬起身回道：“有劳神君。”

碧城点了点头，直接消失不见，千羽探头一看，发现后头还跟着个“小尾巴”。

她挑眉问道：“这是谁家孩子啊？”

那是个肤色健康，长相帅气中透着些许邪气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一身黑衣上暗暗浮动着墨绿色花纹。

少年连忙大步跨上前，蹲在床边抬头望着她，神色眷恋，语气依恋：“娘亲，我是南野啊！”

千羽瞪大眼，下意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惊喜道：“你是南野？你能化形啦？”

想想也对，南野这回苏醒之后已经进入成长期，自然是能够化形了。

少年满脸迷恋：“娘亲，您终于醒了，我都快急死了！”说着捧起千羽的手，歪头贴上去蹭了蹭。

聿风的眉头抽了抽，一把拽起少年，低叱道：“你既已化形，就该知道她不是你娘亲！”

南野不理解：“为什么不是？她一直都是我娘亲啊！”

“她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南野还是不懂：“为什么要生？娘亲就是娘亲啊！”

聿风一个头两个大，板着脸恐吓道：“总之不许再叫娘亲！”

南野根本不在意，奋力挣开钳制，“嗖”一下蹦上了床，挨到千羽身边昂首冲黑着脸的男人吐了吐舌头。

眼看聿风就要发作，千羽连忙在南野耳边低语了两句。

少年扬起眉毛，唇边勾起一丝甜甜笑意，冷不防对着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喊了句：“爹爹！”

聿风愣住，这个“毒手”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了，只能握着拳头放到唇边咳了两声，嘴角忍不住微弯，又被他努力压了下去。

方旬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扫了个来回，一边收拾手头工具一边调侃：“不错啊，孩子都有了，还这么大一只。”

聿风抿着唇，耳尖都泛起了红。

南野摇身一变化作软萌小黑蛇，直接溜进了主人怀里。

千羽挠着他的小脑袋，笑着问道：“你那九颗脑袋瞧着那么威风，怎么拟态还是这个样子啊？”

南野天真问道：“娘亲喜欢九个脑袋吗？”而后“噌噌”窜出了另外八个脑袋，“这样呢？”

千羽哭笑不得：“艾玛你快变回去变回去！”

细细脖子上横生九个脑袋，看着像个开了屏的孔雀尾巴，简直无法直视

千羽闻言终于肃正了脸色：“师尊，没那么夸张吧？”

一旁聿风听到这句，紧张得都快裂了，连忙问道：“师尊，该怎么做？”

咳得脸红脖子粗，像是要把肺管子都咳破似的。

这可把聿风吓够呛，一边稳住她一边大声呼喊着“师尊”。

沉浸在睡梦中的千羽，被不期而遇的晨光慢慢唤醒，恍若隔世。

守在外头的方旬立刻赶了进来，后头乌泱泱跟着一群人，个个神色焦急，但又不敢贸然进来耽误诊治，只能一个叠一个堆在外头，伸长脖子查看，场面十分搞笑。

千羽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结果咳得更狠了。

方旬无奈摇头，几针下去可算是稳住了她的情绪和身体，冷声呵斥道：“最近切忌心绪波动过大，你这破落身子要是再不好好养着，怕是要废了！”

“醒了？”

耳旁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只见聿风正坐在床头，一手握着她的手掌，另一手伸过来，替她理了理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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