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心下明了：“祝你顺利。”

梅林将手放在胸前，张开另一侧的手臂，戏剧退场般，夸张地向他鞠了一躬：“承你吉言。”

邓布利多的眼底带着笑意：“确实很重要，谢谢你，Lily。”

梅林的眼眸弯了下去，遮住眼底微漾的笑意：“是吗，这样就太好了。”

梅林的手虚握成拳，抵在嘴唇上，不自在地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恰到好处地掩饰住自己脸上泛起的红晕，接着说道：“总而言之，格林德沃的情报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了。虽然我肯定不如你了解他，但这个消息还是挺重要的吧？”

他做了一个向上看的动作。

嗅嗅从梅林的头发里钻出来，盯着主人看，仿佛在说：你不是也没控制住自己吗？

纽特的手缩了缩，顺手把嗅嗅一起抱了回去。

邓布利多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但你的作业还是要写完。”

“那你身上的命运打算怎么处理，Lily？”邓布利多温和地问。

梅林将手指抵在嘴唇上，眼底些微的笑意霎时被浓郁的紫色吞没，变得高深莫测，他勾起嘴角，微笑着说：“嘘，这些事情说出来就不灵了。”

梅林把头扭了过去，以沉默作抗议。

最后是纽特赶在火车离开格拉斯哥火车站前将梅林送回了车厢里，短短一天内，梅林换了三个监护人，汤姆看他的眼神里都透着一点孤儿的同病相怜。

在接下来的假期里，梅林和汤姆都一起待在车厢安全屋里。

嗅嗅挣扎不能，只能眼巴巴地继续盯着梅林的头发看。

汤姆用指尖扣了扣吧台，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也不会向她谈起我吗？”

梅林笑了起来，真诚地回答：“当然了。”

汤姆垂下眼，安抚性地摸了摸梅林的头发，随口吩咐道：“纳吉尼，看着他写作业。”

大蛇应声而来。

梅林生无可恋地趴到了吧台上。

不管梅林怎么抱怨、撒娇、甚至鬼哭狼嚎，趴在吧台上叫嚷着“太无聊了活不下去了”，汤姆都充耳不闻。每当梅林写作业的动作停下超过两分钟时，纳吉尼就会从吧台下冲出来，把他精心打理的衣服和头发搞得一团糟。

在这样无情的鞭策下，残留的暑假作业终于得以解决。

汤姆也成功逼问出了梅林不写作业的前大半假期究竟在做什么——然后将那些美容杂志统统没收了。

“太残酷了，这是□□啊……”梅林气若游丝地哀叹，“我要罢工！”

汤姆“嘶嘶”说了句蛇语，纳吉尼迅速从吧台的另一边直起身，威胁性地游向梅林。

梅林垮起脸，神情里写满苦涩，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你现在甚至都不愿意搭理我一下了吗，里德尔？”

汤姆终于肯从书页里抬起眼，吝啬地给了梅林一个无情的眼神，简明扼要地说：“听话。”

梅林沧桑地看了一眼已经逼近的纳吉尼，不情不愿地拿起羽毛笔，继续抄汤姆的作业。

这些天里，纽特还是像往常一样，以稳定的频率来和梅林聊天，顺带也来看望已经几乎不存在人类神智的纳吉尼。

纳吉尼一开始对他表现得很警觉，慢慢地不需要汤姆的命令，也愿意亲近他，让他给自己做身体检查了。

“血魔咒的过程以目前的研究来看，是无法逆转的……”纽特让纳吉尼缠绕在自己的胳膊上，面带不忍，边抚摸她的鳞片，边向汤姆和梅林解释道，“她曾经是个马戏团里的女孩，被老板当作野兽对待，那时候她就中了血魔咒。但克雷登斯——就是格林德沃曾经利用过的默然者男孩，他救了她。在克雷登斯被格林德沃欺骗的时间里，她一直想要唤醒他，但直到他最后死去都没能成功。……现在，她身上的血咒已经让她不再是那个过去的她了。”

汤姆目不转睛地看着纳吉尼，自言自语般说：“她很忠诚，也很美……”

考虑到纽特的心情，梅林虽然对此毫无兴趣，还是配合地问道：“她过去是什么样的？”

纽特回忆了一下，有点低落地回答：“很安静，还有些害羞，就像克雷登斯一样孤独……我们既没能救下克雷登斯，也没能救下她。”

梅林咬了一口纽特带来的面包，含含糊糊地说：“盖勒特·格林德沃就是这样难对付的角色啊。”

纽特放开纳吉尼，让她滑向汤姆的方向，略感不适地皱起眉：“她的……他们的人生，不止是故事而已，Lily。”

梅林一点也没觉得尴尬，柔和地回答：“我知道。”

纽特叹了口气，神情里的自责总算散去几分，他看向汤姆，温和地说：“麻烦你照顾好她了，我会继续想办法的。”

纳吉尼爬到了汤姆的肩上，汤姆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她头上的鳞片，神情平静得近乎安宁，轻声说：“我会的。”

比起回答纽特，这句话更像是一句只对纳吉尼说出的承诺。

梅林歪了一下头，若有所思地又咬了一口面包，脑海里的思绪瞬间被冲淡，幸福地眯起眼。

——纽特的这位朋友烤的面包，奶香浓郁，松软可口，实在是太棒了！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克劳利忽然出现在了车厢里。

梅林本来在吧台边和汤姆下巫师棋，听见爆破声后抬起头，正对上恶魔金色的竖瞳。

克劳利看起来很疲惫，脸色比以往更苍白，假如梅林没有判断错的话，他应该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审讯，一场暗无天日的折磨。

“事情我办成了。”克劳利沙哑地说，他缓缓长出了一口气，歪歪扭扭地向前走了两步，像没骨头一样瘫进了沙发里。

梅林跳下高凳，跑到他身边，跪在沙发上，将手贴在他额头上，慢慢地安抚他紊乱的精神。

“放轻松，一切都过去了。”他的嗓音比往日更温柔，轻轻哼起了歌，“睡一觉吧，我会让你做个好梦的。”

克劳利的上下眼皮几乎粘连在一起，眉头也一点点松弛下来，从高度紧绷的状态恢复到常态，浓重的疲倦像潮水般扑向他的意识。

梅林身上的香气仿佛有催眠的功效，恶魔勉强地歪了一下头，漫无边际地猜测这是不是梦魔在精神性上表现……

忽然，一条思绪如同闪电划过克劳利混沌的脑海，他撑开眼皮，软软地揪住梅林的衣领，含糊又沙哑地威胁说：“不许！告诉亚茨拉斐尔……”

这句话只有第一个词保持住了力度，剩下的词语都像泄气的气球那样，有气无力地从他嘴里飘了出来。

梅林用手掌覆盖住他的眼睛，耐心地回答道：“我不会说的。”

虽然他肯定会知道……你才是那个在他面前藏不住话的生物啊。梅林在心里默默补充。

纳吉尼似乎感知到同类的气息，也跟着盘到了沙发上，在克劳利边上睡下。汤姆还坐在吧台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棋子，等到梅林终于把恶魔的精神安抚稳定下来，才慢吞吞地开口问道：“他去做了什么吗？”

梅林从沙发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品味着他刚刚从克劳利身上取走的那份庞大的绝望，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不清楚，他们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痛苦绝望的情绪不像幸福那样甜蜜，它们的刺激性更强，像是洒满了香料，或者加入了料酒，而这类情绪的口感也更扎实，类似于人类用餐的主食。从营养性的角度，负面情绪对梦魔来说，远比正面情绪要更有营养，但是，反正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梦魔了，就像人类会爱吃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梅林肆无忌惮地把零食当做主食，挑嘴地更愿意摄入希望、奇迹这类正面情绪，就像他喜欢美好的结局一样。

像吃薯片一样咀嚼着人类的希望，用千里眼从塔里观看这样的故事，对他来说再理想不过了。

所以，没有千里眼可不行啊。

梅林为恶魔编织了一个美梦，情绪平稳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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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很明显地露出了不悦神情，梅林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决定随便安慰他一下：“好了，我都发过誓了，你们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这孩子还要假装生气到什么时候啊，同一个技俩用多了可是会失去效果的。

由邓布利多亲自委托，在汤姆夹带情绪的严格监督下，梅林最终还是在两周内补完了作业。

“我发现你对我越来越粗暴了。”梅林苦着脸，可怜巴巴地说，“你拽得我头发好痛，里德尔。”

在短短的一瞬间，花朵绽放，又化作光点消失。

汤姆的神情毫无波动：“是吗，你也不在意吧。”

他仗着梅林对他没什么脾气，粗暴地把梅林按回了吧台前。

梅林心疼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重新将头发编好，从口袋里摸出戒指，一板一眼地箍好发尾。

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比往常装乖卖巧的样子看上去要温顺得多。

纽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乱翘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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