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满足小孩子任性的要求而已，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 就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了。”

“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心软了。”

听到他的询问，北十七压下心中的情绪，回答道：“将几个人都控制起来了，现在应该也在去医院的路上。”

“去医院？”小鱼诧异道：“去医院干什么？添乱吗？”

“北十八那边怎么样了？”

然后就听到北煜接下来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们都知道, 当初小乖本来想跟着北玺走的，结果那个程橙闹着喜欢猫猫, 要跟猫猫玩，所以北煜反常地站在她那边, 直接将小乖留下来陪着程橙玩了。

结果……

北十七：“……”

“我还没低级到让一只猫去欺负小孩。”北煜冷冷淡淡地回看他们。

两人被他戳穿了心里的想法，不禁讪讪对视。

小鱼：“……”

当时玺儿还没有在书房遇到程家人呢, 你就开始故意惯着一个任性的孩子了。

故意纵容满足对方所有任性无理取闹的要求, 这是捧杀啊！

这真的不是提前算计好的吗？

北煜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给两人说了一下。

“你是说程家人竟然想让玺儿早点……然后让他们那个女孩来代替玺儿？？”老爷子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情？

北煜点头：“他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本来以为书房是我们家唯一没有监控也没有佣人保镖围着的地方，没想到书房没人是因为玺儿在里面。”

“也就是说, 他们从头到尾所有密谋的恶毒心思，全被妹妹听得一清一楚。”

北煜的声音沉冷，只要一想到妹妹在室内听外面两人讨论她什么时候死最合适，畅想她死后被那个程橙代替身份成为另一个北家人的画面，他就想现在立刻割了那对夫妻的舌头去喂狗！

北栎沉默听着儿子的声音，等将整件事了解的差不多后，才问他：“那你之前找人去承天寺询问，有结果了吗？”

北煜愣了一秒，然后看向走廊对面匆匆跑来的几人。

“应该是有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北七跑近，然后对他说：“我们先去问了承天寺那边的僧人，结果满寺僧人都说没有给谁批过命。”

北煜：“那天讲经的那个和尚问过了吗？”

“问过了，他也说没有特意约见哪个香客，更没有批命说谁福泽深厚，毕竟那种特殊的命格，只要是他们真的见过，就一定不会忘记的。”

北七说完，又继续说：“之后我们将程橙的八字拿给天宫寺的住持明寂大师看过，明寂大师说程橙的命格并不是大富大贵福泽深厚，反而以后会历经许多磨难，一生跌宕坎坷，是罕见的命里带衰的不详命格。”

历尽磨难，一生坎坷。

命里带衰，不详命格。

北七没说的是，一开始明寂大师是说程橙的命格极为普通，平平凡凡过一生，没有太大的挫折，也不会有泼天的富贵，但总体来说会受到先辈荫蔽，多少会在生活中有些小幸运。

只是当他拿着这个批命准备离开的时候，明寂大师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突然之间神色大变，匆匆对他重新说了后面新的批命后，就带着一个豆丁大的小和尚回了禅房。

当时明寂大师匆匆忙忙的背影北七记得很深刻，就好像天快塌了一样，慌张得完全不像是个德高望重的一寺住持。

然后，他就接到北玺突然病发昏厥的消息了。

北栎皱眉：“那为什么程家人那么笃定她的命格会大富大贵？”

当然他想问的不是程家那两个心思恶毒的夫妻，而是当年救过北顼的那个老妇人。

她的心性，应该不会为了这些算计就对他们撒谎。

北七：“……他们的确去了承天寺，批命也有人批，但那都是两夫妻为了骗老人家，故意找的人装模作样，等老太太相信了什么生死劫之后，才好顺理成章的让她出面，用她的面子和情分把程橙留在北家。”

所以老太太也是受骗之人，被自己的儿子儿媳联起手来欺骗。

北煜听完整件事，只觉得荒唐又恶心。

是不是北家近些年太过安静了，所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算计到他们头上来了？

“程家人现在在哪？”北煜语气森冷。

北十七看了眼手机，回禀道：“正在给程橙打狂犬疫苗。”

“煜儿准备怎么处置他们？”北顼看向神色冰冷的孙子。

北煜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近乎平静地问：“报警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处置吧？”

北七给出回答：“是，连杀人未遂都算不上，顶多将夫妻两个拘役十五天，罚款几百上千。”

“……”北煜沉默了一会儿，倏而轻笑：“那就别报警，让他们自己回去吧。”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包括北栎和北顼都诧异地望向他，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打算对程家人做什么。

但直到程家人灰头土脸哭丧着离开医院，北煜都始终没有再做出其它任何举动。

他只是怔怔地望向亮着红灯的手术室，修长的十指交叉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妹妹送给自己的那颗珠子。

妹妹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

他既怕红灯一直亮着，又怕红灯突然熄灭。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走廊里突然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每个人都像是沉默的木桩子一样或站或坐在原本的地方，这片空间中安静得只剩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着，目光凝望着那扇紧紧合上的门，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划过，呼吸和心跳也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粗沉。

心底的不安迅速地扩散着，无力感也随之不断地加深。

在后面姗姗来迟的北奶奶站在走廊的尽头，无声望着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孙子，望着他们几乎如出一辙的表情和动作，沉默片刻后，慢慢走过去，陪着他们一起等。

等待一个未知的，或许皆大欢喜或许残忍无情的结果。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手术室里，北玺在一次次除颤和电击中，原本平缓的心跳慢慢有了微弱的起伏。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手术室的灯骤然熄灭。

在北家人齐齐地注视下，方寅和小鱼并肩走出来。

北煜等人围上去，下意识观察他们的表情。

但两人都戴着口罩，看不出神色变化。

于是他们紧紧皱着的眉头就成了信号，北煜甚至在一瞬间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不断坠跌下落的巨大心慌。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说话，每个人都怕自己一旦开口询问，得到的将会是难以接受的答案。

所幸小鱼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表情有异，赶紧开口说：“玺儿抢救过来了！”

简单一句话，却一瞬间打破了走廊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四周的空气似乎开始活跃地游走了起来，北煜缓缓松开死死攥住的手指，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生出了细汗。

方寅也反应过来北家人刚才的反应，摘下口罩后温声道：“但孩子的情况仍然不是很乐观，她只是心跳恢复了，但还没有醒过来。”

他不得不泼这盆冷水，对北家人说：“接下来需要在重症病房观察24小时，好的情况是她在这24小时里很快就能醒过来，要是醒不过来的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对愣住的两位老人点了点头，拍拍北栎的肩膀后离开了。

后面的医护推着北玺走出手术室。

北煜远远坠在后面，到了病房后，也一直守在北玺身边，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

北玺的灵魂被困在这具身体中，既出不去，也醒不过来。

这是她自己为自己设下的“封印”，就是担心某一天突兀地病发，然后身体和世界意识一起将她的灵魂排挤出世界之外。

她不止一次进入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但这次似乎格外的漫长煎熬。

北玺的灵魂安静蜷缩在狭小的混沌之中，思维被无限地拉扯延长，以至于思考一个普通的问题，都会变得缓慢至极。

她甚至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困在这方狭小的空间内，安安静静地思考着自己曾经从未想过的事情。

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后，哥哥爸爸该怎么办？爷爷奶奶该怎么办？

那些真心对待自己，用心爱自己的朋友和粉丝们又该怎么办？

当初自己离开启天的时候，至少通过小一给那些生灵们营造了一种假象，让他们以为自己只是离开而并非彻底死亡，让他们的信仰还能够有所依托，仍然心怀希望。

可这个世界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外来的神明。

她只是爷爷奶奶的孙女，是爸爸的女儿，是哥哥的妹妹……

无论是演员北玺，还是玩家启天……

这些所有的身份里，都没有神明这个选项。

那等到某一天，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些爱着自己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北玺觉得自己的思维被凝滞住了，她似乎想了很久很久，都得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理智告诉她，人类眼中的死亡就是死亡，不需要原因。

死去的人不用再考虑活着的人会是什么感受。

活着的人也不会找死去的人要一个理由作为寄托。

他们会自己消化所有的情绪，他们会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将记忆和伤痛一起淡忘治愈，直到某天提起她，只剩些许的感怀。

但……谁能保证就会被彻底忘记？谁能保证那么有限的时间里，就能够从记忆中将一个人深刻的影子一点点磨平？

北玺不能保证，别的神明也不行。

除非……

将所有相关的记忆都彻底抹去。

当她所有的痕迹都从这个世界消失，那么所谓的痛苦和思念，也就不复存在。

这是独属于神明的手段，而北玺，恰好生来就会。

所以，等到离开的时候，抹去这个世界生灵记忆中，所有与自己有关的记忆吗？

北玺尚且没有思考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心脏突兀地钝痛就将她从狭小的空间中唤醒。

眼皮沉重到快要睁不开，脸上罩着氧气罩，北玺闭着眼，慢慢忍受意识和灵魂回归身体时巨大的不适。

很快，她就已经能够听到病房里仪器有序的声音，听到四周不属于自己的轻浅呼吸。

还有手腕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触觉，以及对方沉稳有力地跳动着的脉搏。

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很大，www.youxs.org，粗糙又令人心安。

病床上面色苍白病态的小姑娘眼睫轻轻颤动着，而后缓缓睁开眼睛，无声地望向床边趴俯着的人。

是爸爸。

…………

一路到了医院, 小鱼匆匆跟着院方的医护人员一起推着北玺离开, 北煜和北十七也同时见到了等在医院的北顼和北栎。

这还叫心软？

我好像快要不认识心软这个词是怎么写的了。

北煜深深地看他一眼, 却反常的没有对他做出任何惩戒。

不过满心的吐槽在接触到安静躺在车里的北玺的时候，就变成了一边倒的赞同。

是啊，现在看来……还是太心软了。

要是早知道那家人心里打的是让程橙代替玺儿的主意，在他们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该让他们从山顶一路滚下山, 自生自灭去。

北十七闻言却看了眼旁边不作声的北煜, 然后解释：“因为那个叫程橙的孩子, 手臂和手背都被小乖抓出血了。”

小鱼闻言也下意识看向北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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