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应了一声, 没有追问她为什么不立刻回去。

只是它能够感觉到，陛下揭穿天道算计后的心情, 好像并不好……

“不急。”她说。

“……你、不准备立刻赶回去吗？”天道觉得自己的想法快要跟不上她了。

在祂的注视下, 北玺抿了抿唇，出乎祂意料地摇头。

“……喔。”

“多谢您的好意，也愿您能够如意。”

“再见。”

药灵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地缠绕在小朋友冰玉白皙的手腕上, 贴着她薄薄的温热皮肤，无声地陪伴着自己的神明。

“陛下，我们不回去吗？”小妖小声问道。

黑暗中, 北玺回答它：“先不回去。”

…………

夜晚的狂风暴雪夹带着毁天灭地之势，本以为第二天天气会更加恶劣，却不想难得迎来了一个明媚灿烂的晴天。

而这一天, 恰好也是《萌生》剧组的杀青戏拍摄日。

和最后两个字一起消失在空中的, 是天道颀长清雅又难掩虚弱的身影。

年轻人虽然尊老爱幼尊师重道，但相处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熟悉了许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开起来也不会如一开始那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李淳笑骂他不务正业，其他人跟着和稀泥，几个主要演员之间的气氛都非常和谐。

北玺弯眼笑看着这一幕，恍然想起当初宿宿知道剧组全是关系户时的忧心。

后来他就算没有在剧组，这些所谓的关系户们，也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不喜的事情，反而都不耻下问认真钻研，就连北玺，有时候都会被他们开玩笑喊一声小前辈。

“听起来就跟小钱包似的。”李淳嫌弃了一句后，又很快点头认可：“不过小钱包和玺儿是挺搭的，玺儿可不就是我们剧组的钱袋子嘛？”

大家听着又是笑又是吵吵嚷嚷地喊着让小钱包掏几张钱出来请他们喝奶茶。

“玺儿是什么时候的飞机？说不定我们能一同去机场呢？”赵子枫揉揉小朋友的头发，语气亲近。

丝毫没有吃瓜群众们眼中那种因为被瓜分了女主番位而不满的情况。

“宿宿说定了明天早上的高铁。”

这时候大家又才恍然想起小朋友身体的特殊，赵子枫略愧疚的想要道歉，结果被小朋友软声打断。

“子枫姐姐什么时候走？”

“拍完就走，杀青宴估计是赶不上了，李导，下回你到C市了，我请你们去吃C市的特色菜。”

赵子枫话音刚落，戚言也微微点头，解释道：“李导实在是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天气太异常了，所以我们想趁着今天飞回家，晚了可能又要滞留了，到时候怕是赶不上接下来的工作。”

不仅仅是他们两个，剧组很多有下一份工作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李淳摆摆手，不以为意：“没事，你们该走就走，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杀青宴我们回京市了再摆一席就行。”

说完，他又比划了一下自己手里卷起来的剧本：“不过你们这一个个归心似箭的，等会儿要是没把杀青戏演好，我可是真要骂人的啊？！”

“李导放心，今儿说什么也不能再遭您骂一回了啊！”

“哈哈哈哈谁说不是呢，进组就挨骂，一路被骂到杀青，等以后被采访的时候我都没脸说自己被骂哭过！”

“没事，这一整个剧组的难兄难弟陪着我们呢！”

“今天的重头戏还是玺儿和戚哥赵老师个，前辈们可要加油啊！”

“加油加油，拍完就能回家了！！”

在所有人彼此鼓舞的笑声中，很快，北玺就要准备拍摄了。

最后的杀青戏分为上下两场，需要用到的一部分场景也早就一比一按照当初G省的警局搭建完成。

剧本中这一幕戏的时间是在早上九点左右，北玺又披上了那件红色的斗篷。

就在她慢慢酝酿情绪的时候，身边的空气骤然出现肉眼看不见的波动。

北玺怔了怔，偏头看向不远处的空地。

一团白色的雾气，牵着一个小小朋友站在不远处，正呆呆地看着她。

北玺目光微闪，伸手止住李淳关切地询问，随意找了个借口后，慢步走向那突兀出现却没有被除自己以外任何人发现的小朋友。

“……大人。”

沉稳苍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北玺诧异地看了眼白雾，不明白祂这个音色是想要捏造什么人设。

但她也没有拆穿。

眼见着某个白白嫩嫩的小宝贝还微张着嘴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北玺抿唇轻轻笑了笑，伸手在她软嘟嘟的小脸上捏了捏。

下一秒就看到才两岁的小朋友缩了缩脖子，抬手小心捏住自己的手指后，仰着脸，干净纯粹的水汪汪眼眸里盛着担忧。

“姐姐……冷？”

北玺垂眸看着小家伙，笑着摇头：“不冷。”

白小曦歪歪头，看到姐姐身后走过来的高大叔叔时，呆呆的眨眼。

然而那个叔叔就跟没看到她似的，只小声问姐姐能不能继续拍摄。

拍摄什么呀？

北玺被小朋友懵懵的目光看得好笑。

现在，正好是《萌生》世界中的大年初一。

只是太过仓促，北玺没能给小朋友准备一份礼物。

低声应了李淳一句，北玺等他走远后，才揉揉小朋友的头顶，轻笑着温声道：“曦曦乖，以后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话音落下，眼前小小一只的白嫩团子却在清澈明净的双眼中迅速聚集起一汪水雾，瘪着小嘴要哭不哭的可怜极了。

但她还是乖巧点头。

“那看完这场拍摄，你就回去吧。”北玺用指腹替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又拍拍她的头，这才转身走向忙碌的众人。

北玺走到一开始定好的拍摄位置上，准备继续拍摄。

小团子眼巴巴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北玺敛眉浅浅笑了一下，在开机声中，穿着那声猩红及地的斗篷，慢慢的一步步走上高台。

寒风之中，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自空中落下，镜头拉远后，北玺身后在风雪中夺目鲜红的旗帜迎风飞扬。

北玺背对着镜头，仰头安静地注视着这面国旗，片刻后转身。

A组北玺已经就位，B组的赵子枫戚言等人所扮演的男女主角色也在发现配枪不见后，步伐急促匆忙地跑了过来。

白小曦怔怔看向高台，而高台之上的“她”，正怔怔看向不远处跑过来的警员们。

“小曦！你在这里做什么？快下来！”梁飞雪语气急促，是白小曦记忆中从未有过的严厉。

在大家喘着气让她不要胡闹，赶紧下来的时候，白小曦注视着他们，片刻后，缓缓地弯起眼眸唇角，露出一抹乖巧温柔的笑。

与之相对的，是她藏在斗篷之下的手，握着那把失踪的配枪，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抬手，将冰冷漆黑的枪口端端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小曦！！！”梁飞雪的声音尖锐破碎，摇着头想要往上冲。

被男主和其他同事拉住了。

即使眼前是个小孩子，www.youxs.org，他们也得防备。

白小曦的目光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轻柔地落在梁飞雪身上。

“姐姐……”

在全场寂静中，高台上的小盆友弯着眼眸，露出往日里常有的乖巧笑容，轻声对他们说：“对不起。”

[白小曦站在高台之上，注视着下方一张张相熟且正义的面孔。]

[她眉眼弯弯，在漫天飞雪中，一如初见之时那般干净懵懂。]

[她稚嫩的声音在每一个人，每一个身穿警服，身着警徽的人民公仆耳边响起。]

[音色稚嫩轻柔，干净温暖，却也嘲讽悲哀，失望死寂。]

[她就站在那里，站在所有人都需要抬头仰视的地方，站在国旗之下，一字一句地说出他们彻夜不眠都在追寻的灭门真相。]

“人是我杀的喔~”

“我是凶手，帮凶，我帮着那个好心的叔叔，一起策划着杀死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呀~”

小姑娘弯着精致干净的眉眼，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也一如之前那般浅浅笑着，像一枚温暖的小太阳。

“因为他们一点都不爱小曦，可是小曦好想被爱呀……”

她倏而垂下眼睑，声音也跟着低落，让人听着难受的想哭。

台下众人怔怔仰望着那抹站的端端正正的小小身影，既震惊与她话中透露出的惊人信息，又不自觉地为之鼻酸。

镜头里的白小曦迎着晨起朝阳的光，本就精致的五官在光线的衬托下更加令人移不开眼。

就在此时，在这一个瞬间，所有人都不禁产生一种错觉。

世间所有的光芒都应为她而生。

可沉疴腐烂的淤泥却从背后死拽着她，想要拉她永坠黑暗地狱。

话音落下，一声刺耳的枪响轰然夺走所有人的心神。

终于，一切重归寂静。

江晟：“……”

少年人眼尖发现唯一没有被敲的北玺, 大着胆子提醒导演不要偏心。

“大家打起精神来啊！今天早拍完早收工，导演还准备了杀青宴，大家……”

场务老师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耳边, 北玺翻着手里的剧本，听旁边几个人讨论杀青后回去要蒙头大睡多少天。

天道一连问, 似乎只要北玺点头，祂现在就能够送她和小妖离开这片世界一般。

他们讨论得开心，直到头上被李淳卷着剧本一人敲了一下。

“嘶……这都马上大结局了，导演您咋还这么暴力？！”当初定下的男二江晟捂着头试图反抗黑恶势力。

而后头上再遭一击。

北玺望向窗外偶尔被闪电照亮的夜空，没有回答祂。

一室寂静中，天道恍然明白了什么，无声笑了笑，起身拱手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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