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已经无法外出工作，他只能更拼命的工作还款。

梅林听着他描述的特征，觉得他的女儿很像是遭受了魔法袭击，耐心地宽慰着这个可怜的男人。

格林德沃并没有感到恼怒，相反，他的精神感知到挑战，轻易活跃起来，迅速推断出了结论——是梦吗？不，不止，是梦和幻术的结合。

木门上还残留着魔力的痕迹，格林德沃推开门，毫不意外地看到屋中空空如也，窗户大敞着，被风吹动，一下下碰撞墙壁，刚刚在屋中与他对话的人已经离开了。

他刚刚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许久未动，就像一尊雕塑。

路上，梅林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聊天，意外得知了他是一战退役的飞行员，妻子因为肺结核去世后，一直和女儿一起生活。他的女儿原本在贵族家做女佣，上周陪同少爷出门时，不知为何忽然精神发狂，打伤了少爷，不仅被辞退了，还需要赔偿一大笔钱。

“虚假的花……”格林德沃沉思了片刻，又联想起青年俊美不似人类的面容，以及那个假名，心中圈定了范围，“花妖，或者是梦魔？有意思。”

他将花放进手帕中，幻影显形离开了房间。

在临下车时，梅林想了想，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去伦敦市中心的白厅，那里有一个红色的电话亭。你可以找那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人，讲一讲这件事。你女儿的情况很可能是他们失职导致的……运气好的话，你们能得到一笔赔偿金。”

亚茨拉斐尔的书店在那里。

司机看起来有点惊讶这个年纪的富家少爷单独出门，但也没有表示出异议，默默打开计价器，向目的地驶去。

司机疑惑地说：“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赔偿。”

梅林笑了笑：“很快，你就会忘记这件事的。”

他摘下礼帽，向司机微微欠身，走向了挂着关门歇业标牌的书店。

梅林披着离开法国时用的那件斗篷，镇定自若地从破釜酒吧回到了麻瓜伦敦，重新戴上礼帽，变回了彬彬有礼的少年绅士，在路边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温和地说：“去格里克街十九号。”

亚茨拉斐尔匆匆放下咖啡，关上门，将他梅林进书店里，眨了眨眼，稳住神情，矜持地询问道：“你忽然过来找我，是发生了什么吗？”

梅林在扶手椅里坐下，晃了晃腿，点头道：“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你介意让克劳利也一起来吗？这件事和他也有关。”

天使的神情里带着些许担忧，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拨通了克劳利的电话。

没过几分钟，恶魔推开门，单手插着兜，宾至如归地走进书店。

“发生了什么？”他问，眼神落到了梅林脸上。

梅林捏了捏手指，轻松地说：“我想见你们的BOSS。”

克劳利挑高了眉毛：“打扰一下，我听错了吗？”

梅林耐心地重复道：“我想见你们的BOSS。”

克劳利四顾一番，与亚茨拉斐尔茫然的眼神在半空撞在一起，两人同时打了个响指。

“我创造了一个奇迹。”克劳利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要和Lily商议邪恶计划，需要屏蔽天堂的眼睛。”

“呃，我也是。”亚茨拉斐尔诚恳地说，就像在做祷告，“尽管这个奇迹没有经过报告，但我在试图从恶魔的手中保护上帝的孩子不受邪恶侵犯。这个理由是正当的。”

梅林彬彬有礼地说：“我和上帝没有血缘关系。”

亚茨拉斐尔理所当然地说：“天父也是父亲。”

克劳利对梅林发出了嘲笑。

梅林决定忽视天使和恶魔没有一句假话的欺上瞒下勾结，开始今天的正题：“你们觉得，上帝和撒旦会打赌吗？”

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对视一眼。

“上帝啊。”亚茨拉斐尔喃喃道。

克劳利发出了一声响亮而厌倦的叹气：“不是吧，又来一次约伯？”他抱怨完，坐到了梅林身边，皱着眉问，“天上的BOSS对你说话了？”

梅林语气里的尊敬只剩下堪堪一层：“不，但他就像个在炫耀魅力的神，打雷、下雨、放自己的赞美诗……生怕我看不出来他在由着性子创造矛盾，强行推动故事发展。”

他向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讲述了最近引导他与格林德沃见面的蛛丝马迹。

克劳利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那条蛇！”

他站起来，牙关咬合咔哒一声，像是被玩弄了那样，走了两步，恼怒且不情不愿地说：“我上周刚从阿尔巴尼亚的丛林捞出她，甚至刮坏了我的一套西装。”

梅林用拳头抵着下巴，配合地作恍然大悟状：“天使受不了翻斗巷的黑魔法气息，所以这条蛇是地狱的主意……你是地狱派在人间的恶魔，原来如此，当然会是你。”

克劳利“嘶”了一声，没有反驳。

亚茨拉斐尔有点尴尬地别开脸：“杰龙修斯之梦的那段歌……是我用了一点小方法，让公司出版的。”

梅林带着诚挚的笑容，用爽朗的语气说：“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克劳利一巴掌按在梅林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两下他的头发。

“得了，别装了。”他烦躁地咋舌，把梅林刚打理好的头发揉成了鸟窝，这才出了口恶气，又随便摸了两下，“你想做什么？天堂可没有建议箱。”

“事实上，你也……呃，没有立场，向全能的上帝提出建议。这并非你分内之事。”亚茨拉斐尔嘀咕着说，“而且这很危险。”

“地狱更是个垃圾堆。”克劳利尝试把梅林的头发理顺，但很快又失去了耐心，收回手，抱在胸前，“像你这样的……半梦魔。”他用眼神挑剔地将梅林从头看到尾，然后略显刻薄地说，“相信我，刚进门你就会被臭气熏晕。”*

亚茨拉斐尔捏了捏克劳利的肩膀。

梅林顶着鸟窝般的乱发，平静地说：“我有个猜测。”

克劳利用眼神示意他别卖关子了快点说。

梅林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晚餐吃什么：“我的千里眼应该在你们BOSS的手里。”好像觉得这样说的不够细致，他又补充道，“准确来说，分别在他们手里。一人一只。”

亚茨拉斐尔端起凉透了咖啡喝了一口，被苦得一咧嘴，飞快地放下咖啡杯，整理好情绪，尝试客观分析：“当天堂探听到你的……信号时，立刻就派出了我。”

梅林温柔地问：“你觉得，天上走审批程序大概花了多久？”

亚茨拉斐尔沉默了。

“为什么上帝和撒旦要拿走你的千里眼？”克劳利的眉头拧在一起，“就是为了打赌？”

梅林干巴巴地说：“因为他们不想被我看见，想要享受电影，并且避免数据超模，我猜是这样。”

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都没听过他超前的用语，但大概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梅林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们能懂吗？命运的本质是混乱的，哪怕我们能够预知，也只是无数可能性中的一个……但是，只要在一个可能性上压上足够多的砝码，那么，就像万有引力一样——它就会变成注定发生的未来。而你们的BOSS，显然，为了设一个赌局，正尝试将我的命运和汤姆·里德尔的命运绑在一起。要么他谋杀我，要么我谋杀他，没有中间选项，也不能弃考。他们已经压了太多砝码了。”

亚茨拉斐尔急忙问：“那孩子不知道吧？”

梅林客观而悲观地回答：“暂时不知道，但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知道。”

克劳利咕哝道：“我不觉得那是个心慈手软的孩子，会为了友谊牺牲自己……”

梅林竖起两根手指：“首先，汤姆不是我的朋友，他不过是在我身上享受自己能够支配一切的感觉，弥补他在孤儿院生活里受挫的自尊，我不关心。其次，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BOSS选了他。”

亚茨拉斐尔像被他刺了一下，由衷地说：“你说话忽然变尖刻了。”

梅林毫无歉意地说：“抱歉，我太想念我的千里眼了。”

克劳利吸了一口气：“并且，你太讨厌当这个剧本的主演了。”

梅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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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茨拉斐尔的脑袋从书后面冒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奶香四溢的咖啡，眼睛瞪得圆溜溜的：“Lily？”

梅林笑盈盈地将礼帽放在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乐意为你效劳。”

不管司机究竟会不会相信他的话，梅林自觉已经回应了他绝望的求助，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与那个搭乘出租车的少年绅士没有任何关系了。

现在，他有着更需要处理的事情。

走廊上有人窃窃私语，还有几个巫师对着格林德沃暗中指指点点。

梅林直接推开了歇业的书店门。

屋内传来的亚茨拉斐尔的声音：“不，现在不是营业时间，我不会卖任何一本书给这样没礼貌的客人——”

梅林提高嗓音：“恶魔的儿子又怎么样呢？”

窗外是翻斗巷的街道，行走其中的大多巫师都遮遮掩掩，看上去格外可疑。一个巫师落进翻斗巷，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海里，霎时便无影无踪。

“混血，还有这样创造梦境的本领……是和魔法生物吗。”格林德沃踱步至桌边，捡起桌面上对方留下作为信物的花朵，花瓣柔软，质感真实，但递到鼻尖闻了闻，没却有嗅到任何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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