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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暗夜 灯影飘摇,将那少年的影子拉得细……

  • 作者:林格啾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3-09-25 21:17:06
  • 字数:14594字

“喵呜?”

沉沉闷不吭声地站起身来, 拎着肥肥的后脖颈,把它带去了小厨房。

而她对此束手无策, 毫无办法。

“……”

这是第一次,她看着自己活生生的朋友在眼前死去。

可是,任它舔了又舔, 这一次, 躺在地上的人却始终没有爬起来陪它玩的意思, 还是静静歪倒着,头也不抬的样子。

直到肥肥寻到了她。

误以为她手中那碗馄饨是煮给自己吃的, 它围着她殷勤地打转。

凉透的瓷碗被轻轻放在一旁,她重新给它煮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

小主人这段时日精神不济, 没空陪自己玩。所以, 这个穿黑衣服的每次来时,都会陪自己玩一会儿滚石子。

在小狸奴的心里, 三十一大概也算自己的“朋友”了。

过后, 端着水盆出来,在井边打了一盆凉水,她又回到了那处墙沿下。

吃力地扶起了三十一歪倒的身体, 沉沉将他放平,沾湿手中布巾,一点一点,为他擦去了脸上糊得结块的血污。

她甚至把他脑袋上那乱得不成样子的发髻也重新梳了一遍。

转了半天,见她没反应,它眼珠儿一转, 又发现了歪倒在一旁的三十一, 于是跑过去、如旧伸出舌头、亲热又大力地舔了他一口——

他盯着眼前“干干净净”的三十一,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两眼发涩,竟然久违地有想要落泪的冲动时,他才终于迟滞地转过视线去,看向环抱双膝坐在一旁,眼神呆呆望着自己的小姑娘。

“我来带三十一走,让他入土为安。”

他说:“这孩子喊了我十几年义父,如今,人死灯灭。我总该让他这辈子,有个体体面面的收场。”

他自称“我”,而非“洒家”。

用的是三十一义父的名义,而不是大内总管的威权。

“……”

沉沉闻言,像是听懂了,又像是压根没听进去。眼神仍是放空的,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有些干裂的嘴唇嚅动着,她轻声道:“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

“是我求他,如果殿下醒了,让他一定记得来告诉我。”

沉沉说:“所以他来了。如果他不来,兴许,有人能救他的。”

安尚全没有说话。

沉沉又道:“我答应了给他做三碗馄饨,可是,等我端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我应该早些做给他吃的。”

“上一次,他来时碰到我在煮面,我给自己卧了荷包蛋,但忘了给他那碗下一个蛋。他吃的是最素的素面。”

“我没有真的把他当成我的朋友,我害怕,所以心里总是忍不住怀疑他,我不知道,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最贪吃的三十一,到最后,却是饿着肚子走的。

她分明还有很多话想说,可临到要说了,反而哽咽着说不下去,唯有一颗接着一颗豆大的泪水,从她没有表情的脸上滑落。

安尚全就这么静静站着,看着小姑娘用细弱的双手捂住脸,起初,只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呜咽,到后来,却变成毫无顾忌毫无仪态的痛哭出声。

忍了一夜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她哭了很久——为躺在自己眼前,这位以后再不会见面的“朋友”,为自己的束手无策和徒劳无功。

而安尚全,自始至终没有打断她。

直到她终于哭累了,肩膀不再起起伏伏,脑袋却仍深深埋在臂弯之中。

沉沉闷声道:“你带他走吧。”

安尚全听到了她的这句话,复才弯下身去,将三十一打横抱起。

他没有带任何人,孤身一人前来,看着瘦弱苍老的身体,却能把高而壮的三十一稳稳抱在怀里。

“三十一,”离开之前,他淡淡道,“原本不叫三十一,他本来的名字,叫安福。”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眼前这个迟早会被“献祭”出去的孩子说这些话。

可他还是说了。

“来找你,是他自己选的,伤成这样,大罗神仙也难救,也许他只是想最后再见见你这个……朋友,”安尚全说,“多谢你,让他走得体面。我看得出来,这段时日,他过得很开心。”

“……”

“九皇子已然苏醒,不日便将与那位赵氏千金完婚,婚期,仍是定在腊月初九。此事已无转圜之地,但是你的性命暂且无虞。好好待在朝华宫中,衣食起居,自有人照料。”

虽然这些即将被派来照料她的人,多也是为了监视和看管。

可起码,她不会再挨饿,也有人照顾了。

在她完全失去利用价值之前,陛下至少会保全她的性命。

安尚全知道,自己今天已经说得“过火”。

太多不必要的提醒,不必要的叮嘱,本都不该出自他这么一个罪孽深重的阉人口中。

可他看向三十一颈边那条朱红的轻纱,看着他脸上——似乎终于释然的微笑。

终于,还是轻声把那些,本该深掩于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注定是为图谋他物而催发的婚事,也许,不成,反而是种好事,”安尚全说,“姑娘若是想多活几年,便不要再惦记着与九殿下那些儿女情长,如此,对你二人而言,或许还有……”

还有一线生机。

“罢了,我的意思是,待到日后他与那赵姑娘生儿育女,诞下子嗣,”他把“子嗣”两个字咬得很重,又几乎刻意地停顿片刻,方才继续道,“到那时,一切安定下来,你若仍痴心于殿下,或许仍能被抬作侧妃、伴他身旁。未来的日子还长着,记住,切不要只盯着一时的好坏。”

“奴才言尽于此,还请谢姑娘,日后多加珍重。”

他说着,回过头来,冲谢沉沉微一颔首,“也请姑娘莫再向第三人提及,今日发生之事。”

语毕,抱着怀中的三十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行至后院墙根处,足尖轻点,翻墙而去。

他出了一趟宫。

待到再回御书房伺候时,所有的狼狈、悲伤、痛苦,却都已尽数掩去。

他又做回了曾经那个喜怒不形于色、对天子忠心耿耿的安总管。

魏峥饮下半杯他奉上的参茶,埋首于那奏折文书堆成的书海,忽的出声问道:“葬了?”

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天子的眼睛。

安尚全后背顿时爬满冷汗,电光火石间,万般念头闪过。

末了,却仍是恭恭敬敬地应声说:“是。”

“葬在哪里?”

“宫外,奴才那糟糠妻……的衣冠冢旁。”

魏峥遂不再言语。

屋内烛火幽幽,映亮他陡峭刚直的面庞。

这是一个从战火中淬炼而出、剑指天下的帝王——蛰伏多年,隐于贤名之下,又被平西王赵莽的风头盖过,已有太多人忘了,他同样是毋庸置疑的武将出身。

安尚全一时间猜不透自己主子的心事,心惊胆战地候在一旁。

不由地怀疑,今日自己所做之事,所作之言,到底有多少袒露天子眼前。

可他一贯灵光的脑子,这会儿竟似锈钝一般,迟迟作不出任何反应。

只有无边的悲怆充盈于心中。

而后,他便恍惚想起一张早已朦胧的面庞来了。

那是怎样衰残的一张脸啊。

面无三两肉,瘦得只剩下薄薄一层、青白的皮,两颊和眼眶都凹陷下去。

可,那便是他还在田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作时,嫁与他的糟糠之妻了。

到处都在打仗,每日食不果腹,他们弃了自己的田地,带着两岁的儿子北上逃难。

直到有一天,妻子忽的倒了下去。他那时手无缚鸡之力,与他人搏斗也抢不到食物,就去挖观音土,挖野菜根,拼了命地想让她活下去。

可是她一点都没有吃。

一点都没有。

快死的那天晚上,她强撑着给他熬了最后一锅野菜汤。

逼着他喝下去之后,她忽的说:“不要再把吃的浪费在我身上啦。二狗,你带着阿福逃难去吧。”

“等我死了,”她说,“你把我吃了,吃得饱饱的,带着阿福往北边去吧。听说那里还没闹灾,有粮吃哩。”

他不肯,她也没有强求。

只是那天晚上,和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从阿福刚出生时的好年景,说到打仗那几年,逃难逃荒的可怕,最后她说,如果有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吧。

他说好。

第二日,他如旧出门去找食物,回来时,只看到妻子挂在那破庙梁上飘摇的尸体。

他抱她下来时,她的身体分明已冷透了。

他坐在她身旁,痴坐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听见阿福喊饿的哭声,他才终于惊醒,一声不吭地,把她埋葬了。

埋在一座破庙佛像的身下。

他抱着阿福,把阿福卖给了一户家有余粮却生不出孩子的夫妻。临走时,给阿福留下了妻子绣的最后一块手帕。

后来的事……便好像梦一般了。

他去参了军,做了几年小兵,没能混出什么名堂,反而伤了身子。

被派去在火头营做饭时,却莫名得了赏识,一路高升,又因善于察言观色,渐渐学得舌灿莲花,遂入了后来那位“主子”的眼……就这么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

直到他成了位高权重的安总管,负责培养一批忠心卖命的暗卫。

被挑上来的一百个孩子里,他发现了一对格外奇怪的兄弟。

哥哥痴笨,却在习武这件事上天赋异禀;弟弟“狡猾”,唯独对武艺一窍不通。

做哥哥的不像哥哥,任由弟弟指挥欺负,做弟弟的,“作威作福”,却也对自己这个凡事都比别人慢一拍的兄长偶有维护。

他们在残酷的训练下活了下来。

一个被赐名“三十一”,一个赐名“三十二”。

三十二做错事,总是把三十一推出去顶罪,三十一被害得好几次险些丧命。

他看在眼里,既嫌弃三十一的迟钝,也冷眼旁观三十二的心机深沉,想着他们迟早会有撕破脸皮、自相残杀的一日。

可是,在三十一又一次因搭救三十二而性命垂危时,却是三十二一步三叩首地求到他跟前。

“安总管,”三十二说,“我哥哥是我娘花二两银子买来的,他原本姓安——他身上还有一块不离身的帕子,他很宝贝,说是他娘亲留下的,安总管,您认不认得他?您知不知道他是谁?”

“安总管,若您不救他,您定会悔恨终生。”

“安总管——!”

他的阿福,原来早就在他眼前。

......

【三十一,三十二经常欺负你,为什么你还处处维护他?】

【因为他是我的弟弟呀。】

【三十一,拿着这些银子,去讨个媳妇儿,找个地方过你的安生日子去罢。】

【可、可是我走了,义父,谁给您养老送终呀?】

【……】

【义父您救过我的命,我要给您养老送终,不然的话,我阿娘在地底下见了我,一定会痛骂我忘恩负义啊。】

安尚全静静站在魏峥身后,突然间,心头那些惶恐不安、毛骨悚然的惊惧之意,都渐次退去了。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低垂下眼帘,嘴唇微微翕动——

“小安子,你跟了朕这么多年,”魏峥却倏然开口,“如今,一笔帛金,朕总还是要替你备着的。”

安尚全一愣。

“内藏库的人早在外头候着了。”

他说:“拿着这笔钱回乡去,把那孩子,好生葬了吧。”

安尚全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登时双膝落地,跪倒在魏峥跟前。

魏峥却没有再转过半分视线,只淡淡道:“去吧 ,”他说,“走之前,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此话一出。

安尚全怔愣片刻,最终,便不再“挣扎”,也不再言语了。

躬身离开御书房时,他远远望见一道瘦高纤细的身影向此处走来。

夜风萧瑟,拂动素裳。

少年青涩秀美的轮廓逐渐模糊,恍惚间,似穿过寒风骤雨,倏然褪去了覆于皮肉之上的一层伪装,终于露出了原属于他、肃杀而森然的真容。

长靴踏上玉阶的那一刻。

安尚全浑身上下突然止不住地颤抖,拜倒在地。

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恐惧更多,还是厌恶憎恨更多。

“参见……九殿下。”只依稀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虚软无力地飘荡于夜色之中。

魏弃却并没有看他,抬步,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一步,又一步。

那脚步如催命的战鼓。

然后,突然地,停了下来。

“还剩一个。”那少年轻声说。

好似闲话家常般的语气,却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安尚全猛地抬起头来。

可喉口干涩如斯,竟说不出只言片语,他只能目送那素色的身影走入御书房中。

灯影飘摇,将那少年的影子拉得细长。

那一刻,他再不是朝华宫中不与人争、不与命争的九皇子。

而是一只飘荡于人间,以鲜血与恐惧为食的恶鬼。

“谢姑娘。”

“谢姑娘,醒醒。”

“谢姑娘,该起床用膳了——”

沉沉睡得正熟,忽听见接连几道轻唤声在耳边响起——且有锲而不舍不断响下去的架势。

紧跟着,连她的肩膀也被人小心摇晃了两下。

想装睡似也装不下去,终于,她还是睁开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懒懒看向床边、那两个身着粉红宫装的小丫头。

就在安尚全告知她,会有人来她跟前“伺候”的两天后。

久未露面的袁舜果然在那日清晨,往朝华宫领来了两个宫女。除此之外,还有两名住在前院负责洒扫的小太监。

她推脱说人太多,朝华宫中没有那么多的活计要干,却还是没能敌得过这位袁总管皮笑肉不笑、三两拨千金的功夫,四人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两名贴身伺候她的宫女,年纪大点的那个,叫杏雨,与她差不多年岁,生得小家碧玉,眉目清秀;

另外一个则叫梨云,这年刚满十四,面庞则更娇艳可人些,正是之前她好几次见过、在她面前缩得像个鹌鹑的小宫女。

转眼间,几人便在朝华宫呆了月余,沉沉的病亦在杏雨梨云的照顾下,眼见得有了几分起色,只是始终还缺了几分精神气。

“谢姑娘,”见她睁开眼,杏雨忙凑上前来,“午间您便没有用膳,这晚膳,奴婢想着,怎么着都得用上一点罢……”

晚膳?

沉沉咳了两声,半支起身来,探头望向窗外天色,“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已、已是酉时三刻了。”一旁的梨云小声接腔。

沉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又不知不觉睡了好几个时辰。

放在前几日,还能解释成癸水来了、身子不够爽利,如今再这么睡下去,倒是真要睡痴了。

她不由地苦笑了下。

飞快穿好衣裳,却没走几步,又掉头回来,她把搁在枕边的竹节镯戴上手腕。

那镯子甫一触及她皮肤,便很快从松到紧,最后,牢牢扣在了她那细瘦的腕上。

杏雨对此已然见怪不怪,梨云却毕竟年纪小,忍不住盯着那只翠绿的手镯,一副目不转睛的专注模样。

沉沉便同她解释:“这是辽西的一种怪竹,长在沙漠里,天生喜水……”

却是把从前魏弃告诉她的一整套说辞,又原模原样地照搬着说了一遍了。

梨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晚膳三荤一素一汤,放在宫中,绝不算丰盛,但对于沉沉而言,已是绰绰有余。

她索性招呼杏雨梨云坐下一块吃。

两人却都是忙不迭地摆手,死活也不肯落座,无法,她只好另拿了碗来,给人盛出两碗饭菜,又给肥肥备下一份——至于前院的小太监,向来是不归她管的,每日洒扫完,两人也不住在宫中。

杏雨梨云对了个眼神,齐齐对她露出了个感激的笑容。

用过晚膳后,沉沉陪着自家同样吃饱喝足的小狸奴在莲花池旁玩好一会儿水,这才起身去沐浴。

杏雨梨云早已把热水备好,将浴桶搬进主殿。

沉沉却不习惯沐浴时有人在旁伺候,只让两人随心做自个儿的事去、不必管她。见两人走远、殿门合上,这才褪去身上衣裙,在热气缭绕中踏入水中。

脖子以下,整个人都埋进了水里,她难得惬意地长呼一口气。

怎料还没享受半会儿,屏风外,忽又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她猛地惊醒,吓得两手抱臂,惊恐地望向声音来处。

却是杏雨忘记将她换洗的衣裳归置妥当,将殿门开了个小缝、进来把脏衣收去,转而放上一件浅绿纱裙。

“姑娘莫怕,”隔着屏风瞧见沉沉姿势,又忙笑道,“我这便走了,姑娘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放声叫我等便是。奴婢与梨云都在外头候着。”

沉沉应了声好。

眼见得杏雨那轻巧的脚步声渐远,殿门重新合上,这才重新舒展开身体,放心将自己沉入水中——

也不知是因为热水把人蒸得太舒服,抑或是她本就睡得昏沉被人叫醒,困意尚迷蒙着。

就这么泡着泡着,眼皮竟开始不由自主地上下打架。

她一觉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时,浴桶中的水已然只剩半点温热气,几乎要凉透了。

唯恐再着凉生病,沉沉连忙出水来,拿布巾匆匆擦干身体,准备换上杏雨为她备好那件纱裙。

谁知这纱裙是宫中新近风行的款式——她从前见都没见过,八成是杏雨从袁舜那领来的,总归不是她带进宫来的衣裳,她折腾了半天,腰间那根系带仍然松松垮垮地挂着,后背一阵风凉。

便是她不愿意麻烦人,这会儿也不得不麻烦了。

沉沉叹了口气,冲着殿门的方向喊了一声:“杏雨?”

没人应。

她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于是稍稍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声:“杏雨……?你,你能不能进来,替我看看这件……”

话音未落。

她眼底忽的掠过一只瓷白的手,那手纤细而修长,轻执起那系带,却并不为她束衣,反而以指尖为尺,沿着她光/裸的背脊,寸寸向下轻抚。

沉沉终于感到冷了。

她打了个寒噤,猛地回过头去,可那人竟比她还快,手臂一提,将她腰间系带收紧。

直把她勒得一瞬喘不过气,不由惊呼出声——

而后,肩膀便被人轻轻一推。

绿纱轻裹,黑发披背,她倒进浴桶之中,惊起水花四溅。

于是,等到安尚全踏入朝华宫,来为三十一收尸时。

看到的,便是一个——好似只是睡过去了、很快又会醒来,支支吾吾喊自己一声“义父”的傻孩子了。

只是,他脖子上的伤口实在太大了。

几乎让他身首分离,那样子依然可怖。

三十一的死, 和沉沉从前曾亲眼目睹过的战场厮杀,又或是那些素不相识的死囚不同。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又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跑回主殿去翻箱倒柜。

翻了不知多久,终于在萧家给她置办的嫁妆里,她找出了自己始终舍不得穿的那件朱色纱裙。

可找出来却也不是为了穿——她找来剪子,沿着裙边,细细地剪下了一块完整的布料。就是这块布料,后来,被她轻轻绕在了三十一的脖子上,固定住了他的头。

手里捧着的瓷碗渐渐冷了,馄饨的香气与热气尽皆散去。

她坐在三十一身旁,从深夜到天光渐明, 神情始终是呆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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