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吓到你了。”梅林用平稳到毫无波动的温柔语气对分院帽道歉，“积攒的情绪一下子用了太多，我控制得不太好。”

帽子颤颤巍巍地套在了他的手上。

它从这个容貌稚嫩的少年身上感到了一种有甚于这群魔鬼的危险感。

“你有什么能给我的吗？”半梦魔的声音仍然很温柔，“没有的话，我就把你扔在地狱了。”

帽子的尖叫戛然而止。

凯西帕鲁格：“芙芙！”他是天生的！

“原来如此。”梅林单手握着橡木魔杖，因为分神，没来得及完全躲开黑剑，被剑背拍倒在了地上。他反应很快，在地上连续滚了好几下，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与剑锋擦身而过。

换做人类，哪怕再冷静的人，呼吸也会变得急促起来，半梦魔却连呼吸都没有任何变化。他抓住空隙，冷静地举起自己的魔杖，对准了脖颈上被捅出一个无法愈合的血窟窿还活蹦乱跳的恶魔，干脆利落地喊道：“四分五裂！”

梅林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手伸进了帽子中，抽出了一柄剑。

克劳利抱着凯西帕鲁格，看得有点牙酸：“呃……他邪恶起来可真不赖，我教得不错。”

围攻他的恶魔们一时也有些犹豫。

这是一柄剑通体由纯银铸成，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红宝石，而在剑身上则刻着某个人的名字。

梅林干脆将分院帽戴到了头上，用掌心摩挲了一下凹凸不平的浮雕，缓缓将剑竖举到眼前，银光中倒映着他平淡无波的脸。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他分辨出了这个名字。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破裂声，那颗脑袋与身体的连接处从血洞所在的地方开始向外裂开，眨眼间，那颗脑袋惨叫着从脖子上飞了出去，没了脑袋的身体则如泉涌般，从血淋淋的切面中喷出了鲜血。

恶魔们纷纷向后让开，大气也不敢喘，似乎生怕被玛门揪下脑袋。

玛门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骨架子裹了一张人皮，五官深深地凹陷进颅骨中，黑漆漆的眼睛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他每走一步，火焰都烧得更猛烈。

“既然这个小子要见撒旦，就让我看看他是不是足够邪恶。”

玛门的声音瓮声瓮气，却仿佛震荡在这个昏暗狭小的房间中，让铃声响得更加急促。

叮铃铃、叮铃铃。

梅林轻轻出了一口气。

他毫无畏惧的状态似乎与宝剑产生了共鸣，格兰芬多的宝剑产生了奇异的情绪力场，激昂而明亮，如同能够驱散恐惧，为黑暗中的人们指引方向的星光。

这柄剑喜欢那些勇敢的人，它能够点燃勇气，激励握剑者迸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但梅林的精神状态平稳如同光滑的镜面，仅仅是倒映出这些纷杂的情绪。

是吗……卡出bug了啊。半梦魔活动了一下手腕。只是不产生恐惧而已，也被宝剑判定成了勇敢。

妖精打造的宝剑碰上了恶魔之子的手掌，发出了钢铁碰撞的清脆声响。

梅林的手腕被震得有些发麻，未成年的身体在筋力上远不及成年，这种时候，和神灵级别的魔鬼硬碰硬是件蠢事。

但是，这柄剑应该也蒙受了神圣的祝福，玛门手掌上的腐蚀毒液非但没能伤及它闪闪发光的剑刃，反而被吸收了进去。梅林能够明显的感受到，格兰芬多宝剑的特质因为吸收了这样的毒液而增强了。

“妖精造的刀刃能够吸收强化它的东西……！”分院帽在他的脑海里大叫，“这是格兰芬多的宝剑！”

“嗯。“梅林在心中简短地回复了一句。

接着，他另一只手上的魔杖不知何时抵上了玛门的手腕，轻声说：“力松劲泄。”

圣杯的魔力如同潮水般涌入魔杖中，梅林加重了握剑的手上的力气，玛门只觉得双手忽然无力，而那柄剑如同银色的流星，倏然从他眼前一闪，“哐当”一声斩在了他脖颈与肩膀的侧面。

恶魔的皮肤只是留下了一道极浅的血痕，梅林没有勉强自己和这坚不可摧的外皮对抗，相反，他一击即收，借着反弹的力量，落到了站在角落看戏的克劳利身边。

“圣水。”梅林简明扼要地说。

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恶魔愣了一下，摸了摸口袋，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密封的小瓶子。

“只有这一点，可能不够用。”他把瓶子扔给梅林，摊了摊手，“他（亚茨拉斐尔）告诉你了？”

梅林接住小瓶子，头也没回地说：“够用了。”

瓶子被他摔碎在了格兰芬多的宝剑上，一部分圣水落到了地上，烧得地面滋滋作响，克劳利猛地向边上一蹦，在场几乎所有恶魔都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动作，就连玛门也向后缩了缩。

但是，绝大多数圣水落在了剑刃上，立刻就被宝剑吸收了。

它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圣剑”了！

梅林提着剑向前走了一步，玛门犹疑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够邪恶了吗？”半梦魔轻声细语地问。他的手指抚过神圣的剑身，没有受到任何灼烧。

恶魔们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恶魔。

玛门四处看了一眼，抓起一个倒霉的恶魔向梅林扔了过去。

梅林没有躲避，手起剑落，宝剑切进了他的脖子，轻松得就像在切一块豆腐——与此同时，这个倒霉的恶魔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从剑刃与他皮肤接触的地方，神圣的白色火焰开始燃烧。

但这声尖叫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因为这颗脑袋也像一个飞盘那样，从脖子上飞了出去。

现场的氛围仿佛凝固了，静得只能听到乌鸦拍打翅膀的声音。

克劳利把凯西帕鲁格抱得更紧了一点。

“一个……魔鬼，不怕圣水。”玛门像是咬了一下牙，“你就是那个失败的计划产物。”

“还没完全失败呢。”克劳利嘀咕说，“我这不是又找到了。”

玛门瞪向了克劳利。

克劳利挑了一下眉头，向角落里又靠了靠。

瞪我做什么，瞪剑啊。他腹诽道。

“克劳利，恶魔，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圣水……”别西卜的声音响了起来。

梅林平静地说：“我受过洗，可以进教堂。”

他的话就像在说“圣水是我放在克劳利身上的”。

别西卜深深看了梅林一眼，倾听着苍蝇的嗡嗡声，不情不愿地说：“这是实话。”

所以这就是人类的办法。克劳利挠了挠凯西帕鲁格的下巴，心里感慨道。人类果然比恶魔更精于创造灾难，就连说谎也是。

眼见现场没有要再打一场的意思，出于高效使用情绪能量的考虑，梅林干脆把花园的具象收了回去。花海不再蔓延，只是在他的脚边生长又凋零，被浓郁的香气熏得头晕眼花的那些恶魔终于喘上了一口气。

凯西帕鲁格从克劳利的手里跳了出去，跑回了梅林的身边，继续皱着小脸嫌弃地狱糟糕的空气质量。

盘旋许久的乌鸦也静静落回了梅林的肩上，用鲜红的眼睛看向四周的恶魔。

“你足够邪恶。并且，……撒旦说他现在可以见你。”别西卜似乎从苍蝇处得到了消息。

玛门重重地哼了一声，身体化作大量的灰尘消失了。

“无可救药的恋父情结，还恨父。”克劳利在嗓子里咕哝。

在气氛凝固的这段时间里，梅林终于得以有余暇收集能量，他一点也没客气地大吃一顿——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绝望恐怖的能量更有营养是件好事，就像一个人特别饿的时候，最想要进食的东西一定是碳水化合物一样。

他现在觉得绝望和恐惧的情绪就是最香的。

而恰巧，这群恶魔都被他的举动吓坏了。

虽然玛门看起来还算镇定，但吃到嘴里的情绪是不会骗人的。

暂且补上了应急用的感情能量，半梦魔那张漂亮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温柔可亲的笑容，他摘下帽子，将剑塞了回去，彬彬有礼地问：“那么，我该向哪里走呢，尊敬的女士？”

别西卜被他笑得后背发凉，指了指地面。

“下去？”

话音未落，地面仿佛在梅林的脚下塌陷，他整个人，带着脚边的凯西帕鲁格和肩膀上的乌鸦，进入了极速坠落的情况。

该死的，言语可以定位。他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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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架打完，应该就能和真正的Boss见面了吧。

就像指令卡游戏，第一轮是小怪，第二轮的这位玛门是血厚一点的小怪，第三轮才会进入最终决战。

“圣剑啊，薇薇安。”梅林意味不明地呢喃了一句。

乌鸦像是没听见，盘旋在空中，避开了所有的闪电和阴云，发出嘶哑的叫声。

梅林揪住分院帽，弯腰躲过凌空袭来的锁链，呼出一口气，眉目中的温度犹如消融的春雪，只余下一片荒芜。

叮铃铃、叮铃铃。

“玛门，那是你父亲要见的人！”别西卜愤怒的声音从恶魔们背后传来。

财富的邪神，圣经中传说的十二位恶魔之一，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撒旦的儿子吗？梅林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平静地估算。*

分院帽看着这里暗无天日的环境，肮脏的地面和遍地横流的脏水，又看了看半梦魔深邃冰冷的眼睛，当即决定放弃再废话两句的想法，急急忙忙地说：“剑，有一柄剑！妖精们打造的宝剑！”

它如果是人的话，冷汗一定都挂满了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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