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时却出人意料地，用如此现实又认真的答案，作出了回应。

蒋宇见气氛有些微妙，连忙出声道：“哇，那，九时你以前也经常会为了考试熬夜吗？”

可这番话说完之后，整个客厅就变得很安静。

周围一圈的摄制组静下了动作，一个摄像师调整镜头的手还按在器械上面。

陆九时的嗓音低沉又平静，是叙述事实的语调。

这只是一场娱乐活动，并不具备任何意义。

倒不是说他们有多觉得“聪明人就该取得成功”……

而是陆九时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太完美了——

苏洛声依旧僵着没动。

观众的提问大概率是自我调侃。

只要“陆神”给出了属于“陆神”的答案，学渣观众们就可以一边哀叹学习好难，一边感叹学霸就是不一样，嘻嘻哈哈造出流行一时的热梗。

陆九时的目光在他身上思探般地停留。

苏洛声并不知道陆九时试图从他的脸上获取到什么，陆九时似乎也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男人眸色微深，撇过头去，目光落在了蒋宇身上，平淡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重要的考试之前都会把睡觉时间往后推一推。”

不论何时都表现得这么冷静，这么松弛，以至于他们完全想象不到，这个男人为了得到一件东西而和普通人一样努力奋斗的模样。

……他是真的没有想过，陆九时也会为了学习拼命。

并不是想要抹除掉陆九时付出的努力——就算他再讨厌陆九时，也不会干这种事。

只是真的没想到……

陆九时太聪明，也太厉害了，这个男人在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是那么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别人做不到的，他做得到。

别人做不好的，他能达到完美。

苏洛声很不愿意承认，但在他的心里，陆九时确实无所不能。

就像神一样。

以前学生时代就有很多人喊这个男人“陆神”，苏洛声私底下经常和连星吐槽这称呼好尬，可他其实知道，在他的内心，“神”这个字或许是属于陆九时的。

神与凡人有着天与地的差距。

神总是高高地坐在云端，凡人只能对其仰视，惊叹其强大，却追不上，摸不着。

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仰望久了，就会下意识地觉得——神或许是自出生起就在天上的吧……

……

苏洛声游离在了游戏之外。

两只手拧在了一起，手指有些用力，心里头总有种着不着地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答错了就答错了呗，他又不可能天天盯着陆九时，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个男人一年四季里每天24小时都在干些什么。

而且也不过就是一场互动游戏。

他到底在愧疚什么……

心神不宁之际，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要是苏洛声天天扒在我家窗门口外，这一分倒不会丢了，”男人侧眸过来，仿佛很随意地说着，唇边带着平常的戏谑笑容，“要不要考虑看看？”

苏洛声被其余人善意的笑声猛然惊醒：“……什么？”

杨檬大声道：“我算是懂了，套路，都是套路！”

蒋宇调侃道：“苏苏不会真听进去了吧？”

“……啊。”苏洛声讪讪。

他都不知道他们刚才聊了些什么，完全没听见。

陆九时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了。

忽然之间，他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我更正一下刚才的话。”

苏洛声一怔。

“不是‘成就从来都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的东西’，而是‘成就从来都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获得的东西，即使是对我而言’。”

多加了后面半句话。

苏洛声的手指头蜷紧了：“……有什么差别，我听不懂。”

陆九时却又看了他一会儿，弯起唇道：“不，你听懂了。”

如果只有前面半句话，那听起来似乎有些严厉和责备。

责备苏洛声他们这些“凡人”另类的傲慢。

可陆九时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他也并不是想让苏洛声心生愧疚。

加了后半句话，语意便瞬间温和了起来，话语中的倾向性意味全都明确指向了陆九时自己。

——这个男人只是单纯地，在将自己扯落神坛。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可以堂堂正正的，让所有人，让苏洛声不得不回避地清楚一件事实——陆九时也是凡人，与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异。

所以，不要再用不同的目光看待他。

他不要。

苏洛声仿佛哑了。

他不知所措地与陆九时对视，只觉得这一刻才是陆九时的真正一刀。

这一刀温柔地没有触及到他，没有让他流血，却又毫不留情地劈开了对苏洛声而言如此陌生的视野，逼着他不得不用新的目光去看待眼前的一切。

他还不习惯。

陆九时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充满深意地说：“快点习惯吧，苏洛声。”

……

游戏还在继续，苏洛声不得不打起精神。

但他不敢再像刚才一样那么打鸡血了。

他抿起唇，试着用更认真更小心的态度去思考关于陆九时的问题。

可今天似乎注定了他不会顺利。

第五个问题他又答错了，没能拿到分数。

第六个问题是，陆九时曾经暗恋过别人吗？

苏洛声拧起眉头，回答道：“没有吧。”

又瞄瞄陆九时：“他怎么可能会暗恋别人……”

陆九时却回以他一眼，说：“有。”

所有人：“！！！”

苏洛声也：“？！！！”

他的脑子有点打结了：“你暗恋过别人，但从来没谈过恋爱？”

不是，当初在得知陆九时被女孩子们远离的时候，他确实很幸灾乐祸地说过这种冰块有人喜欢就怪了，可那只是口嗨啊，这世上真有陆九时追不到的人？

……到底是谁啊？

陆九时好整以暇道：“这不在网友问题集里面，想知道答案吗？想的话就写成纸条扔进去吧，抽到了我就回答你。”

苏洛声：“…………”

这个时候说想知道会不会显得很落下风。

不管了，写。

他气鼓鼓找来一张纸条和笔，把问题写上去，团成团扔进抽奖箱里。

然后他自己上去抽，一本正经，一脸正直地把自己刚扔进去的纸团又拿出来。

其余人：这很好很不暗箱。

这俩人的较劲他们已经不想参与了，他们拿起了饮料和零食，在一旁闲闲地围观吃瓜。

苏洛声清了清嗓子：“所以，陆九时为什么有暗恋的人但没能和对方谈上恋爱？”

陆九时笑：“请先作答。”

苏洛声探究地盯着男人的笑脸，闷闷地回答：“……因为陆九时不喜欢追求别人？”

“又答错了。”

陆九时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遥望着苏洛声，道：“因为我从来没意识到自己那是喜欢，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很讨厌我了。”

苏洛声愕然。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颤了下。

吃瓜群众顿时来了劲：“啊，那就这样夭折了？”

“你就没试着去找对方好好谈一谈啊？”

“对啊，扭转下对方的印象，就凭九时你这张脸……”

“话说你都有过暗恋了，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九哥你也挺糊涂的啊。”

“还会有人讨厌你？”

陆九时语气很淡地说：“讨厌我的人很多。”

他目光一转，转向苏洛声：“还想问？”

苏洛声心里一动。

男人弯唇：“七个问题已经用完了，下一次吧。”

苏洛声：“…………”想打人。

他走过去，把纸条往陆九时身上一扔，觉得自己像是被钓足了胃口却没吃到肉的小狗，又委屈又愤懑。

陆九时瞟他一眼，感叹：“苏洛声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一点都不了解我。”

苏洛声转过身去就龇牙咧嘴扯住了这个男人的脸：“啊？想让我了解你就说啊，卖什么关子，说说看你是怎么让人家讨厌的还有那个人是谁啊！”

“苏洛声是在吃醋吗？”惊讶笑。

“我吃醋你个大头鬼！”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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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因为游戏而发热的头脑整个冷却了下来。

也有点像被当头一棒，被敲得又痛又惊，浑身狼狈。

黎莎莎好奇地问：“你最迟熬到过几点啊？”

“一点吧。”

019

……

大家又叽叽喳喳聊起来，方才一瞬间的怪异好像不存在一样。

苏洛声却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苏洛声愣愣的，有点僵硬，但并没有人注意到。

因为这一刻，所有人都在诧异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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