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同性的身体感兴趣。

准确来说。

灯还在睡。

睡得舒舒服服、安安静静的，看起来恬静又纯洁。

直到九点多，他的生物钟才把他唤醒。

中原中也的喉头微微动了动。

实在有点太刺激了。

他盯着灯看了几秒，心里天人交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掀开被子，往灯那里看了一眼。

他不是对同性的身体感兴趣，而是只对灯的身体感兴趣。

他的目光又微微往上移。

灯虽然睡觉不怎么动，浴衣还是有些被蹭开来，露出一点纤细的锁骨。

明明瘦的很，可是他将灯整个人抱在怀里过，当然知道灯抱起来的手感软乎乎的。

他克制着没有伸出手。

即使不触摸，就这么看着，也会觉得很可爱。

很平静。

灯打了个呵欠，慢悠悠的坐起来，“在床上睡觉真的好舒服。”

中原中也盯着他有些慵懒的模样看了几秒，“咳、我去洗漱。等我一会儿，我出来再换你。”

灯闻言就想翻身下床，“不一起吗？浴室空间很大，中也要上厕所也没关系！”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真的不知道未来人的羞耻心到底去哪里了。

他眼疾手快的迅速按住灯的肩膀，将他压回去，“不急，乖乖等我出来。”

灯有点茫然的看看他，乖乖点头。

中原中也迅速下床、走进浴室。

所以说，为什么浴室没有门锁啊！

一推就开到底是在想什么！

……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一推就开的饭店浴室门了，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究竟有多不方便。

不过灯很乖，他都这么说了，就不会再随随便便闯进来。

博士给灯的教养在某些方面不太完善，但是除此之外都教的非常好。

即使中原中也什么都没说过，可是灯从来就不会随意去动他的东西。

他把手撑在墙壁上，深深舒了口气。

毕竟只是头脑有点热，不用去冲冷水澡，很快就能冷静下来。

洗漱需要耗费的时间不多，没一会儿，他就再次从浴室走出来。

灯正靠坐在床头，认认真真地看着手机。

这种景象不常见，毕竟灯会认的汉字还不多，能看的页面也不多。

对他来说，目前手机的功能就是拍照而已。

中原中也有点好奇的看了几秒。

也不像是在看影片，毕竟手机里面没有传出其他声音。

他没怎么犹豫的凑过去问，“在看什么？”

“这个！”灯把手机画面转过来给中原中也看，眼睛亮的不行，“刚刚手机叮叮咚咚一直响，我点了一下，就看到红叶大姐传过来的这个！好多中也的照片，每个都好可爱！”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哈？！什么？！”

什么照片？！

不是，红叶大姐怎么会有灯的联系方式？

不、等等。

他给灯的手机是从港口领的，红叶大姐理所当然会知道灯的联系方式。

不是，所以说，什么照片啊？！

他脑袋一片混乱，定睛看了眼灯弄给他看的手机画面。

现在灯放大的这一张，大概是他刚进入港口的时候拍的，就是十五岁左右的照片。

相貌都没长开，一脸青涩的模样。

这张照片应该是他第一次和红叶大姐学穿和服的时候被拍下来的。

和服这种衣物，虽然男性的比女性的简单好穿多了，可是第一次穿的话还是会不知道要从何下手比较好。

他待在红叶大姐办公室旁边的和室里，衣服还算穿的好，不过腰带就缠的乱七八糟的，差点打成死结。

手忙脚乱又焦头烂额，看着还挺蠢的。

红叶大姐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灯眼睛闪亮亮的，“小小的中也！”

中原中也立刻反驳，“哪里小小的？！一点都不小好吗？！”

怎么能对男人说小啊？

不过他也知道灯说的只是年纪，默默回答，“我那时也十五岁了啊。”

十五岁确实也不算小了。

灯看了看照片，再看看中原中也，“中也长大好多哦。”

“是啊。”

中原中也有些感慨的说着，不知不觉坐到床边，默默调到下一张照片。

下一张照片是他和太宰在首领室里吵起来的画面。

他的额角冒着青筋、表情有些狰狞，拳头握的紧紧的，明显已经很想当场把太宰揍扁。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

怎么连这种气的脸都变形的画面也在拍啊！

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默默看向灯。

灯还是眼睛闪亮亮的，看的非常认真，“中也从以前看到太宰就这样了，表情一模一样！好可爱。”

哪里可爱啊……

灯看他的时候是放了多少滤镜？

“因为太宰那家伙从以前就一副欠揍的样子啊。”中原中也看了眼在照片里的他附近、一脸欠揍模样的太宰治。

太宰竟然察觉到了红叶大姐拍照的动作，直直的望向镜头。

明明阴郁厌世，又故作潇洒无谓的姿态。

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差。

灯也看了眼太宰治，“那个时候太宰的眼睛受伤了吗？用绷带包着。”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没受伤，他就是脑子有病，觉得包那样很好看才包的。”

“唔、”灯想了想，有点担忧的说，“这样不好走路吧，一只眼睛看不到路。”

“走的可快了。别管他了，生命力顽强的东西。”中原中也随口说着，又调出下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的色调有些昏暗。

他站在总部大楼高层走道的落地窗前，静静望着窗外的雨水，身上的衣服还沾着明显的血迹。

大概也是十五岁左右的时候。

“中也看起来好难过。”灯轻轻的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印象了。”中原中也低低的说。

看窗外的景色和走道的模样，这里大概是红叶大姐所在的那栋大楼，也就是刑讯部门所在的地方。

或许是他第一次学习刑讯，也可能是在刑讯时听见让他不怎么开心的事吧？

那时年纪还小，还不知道要怎么调试这些心情。

“刑讯。”灯说，“中也衣服上的血，是被刑讯的人的？”

“嗯。”中原中也应道。

灯稍微松了口气，“不是中也受伤就好了。”

“不觉得可怕吗？”中原中也摸摸他的头，“被刑讯的人最后活下来的没有多少，都是我亲手杀掉的。”

灯摇摇头，“不可怕。”

也是。

灯完全没有问刑讯是什么。

中原中也弯弯唇角，“嗯。”

他又调出下一张照片。

这些照片大概不只是红叶大姐拍的。

他在港口内部的人气很高，论坛里甚至还有他的专版，里面有很多他的照片。

……这里有些照片大概是从论坛专版里弄出来给灯看的。

比如这一张。

应该是十七岁左右的照片，背景是酒吧里。

他举着酒杯，已经喝到脸都红了，一脚踩在椅子上，一副要把酒杯当麦克风高歌一曲的样子。

首先，他要澄清一下。

他虽然酒量差、酒品好像也不怎么好，可是酒后真的很少有这种动作，顶多只是话变得很多、会碎碎念而已。

大概正因如此，才会有这张照片的存在。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

好丢脸——！

从照片里的地面反光，可以隐约看见拍照的人是谁。

——广津老爷子，不要做这种事好吗！

“中也在做什么呀？”灯果然好奇的问，“杯子，这样举着！”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忽然有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还是老实的说，“……我喝醉了，把酒杯当麦克风用，应该是想唱歌。”

“麦克风是什么？”

“是一种能把声音扩大的机器。”中原中也道，“有时候唱歌、说话，会拿麦克风来扩大音量。”

“哦。”灯好像理解了，又低下头看了会儿照片，“喝醉的中也脸红红的。”

别看的这么认真啊！

中原中也有点尴尬，又有点害羞，赶紧调到下一张。

……那是曾经的“旗会”全员的合影。

他微微愣住了。

地点是在总部大楼，应该是他们一起过去汇报工作，或是难得在总部相遇的时候。

几个人步履带风、意气风发的，脸上带着恣意张扬的笑，顾盼谈笑间尽是对彼此的信任。

他们都是港口内部有着大好前途的成员，当时还曾经讨论过谁更受欢迎。

当他们全员聚在总部时，就会有不少人偷偷拍照，会有这张照片非常正常。

不过，中原中也依然是第一次看到。

放在家里的、和旗会伙伴们的合照，似乎可以多一张了。

他看的有些出神。

直到背部被轻轻的顺了顺，才稍微回过神来。

灯正难掩担忧的看他，“中也？”

中原中也轻声道，“我没事。这些人……是我曾经的同伴。还记得吗？我说过的‘旗会’。”

灯点点头。

毕竟只是前几天的事，中原中也也不觉得灯会忘记。

“没想到还有这种照片。”

他微微笑了一下，握住灯的手，低声向灯说着照片里的人是谁，“这是……”

他慢慢地将以前发生过的有趣的事告诉灯。

已经过去很久了。

曾经深切的悲伤和愤怒并未消失，可是已经深埋在心底。

现在回想起来的，只有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永不褪色的过往。

要说异能力者……说他和绝望并行似乎也没有问题。

他们生活着的地方是与血腥暴力并行的里世界，身边的人不知何时会离自己而去。

虽然这种绝望和灯感受到的一定不一样，可是也能称之为绝望的一种吧？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

他或许早就已经在学着和绝望和平共处了。

灯看了看他，突然放开他的手。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他。

灯张开双手，弯着眉眼看他，“中也，抱抱？”

他没有说为什么，也没有说其他安慰的话。

中原中也停顿几秒，也微微笑起来，将这个敞开胸怀的大笨蛋揽进怀里。

拥抱会让人感到安心。

虽然中原中也现在并未感到不安，可是这样拥抱着，心里一些回想起过往的细微感伤，就会慢慢地被化解。

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啊。

红叶大姐又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将这张照片给他看？

虽然是传给灯的，可是她也一定知道自己会看见这张照片。

中原中也微微闭上眼。

灯的怀抱很温暖。

不只是心灵上给人的温暖，物理上也确实有着温暖的温度。

被他们两个遗忘的手机以极缓慢的速度从被子上滑落。

慢慢的、慢慢的，忽然啪一声落到地上。

中原中也默默睁开眼睛，看了眼不解风情的手机。

灯同样看了眼手机，“掉下去了。”

“……嗯。”中原中也默默应道。

他放开灯，把手机捡起来，把已经暗下来的屏幕摁亮，继续看照片。

红叶大姐真的一次传了很多照片过来，各种各样的。

中原中也当时知道被拍的、根本不知道被拍的全部都有。

而且还没按年份排，有时候刚看完他刚进港口的模样，下一张就是最近拍摄的照片。

灯微微瞪大眼睛，“这个是我！”

确实是灯。

这张照片是之前带灯去体检的时候被拍的，灯乖乖的跟在他旁边，和他一起走在红叶大姐后面。

中原中也知道当时有人在拍照，不过对他来说被成员拍照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也不怎么在意。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

他看了会儿，又把前一张照片调回来看。

那是他刚进港口不久的时候，大概在同样的位置、类似的角度被拍下来的照片。

跟在红叶大姐身后的，只有他一个人。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一下。

红叶大姐不是完全没有按照规律在传照片的啊。

他们又继续往下看。

下一张是黄昏时分、晚霞铺满天空。

中原中也反手抓着随风飘飞的外套，走在被染上一片橙黄的街道，影子在身后拉的长长的。

看起来应该是十六岁左右。

有点中二。

虽然他自己没什么印象，可是感觉像是心血来潮在模仿什么极道电影的画面。

这张又是谁拍的啊？难道是某个下属吗？

下属拍了这种照片还不给他看啊？！

中原中也觉得有点羞耻。

不觉得哪里羞耻的灯还是看的很认真，“中也真的好好看。”

他盯着那张多年前被拍下来的照片，看的有些入迷。

中原中也被夸奖，当然有点小得意、又有点小害羞，不知怎么还有点莫名的酸，脱口而出，“是以前的我比较好看，还是现在的我？”

吃醋吃到自己身上什么的，说出去中原中也都觉得好笑。

可是真的就是、有点微妙的酸。

灯毫不犹豫的说，“都很好看！”

还是一如既往博爱的很。

中原中也有点无奈，也知道自己在吃莫名其妙的醋，轻咳一声，低低应道，“……嗯。”

灯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近在眼前的中原中也，就下意识弯起眉眼，“中也、早安。”

中原中也被灯干净的眼神看的有点心虚，迅速后撤了一点，“……早安。”

有点笨笨的样子。

中原中也默默挪开目光，把被子再次盖好。

可能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比较晚，今天中原中也睡得也比较晚。

“唔……”

灯小小的呢喃一声，白色的眼睫轻微颤动。

中原中也刚刚替灯掖好被子，就被灯细微的动静吸引，不知不觉停下动作。

中原中也今天还是一不小心就往灯那里靠的很近，再次默默远离一点。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早上正常生理反应会出现的时间，两个人缠着都没出什么事，可是一起床就发现他和灯交缠在一起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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