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我的手腕迅速下蹲捡起地上的刀，我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腕。刀尖堪堪擦过皮肤，没有对动脉造成损伤。

“不是你！”我对他大喊，“要死的人不是你！辛柏，我要你活下去！”

一曲舞毕，我趁他放松之际就要向后退。他迅速上前两步，紧张地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继续移动。

我以为这支舞会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他一直没有掉以轻心。

他与我配合得很好，几乎可以洞察得出我的每一步动作。明明只有节拍，他根本不知道我跳的是哪一首曲子。或许是因为我们已经跳过这支舞很多次了。

“迟韵！”他大声呼喊我的名字，企图把我从这场荒谬中唤醒。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火焰黯淡无光，“自杀是吗？如果我自杀了，就可以如你的意愿脱离这个游戏吗？”

我一笑，企图让他放松，他却盯得我更紧。他熟知我的一举一动，我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蒙蔽不了他的眼睛。

我骗不了他，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不是我……”他终于忍不住一直压抑在眼眶里的泪，“不是我，那难道是你吗？不行，迟韵，我不能让你……”

“你不肯杀我完成任务，除非我们自杀，才有可能脱离这个游戏。我不会让你自杀的。”我靠近他的脸，呼吸在我们之间氤氲，他始终不肯卸下防备，“那么，如果是这个游戏的关键人物没有按照游戏剧情自杀了呢？会不会给这个游戏带来一丝漏洞？”

“我可以从漏洞中逃跑。”

他突然紧抓胸口，即使是喘不上气，他也不肯松开我的手腕。

“我不想你受伤……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使了卑劣的手段，用循环把你困在我身边……唯有死亡才可以让我再次见到你……但我不想你的死亡……我……”

“辛柏，辛柏。”我拍拍他的脸，“什么卑劣的手段？你救了我，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第一场游戏里了。你现在很难受，对吗？情绪在控制你的身体，我想你已经不能理智自主地思考了。”

“你要去做什么？”他的嘴角抽动，眼帘垂下遮挡眼泪。

我还是下不去狠手，刀尖在触碰到他的皮肤时又换成了刀柄的撞击。他吃痛，蹙眉，手上的力没有减弱半分。但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他注意到这。刀划开皮肤，血液与空气接触。趁他睁大眼睛失神的一刹那，我迅速甩开他的手。如果他还想抓住我，我的伤口会阻止他。

“下一次，你要找到我。”

窗外的月光皎洁，树叶摇曳，惊起飞鸟掠过巨大明月，于白幕上留下斑驳黑影。为了掩盖我的意图，我从来没有回头看过这靓丽的景色。但是现在，我投身于柔和的光线里。

四溅的玻璃划破我裸露的皮肤，比刚才的刀伤更锐利。我回头，看见辛柏跳下窗户，企图抓住我的手。红色裙摆如如云雾般飘摇，恍惚间遮挡视线。

失重感持续。

“扑通”一声，我掉进深海里。

失重的飘逸被巨大的压强替代，我投身另一个令人恐惧的拥抱。

冰冷的海水笼罩我，钻进我的每一寸皮肤，气泡如蚂蚁一般爬行。肺部被咸腥味填满，每一次呼吸都有水流在体内荡漾。积存的空气将要燃烧殆尽，海水源源不断涌入鼻腔。眼前一片蓝，我将要下沉至黑暗。

总系统的提示深深镌刻我脑中。我奋力抵抗压强，翻身在黑暗里寻找希望。我想屏气，大脑却不断地调动着我的呼吸，对于空气的渴望只是将我推向更深的深渊。

我看见因我而成的透明气泡，在蓝黑里上升破裂。我听见我的声音，因肺部的贪婪而产生的悲鸣。仿佛有海水通过耳道灌进脑子，顺着血液回流全身，被心脏鼓动传递四肢。我看见我冷得发白的手，被水泡得发皱的手指，正在积极地往前伸。因为前面，有红色的按钮。

更多的气泡遮挡视线，除了透明空气与红色星点的交织我再看不到其他。我听见悲鸣的间隙越来越短，我感到我四肢的无力和冰冷，我知道我的靠近只是大脑给予我的幻想，企图在我长眠之前欺骗我已经完成我的愿望。

之后连气泡也不再有，悲鸣也不见。我知道我的身体已经停止运作，我眼前的一切都是临死前的不甘。

太远了。那抹红太远了。

我没有积累多余的空气，也没有做好充分的到达那里的准备。我只有我自己，和一颗破碎的心。我知道我够不着的，但心里的不甘还是在翻涌。

我的手无力地垂下，任由海浪将它拍打。眼皮沉重，冰冷的四肢诡异地升腾起一丝暖意，这是大脑对我最后的悲悯。

我的身体，连同我的意识，一起下沉至黑暗的深海里。

我温柔地说：“放开我，好吗？这次分别，我们还会再见到彼此的。见到一个身体和心灵都更完整的彼此。”

“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他似有松动，忽而又坚决地摇头，“不，我不要……”

“你在崩溃，和上次一样。”

辛柏大睁眼睛，忽而低下头去咳出两口血。

不顾他紧盯着我的目光，我笑着数节拍。前进，后退，他的手掌几乎覆盖我的整个腰，透过掌心的冰冷刺骨，我毫不在意。赤脚踏过血泊，黏腻的液体温热，有规律地在地上摩擦。我牵着他的手旋转，红色裙摆飘逸如同风雨中摇曳的红玫瑰，于破败的宫殿中绽放。

“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要……”

“我也不想离开你，这同样会让我崩溃。”我说，“但是你知道吗？因为有了循环，我们的每一次分开都会遇到更好的对方，所以我不再害怕分别。这么说，辛柏，你还会害怕吗？”

我轻柔地取下他手中的刀，他眨眨迷茫的双眸，抬头看我。他脸色苍白，有的只是嘴边的血液，衬得他的唇更加鲜红。

“放开我。”我说。但这句话只是让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紧。

“抱歉，但这次，你不说出你要做什么之前，我不会放开你。”他顿了一下，“你在跳舞的时候虽然笑着，但眼里带着的决绝和坚定就好像你待会要去做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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