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玩笑般说：“要不是有预知的灵感，我一定会相信您了。”

格林德沃闲适地指导：“未来不是注定的，你的预知同样可能改变现实，你看到的未来只不过是无数可能中的内容，你可以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但不能过于依赖它。执拗于未来必定导致脱轨于现在，这是同类的经验。”

进门的人金发张扬，异瞳仿佛笼罩着深雾，神情中带着兴味，正是刚刚离开的盖勒特·格林德沃。

而在浓雾的深处，倒映着屋中人模糊的身形。

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格林德沃温和地说：“哦，我们不歧视混血，所有拥有魔法的孩子都值得保护与培养。”

闻言，青年非但一点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大大方方地露出微笑：“你看到的未来多得超乎我的想象，格林德沃先生。”

格林德沃微微颔首，然后看向青年：“你的谨慎值得理解。”接着，他风度翩翩地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孩子？”

梅林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格林德沃的预知是预测型的未来视，并且无法稳定操控，不像吉尔伽美什和所罗门，只要魔力够用，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只能根据不断变化的现在，被动地得到信息。

格林德沃同样笑了一声，不带什么恶意：“梅林·安布罗修斯，传说中的大魔法师，最知名的先知之一。野心勃勃啊，孩子。”

梅林耸了耸肩：“嘛，您这么想也可以。这算是诚意……我是混血。”

不过，这个世界对EX级别的千里眼实在太不友好了，格林德沃这种程度的预知大概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我觉得，我是被命运牵引到这里。”梅林凭借自己丰富的预知者经验，半真半假地编造起谎言，“我曾经在梦里看见你，而这几天，我一直觉得会见到你，这种预感在今天格外强烈。……另一个预知者。”

他并没有梦到过格林德沃，这是彻彻底底的假话。

青年笑着说：“我不太喜欢拘谨……所以请称呼我梅林就好。”

格林德沃摇了摇头，轻松地说：“现实是现实。”

……喂喂，这句话难道是你曾经对邓布利多说过，然后刚刚被他用于讽刺你，所以你才一直跟这句话过不去？梅林毫无波动地想。

思索了片刻，梅林神情好奇地问：“你说你最大的敌人——邓布利多，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是你最大的敌人，难道你看到自己所有失败的可能性都收束在他身上，成为了必然发生的事情吗？这不合理。”

既然你知道那么多，何不用魔法消除那些不幸的事？*

格林德沃略有些讶异地前倾身体：“你比我想象得更聪明……”沉吟片刻，格林德沃轻描淡写地说，“我需要面对邓布利多这个阻碍……换句话说，我不能违抗上天的旨意。”*

梅林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夸张地表现出惊讶：“认真的？”

格林德沃神色冷淡：“我不会否认这件事，这就是为什么他是我最大的敌人。”

我这辈子看过的戏剧爱情还不够多吗？梅林就像被塞了另一个恨海情天版本同人故事的正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亚瑟、兰斯洛特和桂妮薇儿，特里斯坦与两位伊索尔德，兰斯洛特与伊莲，现在，他把梅林和薇薇安递到我面前了？

年轻人，这样真的很不礼貌。梅林叹了一口气。

“你饮下的是毒药也是爱情*。”他干巴巴地说，“祝福你好运，格林德沃先生。”

讲完后，梅林急忙转移话题：“我能知道你都看到过什么吗？”

格林德沃显然也不想停留在这个爱情的话题上，但人与人之间的尴尬并不相通，他只将梅林的反应当作被这惊世骇俗的爱情真相吓到了，从容地说：“我正有此意。”

房间中从地面上涌起雾气，浮现出的是霍格沃茨那熟悉的城堡，只是远处的天上挂着一颗嘴里冒出一条蛇的骷髅头，被染上了一大片荧绿色的光。

但随着视野逐渐拉近，好像羽毛从空中悠悠落到了黑湖边，雾气中出现了一个霍格沃茨里并不存在的东西——那是一个白色的大理石坟墓。

而在那个坟墓上雕刻着新鲜的字迹：阿不思·邓布利多在进行一场新的冒险。*

梅林敢肯定那是自己刻的。

格林德沃漠然地扫过坟墓，冷哼一声，这座坟墓化作烟雾消散，而坟墓中那个人的遗体仿佛被人捧在臂弯中，浮到了他们的眼前。

那是一个老年的邓布利多，他的脸几乎半透明，既苍白又凹陷。在他闭合的眼睛上，落着一朵粉白的花。

啊。梅林神色不变。这是我的花。

这个场景出现的时间很短暂，接着，烟雾中又浮现出一个中年的邓布利多，他看上去神情忧虑，双手中捧着众多不断落下的花瓣，就像是不断滴落的鲜血，而在他的脚边，一条墨绿的蛇咬着花茎，一吞而下，竖瞳中涌动着猩红色。

格林德沃侧眸看了一眼梅林，发现青年的眉头皱了起来，显露出了疑虑。

他最后一挥手，雾气中浮现出了这个破旧的房间，昏暗浮动的光影下，邓布利多坐在桌边，阴影中卧着那条墨绿的蛇，而在光明中，一个穿着长袍、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少年背对着所有人，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闪着虹色的光。

格林德沃将雾气停留在了这个场面。

梅林看着自己的背影，沉默不语。

格林德沃对效果十分满意，他靠回椅背上，慢条斯理地说：“我认为，这是一种象征的预知。邓布利多的选择会影响两个孩子的命运，其中一个幸运，另一个就会成为不幸的牺牲品。其中一个是你，梅林，一个预知者，而另一个，刚刚才和邓布利多一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证实了我的猜测——他是个蛇佬腔，带着一条曾经陪在一个默然者身边的蛇。”

梅林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那个少年的身边，同样将背影留给了格林德沃。

“为什么，你觉得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选择会影响那两个孩子的命运？”良久后，梅林轻声问，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格林德沃同样站起身，走到梅林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平静地说：“因为另一个孩子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他命运中的每个轨迹都像十年前的奥瑞利乌斯·邓布利多，被父母抛弃，生长在麻瓜的福利机构，饱受歧视，渴望寻找到自己真正的血脉来处……当他最终被送进麻瓜的精神病院后，不过三四年，他会成为一个默然者。”

梅林转过身，靠在窗边，看向格林德沃那只银色的眼睛，以一种平静到压抑的语气问：“现实呢？”

格林德沃向前走了一步，注视着梅林无悲无喜的紫色眼睛：“他正在霍格沃茨读书，受到邓布利多的庇佑。他已经成为了那个幸运的孩子。”

梅林又向后靠了一点，似乎还在犹豫。

“我可以帮助你。”格林德沃的声音十分诚恳，他的眼睛里流露着关切，“你，与我，我们本就是同类。”

“……我不清楚。”

梅林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将手放在胸前，慢慢地说：“我还需要……考虑。”

“……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你都可以得到我的帮助。”格林德沃似乎有些失落，但还是像个令人信赖的长者，声音里透着蛊惑，任何一个不知所措的人都会被这样巨大的诱惑吸引，“你可以给我写信，附上自己的信物。”

“我会的。”梅林闭上了眼，轻声回答道。

下一刻，他的上身向后一仰，整个人翻过窗户，从半空坠落下去。

格林德沃眼神一滞，正要抽出魔杖向前救人——

忽然，他的眼前一闪，坠落的青年变成了飞舞的花瓣，街道、房间、窗户都如一场梦般消散。

他正站在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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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会在这里与你相遇，但在那时，你我相遇的未来并非固定不变。”格林德沃笑着说，“我曾经看到，你是我最大敌人的助力；但我也曾看到过你站在我这边，成为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这，就是可能性。”

梅林挑起了眉，彬彬有礼地问：“那我们相见的场景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吗？”

但关于“命运的指引”，梅林对此确实有所猜测。汤姆找到了翻斗巷，偏偏就买下了那条曾经和格林德沃有过因缘的、对他十分敌视的纳吉尼；这些天的天气都不算好，他和汤姆恰好约在了今天——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谈话的日子；而他在巧遇格林德沃之前，在唱片店听到的那首《杰龙修斯之梦》，简直就是某位全能全知的神像个自恋狂一样将命运的纺线摆在他眼前；而在他准备利用幻术离开时从他发尾滑落的银戒，忽然被牵动的魔力更不可能是一个巧合——他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对摩根的道具作成很有信心，对那位女士仇恨自己的程度也很有自知之明，这枚银戒可不是什么骗一骗就能松开的桎梏。

格林德沃在与邓布利多的交锋中提到预知者的那刻，命运的轨迹彻底明了了。

敲门的人没有等待门内人的回复。

一切都在牵引着他遇到格林德沃。

上帝也好，撒旦也罢，全是三流观众。

梅林展现出的态度并不算抗拒，格林德沃对他这样的态度很满意。

在桌子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他披着把戏术士般缝着彩条的长袍，闲闲地靠在椅子里，蓬松而富有光泽的长发披散在后，被他抱到自己的腿上避免曳地沾灰，那双紫色的眼睛清澈明亮，正好奇地打量着格林德沃。与格林德沃预知到的那位高深莫测、眼眸深幽的预知者气质截然不同。

“喝了增龄剂？”格林德沃闲庭漫步般走进房间，椅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开，让他自然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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