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被吓到了。」

“他们总会知道的。”

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和惊疑。

他们原本不知道北玺为什么会不回去反而来到海边，还想着跟上来保护她，毕竟她孤零零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北玺身后树影稀疏的林间，几个人在夜色阴影中面面相觑。

就算是想忽略, 也很难做到。

可就算是真的有宝藏，也真的被海水冲刷着来到岸边, 也不可能一个不落全都只堆在了她身边吧？

可事实就是这样。

北玺说完后起身，在越来越急促的海浪中，在身后几双眼睛惊骇地注视下, 踏着冰冷柔软的浪花, 一步步朝着大海走去。

因为那是远超过他们认识的东西。

他们不想猜测更深, 但……这一切都被这么直白地摆在他们眼前。

但凡她前进的地方, 海水都会将自己分割, 为她避让出一条毫无阻碍的道具。

在身旁的海水高度逐渐齐腰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和呼喊声。

北玺回过头, 那些藏在暗中的人已经跑到了岸边。

此时再听着那一阵阵浪涛拍打的声音, 几个人都不由得毛骨悚然, 浑身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一般无声地发抖。

大海永远是深邃的。

越往深处, 海水的压力越大，光线也越黑暗。

但这一切对人类和其它生物而言足以致命的无法更改的环境条件，在北玺身上，大海都一一摒弃掉了。

她感受不到水的压力，却能感受到冰凉的水流从身边划过。

她看到了深海的黑暗，却也看到了无数星星点点犹如蜉蝣般的微光。

大海自己替她照亮了这片人类难以踏足的海底世界。

不知道过去多久，北玺脚底触及细软的沙粒以及柔和的水流。

有漂亮或丑陋的海中生物在她身边起舞，有微小或巨大的猎食者在她身边守护。

北玺仰头往上看，海中涌动的暗流裹挟着无数发光的水母游动，就好像另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无垠星空。

神秘又危险的世界，在她这里，只剩下美丽。

北玺也去过启天的大海深处，但那个破碎的世界，就算是深海，也从不静谧。

“你很漂亮。”她轻轻弯眼称赞着。

海水和四周的生物一起发出愉悦的音波，北玺接受到祂和它们的信息，眼中笑意愈发柔和。

「我们也终于等到了大人的到来。」

它们欢欣地围着她游弋转圈，吐出一串串漂亮圆润的泡泡，又或者小心翼翼地触碰她手腕脚踝。

「我们等了您很多年。」

「从上上上一代，又或者独自等待。」

「大人，海中也有花有草，我们能和陆地一样，有幸让您停留很久吗？」

「我们可以陪伴大人您游览整片海洋。」

「大人……」

北玺伸手托住一只小小的游鱼，它要努力摆动鱼鳍才能让自己停留在神明的手心之中。

“天亮之前，我得回去。”北玺轻声回答着它们的问题。

海水轻轻缠绕上她的脚踝，水流将她的裤脚衣摆掀动出漂亮的弧度。

一颗颗在海水中散发着微光的珍珠被鱼儿们顶着四处游荡，偶尔它们挑出最漂亮的一颗，小心翼翼推着送到她面前。

北玺任由珍珠堆积在脚边，又慢慢滚动起来。

她温柔的目光环视着它们，然后无奈地笑着闭眼。

下一秒，和丛林上空相似的神力慢慢在水中凝聚而起。

只是它并不隔绝海水以及一切有生命的生灵。

它只隔绝了外界属于人类的各种探索仪器，属于人类的无数海洋垃圾，以及依然属于人类的渔网雷达等一切东西。

神力凝聚后，北玺似乎听到大海发出了一声舒适的喟叹。

她手指轻轻触碰柔软的水流，无声给予对方最微不足道的安慰。

「哪怕是只能喘息这么一段时间，我也很感激您的到来。」

大海叹息着，夜色中，无尽翻涌的海浪像是被不知名的存在安抚了一般，慢慢平静下来。

而外面，在海滩上吹着冷风等了大半夜的几人终于还是安慰自己她一定会没事。

在渔村小院外暗中蹲守的人却熬不住，更不知道本该回来的北玺到底去了哪里，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渔村到处寻找。

然后惊起满村猫狗警惕愤怒的狗叫。

直到天将明，夜色逐渐褪去，火红的朝阳至海的尽头慢慢升起。

北玺从另一边出现，绕过所有人，重新回到了渔村里的小院。

刚刚好赶上房东夫妻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吃完饭，北玺毫不意外某些客人的拜访。

他们很礼貌，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打量，更多的是敬畏。

北玺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车，淡然地无视了一路上车内诡异的安静。

本来打算等她先开口的几人慢慢坐不住了，其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斟酌着组织语言。

“北……玺儿，很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我们是特殊部门的，请你来是想要了解一下……”

他和北玺面对面坐在安静的室内，话都说到了嘴边，无意间对上北玺那双干净澄澈仿佛什么都知晓的双眼，莫名又卡壳了。

北玺对他们的第一印象是不够专业。

但是她不知道，没有人在面对她并且即将审问她的时候，能够表现出绝对的专业。

因为她实在是太神秘却又太无害了。

男人话音一转，干脆变成了自我介绍。

“我的代号是狼一，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跟你聊聊关于你的一些事吗？”

不是很委婉的委婉。

北玺坐在他对面，和他对视一眼后，安静地点头。

于是狼一下意识松了口气。

松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紧张得太明显，僵了僵，干咳一声，重新给自己戴上“严肃”“高冷”“不好骗”等等多重面具。

但是到底该怎么开这个头……他心里有点麻瓜。

不过两人对峙着沉默了片刻，他还是很专业地保持理智，询问出第一个问题。

“请问您是具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比如中那些异能之类的？”

北玺:“……”

她微妙地沉默了一秒，轻声道:“特殊的能力……可能有一点吧。”

能听到万物的声音并和它们对话。

能看到每一个人的灵魂和善恶。

能插手轮回也能覆灭世界。

……这些应该都算是特殊的能力。

虽然远不止这些。

她默默地肯定了自己刚才的回答。

她手下的测谎仪也没有任何动静。

狼一:“……”

耐心等了几秒，等到的只有小姑娘真诚的目光。

他只能无奈咳嗽一声，问得更细致一点:“您所谓的这个一点……能详细地展开说一下吗？”

北玺摇头，在他愕然的目光中，认真回答:“不可以。”

她怕说出来，下一秒就被这个世界的天道赶出去了。

原因都现成的:摧毁了人族的世界观。

虽然好像也摧毁的差不多了。

但北玺还是怕这些人万一有个什么好歹。

毕竟当初在丛林里的时候，爸爸和北十七北十八都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接受。

“……”狼一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乖巧无害，实际上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这么配合！

相反，很有可能是个难搞的硬茬子！

但……他除了忍耐着继续温声细语地问，又能怎么办呢？

既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又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特殊能力，她的身份地位还贼特么高，她本人又有那么严重的心脏疾病。

就一整个不好搞，他都生怕问话的语气重了一点导致她病发。

所以真不是他不专业，而是实在不能用对待别的“嫌疑人”的强势态度来对她，更何况就算是她身上那么多的特殊了，她也从来没有对社会安全造成过任何危害啊！

不仅如此，她还每年跟散财童子一样地捐款……

“玺儿，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找到你。”他皱眉，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你身上的情况我们观察很久了，现在找你来也没有恶意，但希望你能够尽量配合我的工作，坦白从宽。”

海水将年幼的神明完全包裹起来，祂却没有任何会窒息的迹象。

北玺不再往前走，海水会裹着她更快地前行。

下一秒，海水翻涌而起, 将那抹小小的身影彻底淹没。

几个人望着这一幕, 怔怔地停下脚步,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海浪翻涌, 到她身边时却变得温柔。

是冲上去救人？可是她好像并不需要他们救。

就这么束手旁观？可是她万一再也回不来怎么办？

不过他们到底该怎么做, 都与大海和北玺无关。

但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个小姑娘脚边那一堆“宝藏”, 全是海水送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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