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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 作者:鸽子不会咕咕咕
  • 类型:情感
  • 更新:2023-09-26 21:36:00
  • 字数:23386字

鹿昭用自己仅剩不多的理智想着,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

可她使不上力气,沸腾的血液冲撞着她的骨骼肌肉。

越是临近易感期,Alpha的情绪越容易被挑拨起来。

刚才的对峙与烈日的照射让鹿昭的身体状况逼近易感期的阈值,崩溃来的很快,如火山喷发,一夕之间凶猛而至,血如岩浆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水流还在淌着,一池水被不断激荡着掀起一层层的涟漪,仿若不安分的海面。

最好是把门反锁,让外面的人把抑制剂递给自己。

鹿昭的思绪完全被突然爆发的易感期截断了,她听得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却无法判断出门后面的人会是谁。

是宸宸……

鹿昭硬撑着自己的手臂,细碎的抖动显得格外无力。

可无论是谁,鹿昭知道自己这样的状况都不适合被直接接触。

易感期会让Alpha对外界的敏感度直线上升,等级越高就会越敏感度,哪怕是同类,她们也会呈现出剧烈的敌意,更遑论先天对Alpha具有吸引力的Omega。

“吱呀——”

鹿昭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挣扎上,根本没注意到那走过来的脚步声早就停下了。

停在了这扇门前。

还是盛景郁……

盛景郁的喉咙难以自控的滚动了一下,搭在门把上的手兀的紧了一下。

接着她就听到鹿昭声音艰难的对她道:“快走,我易感期来了。”

那声音失去了平日里饱含活力的轻快,沉甸甸的缀满了饱胀的热气。

盛景郁近乎下意识的选择规避风险的听从,但突然她意识到一件事,迈开的步子一下顿住:“你有在这里放抑制剂吗?”

鹿昭思绪凝滞,垂首盯着自己撑在地上的手臂好一会儿L,才终于摇了下头:“没,有……”

“抑制剂在卧室?”盛景郁敲响了手机。

机械女声冷静到了极致,她打字的手却并不平静。

海面吹起愈发剧烈的风,那

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

克制的在等鹿昭的回答。

她看着鹿昭单膝跪在地上,

白皙的手背上攀着凸起的青筋。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的极慢,不知道在第几个世纪鹿昭终是对盛景郁点了点头:“嗯……”

盛景郁迅速:“等我。”

可“等”字实在是太漫长了。

敞开的门让狭窄的空间不再逼仄,日光纷纷扬扬的落在鹿昭跪坐着的腿上。

流通的空气并没有让她感到舒缓,含着热意的光被风推着灼在她的肌肤上,过分的敏感顺着她的神经丛丛战栗,每一处都让她发疼。

鹿昭不是没有经历过易感期,可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受。

时间没有刻度的走着,她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本就被冲淡的安全感一层一层的从她身上剥离开来。

心脏咚一下咚一下的敲击着胸口,信息素在趁势作乱。

鹿昭急切的想要摆脱这种失衡的感觉。

欲望钻进了她的理智。

她不止是想要抑制剂,更想要Omega的信息素。

这种想法在鹿昭的脑袋中空前高涨,一寸一寸掠夺着她的理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机械女声格外合时宜的从鹿昭头顶响起:“鹿昭,抑制剂。”

很简单的五个字。

鹿昭沉沉的抬起头来,盛景郁握着抑制剂就站在门口。

那颀长的身影挡住了门口落进来的光,影影绰绰的勾勒在鹿昭的视线中。

这人是个Omega。

提醒似的,鹿昭的大脑里闪过了这么一句话。

她真实又卑劣的撑坐在地上,无力抬起的手像是在暗示盛景郁离她近一点。

近一点。

只要能让她握住她的手腕就可以……

琥珀色的眸子被光藏住,鹿昭看着盛景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直猎物。

她想要开口喊这人过来,可理智却在遏制她。

“放,放地上……”

吃力地,鹿昭将自己朝盛景郁伸出的手微微握起,改成了朝向地板指引。

为了保证试剂的绝对纯净,市面上的抑制剂大部分都是采用玻璃针管。

鹿昭放在卧室的抑制剂也是如此。

盛景郁看着连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都勉强的鹿昭,不免对她能不能拿稳抑制剂注射产生顾虑。

玻璃制品太脆弱了,跌碎后无法注射还是次要,细碎渣滓划破皮肤藏进伤口才是更麻烦的。

盛景郁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腺体残缺的问题,可以让她无视许多限制条件。

她想自己的信息素既然微弱到对Alpha不起作用,那么完全可以过去帮鹿昭注射抑制剂,顺便还上次她帮自己的人情。

不会有问题的。

在酒吧的时候,如果不是鹿昭注意到了自己脖颈后方的抑制贴,她不是也没有认出自己Omega的身份码?

所有事情

在盛景郁眼中似乎都是来回相抵的账,她冷静的握了握手里的抑制剂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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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打开鹿昭房间放抑制剂的冰柜时,盛景郁给自己也注射了一针抑制剂。

像是料定了鹿昭待会的状态无法给自己注射抑制剂,像是也害怕自己会失控。

为那抹味道失控。

流水击在瓷盆边沿星落的溅在鹿昭的手臂上,她垂手等了许久,却在茫然中听到了机械女声与脚步声一同响起:“我帮你注射。”

那是没有感情的文字,却让鹿昭为此抬起了头来。

脚步声敲击着瓷砖在混沌中响了起来,平静而清晰。

盛景郁迎着光走进了鹿昭混沌的眸子,推开了热意,仿佛是来拯救她的人。

真的要得救了吗……

膝盖瓷白,半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盛景郁不紧不慢的来到了鹿昭身边,海风包围着她,她丝毫没有被风所影响,手指一挑,就解开了鹿昭衬衫袖口上的扣子。

糟糕的一切看上去仿佛就要进入平静,完美的度过。

可海面上骤然的平静永远都不是好事,只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云在天空中一层一层的堆积起来,厚重的压去了夏日灼灼的热意。

盛景郁的影子笼罩在鹿昭的头顶,她意识到自己似乎不是在茕茕支撑,支撑着身体勉强的从炽热中偷吸了几口氧气。

风穿过了身侧人的发梢,落在了鹿昭的鼻尖。

空气不是单调的,青涩的提子、苦艾酿成的酒精统统被卷进了鹿昭的鼻腔,复杂的味道微弱却又明显。

扑通、扑通。

鹿昭那勉强平息下来的心脏又不安分的跳动了起来,她看到葡萄藤爬满了她的心野。

那遮天蔽日的提子叶像是在遏制着她身体里的躁动,酒精却又顺着藤蔓倒进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鹿昭在靠近盛景郁脖颈的方向,嗅到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

那抹在她刚刚独自一人的时候,一直想要得到的味道。

盛景郁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破绽,依旧半跪在她身边做着准备工作。

长发顺着她低头的动作落下脖颈,纤细的吊带在她的脖颈与肩膀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乌黑衬得肌肤雪白。

“!”

就在针剂要刺进鹿昭的手臂瞬间,垂在地上的手兀的抬起来。

盛景郁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鹿昭猝不及防的扑倒在了地上。

玻璃试剂跌碎的声音细碎而清晰的落在盛景郁的耳边,她的手指握着那抓不住的冰凉,流出来的液体就这样穿过她的指缝,沾染在鹿昭扣着她手腕的指骨上。

似有一场暴雨闷沉欲下。

云吸饱了水分将热意重新蒸腾起来,狭窄的空间挤满了浮躁的温度。

而地砖是凉的。

抵在盛景郁的腰后沿着她的脊髓骨骼一路向上,和前面扣着她掌心的手撞在了一起,让她平静的身体不可控制的抖了一下。

四目相对,鹿昭自上而下的影子挡住了顶灯的光。

琥珀如火一样在盛景郁的眸子里烧着,她身上的味道成了最狡猾也最凶猛的侵略者。

海浪乘着风在海平面上卷起了一轮旋涡,盛景郁就站在旋涡的中心。

风裹挟着,将一颗颗荔枝送进她的嘴中,提前注射的抑制剂铸造起的城墙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就这样被沾染一下便陡然溃散。

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是凛冽的,浓郁的气味呛的盛景郁觉得周遭空气稀薄,可荔枝是甜的,抹在她冷淡薄情的唇角,浅浅的泛起了粉色。

盛景郁眼瞳颤颤,平静克制的呼吸抵不过逐渐变得沉重的命运。

Omega根本抵抗不了Alpha的力气,尤其是易感期近乎蛮兽一样的Alpha。

鹿昭就这样注视着被自己控制的人,散落一地的长发间是一张清冷至极的脸,盛景郁灰银色的眸子里落着瓷砖折射着冷调的光,澄澈而干净,似高山雪,融化不尽。

所以也想尝一尝雪融化的味道。

苦艾榨取出的一滴酒精啪嗒一下落在了鹿昭的脑中,提子打着卷的藤勾断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她卑鄙的想,上次是盛景郁意志不清,自己不能做出那样的举动,而这次意志不清的人是自己,是不是她就可以把这抹味道占为己有。

前所未有的,鹿昭这次的易感期失控的厉害,整个人都乱糟糟的一团。

她不知道这抹味道酒精有什么神奇,怎么也想得到它。

海风卷着提子,有人说水果加盐会变得更香甜。

还有人说在失控的时候,大脑反映出的指令最纯粹。

热量过载的气流穿过了盛景郁的发间,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朝她蹭过来。

那东西温软潮湿,似乎没什么攻击性,却紧接着给她脖颈间带来一阵急促且细密的刺痛。

“……!”

盛景郁的眼睛陡然放大,她看到有一抹笑容顽劣的从这人的嘴角蔓延开来。

“得到了。”

鹿昭笑魇魇的说着,不紧不慢的直起了身子。

盛景郁的瞳子一瞬茫然,接着她的视线中突然多出了一枚白色的小片随着鹿昭手指的动作上下飞动。

鹿昭口中得到的不是别的,是她的抑制贴!

这个人刚刚探过手来把她的抑制贴摘走了!

“!”

盛景郁微微张了张嘴,像是无声的在喊鹿昭的名字。

可鹿昭没有注意到,而是捻着那张小片对盛景郁道:“老师,要不要做个交换,我把我的信息素给你,你把你的信息素给我。”

说她神志不清,可她却知道视线中的人是她的老师。

可是说她清醒,她说的那话却暧昧的无法让人直视。

披散的长发搭过鹿昭瘦削的肩膀,粘着汗意颓靡的落在微微昂起的脖颈。

这个人的声音本就带着一种磁性,此刻被刻意压低着,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她晃动着手指,指尖在灯下染着细碎的光。

什么清醒不清醒,鹿昭的理智早就断了。

无法遏制的易感期愈演愈烈,那脖颈后的抑制贴被濡湿的彻底。

海水高涨,剥了皮的荔枝缀着甜甜的果香。

它也想知道提子是什么味道。

热意腾起白雾,将人理智一点点掩埋在海水中。

盛景郁从没觉得自己会主动渴望什么,她的世界向来都是充斥着冷静地色调。

可鹿昭的信息素灼热的落在她的鼻尖,真实又原始的想法控制着她没有任何想要挣脱鹿昭扣在她手腕上的手的想法。

瞳子在迷失,干净的灰银色变的愈发混沌。

盛景郁觉得自己仿佛醉了,酒意上头的不大清醒,却又能清楚的感觉到鹿昭压着她的脖子,探过来的气息。

理智被海风吹的四分五裂,混乱的提示着它的主人,不如干脆为了这抹味道将错就错,放弃抵抗好了。

所以盛景郁也没有抵抗。

似乎被眼前这个Alpha标记交换味道并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毕竟她需要这个味道。

冷静的理智成了放任的帮凶。

夏日里温热的空气一层一层的叠加在这空间,鹿昭的手扣在了盛景郁的腰际,光线下是因着高低差而挺直昂起的下颚。

暧昧攀升到了极致。

即使没有回答,答案也早已写在了纸面上。

可鹿昭不满空间里的沉默,挨着盛景郁追问:“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老师不回应我?”

灼灼的热气像是一层覆在白纸上的火焰,烧的那纸张摇摇欲坠。

鹿昭的话不像是偏执的追问,而像是内心里对哪件事情的反问,没有人知道她的大脑此刻被什么记忆占据了。

“难道,我就这样不值得吗?”

那拉着盛景郁手腕的手并没有多么用力,凸起的青筋有分寸的控制着力道。

她没有用什么逼迫的手段,只是倔强的坚持着,像是在寻一个重要的答案,穷追不舍的,非要得到一个正面的回答。

可盛景郁是注定无法带给鹿昭一个答案的。

冷风贴着瓷砖穿过她的腰肢,残酷的要将刚刚暖过她身体的热意悉数逼出。

日光灯将两道影子打在墙上,对峙的视线暧昧又残酷。

海风卷着她们,将她们分别丢进了自己命运的沼泽中。

“阿昭!刚刚陈弱智来找我打听盛小姐的事情,他们怎么知道你有声乐老……”

突兀的声音从门口急慌慌的传来,宸宸的声音突现接着又戛然而止。

她这才反应过来房间味道不对,不是自己阻隔剂香水喷多了,而是这两个人散发出的信息素味道

灯光同窗侧的日光交汇在一点,

宸宸的视线中是鹿昭跟盛景郁十指交扣的画面。

这是在做什么?

她们是不是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来着?

宸宸脑袋里被无数个问号塞满,

接着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问号全都变成了叹号。

她结结巴巴,恨不得脚底抹油:“我我我我……”

“滚!”

宸宸的话没说完,鹿昭就格外暴戾的丢过了一个字。

她登时愣了一下,脑海中刚刚成型的胡思乱想陡然消散。

即使是自己坏了她的好事,阿昭也不会这样。

宸宸并没有“滚”,反而柱脚定睛朝洗手间内看去。

灯光折射着星星散散的碎光,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

抑……制剂?

“阿昭,你易感期了?”宸宸大惊。

“我没有!”鹿昭否定着,琥珀色的眸子写满了敌意。

易感期的Alpha对同类有着比平日更甚的敌意。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之前鹿昭回忆起了鸠占鹊巢被人夺走的往事,尽管鹿昭跟盛景郁被宸宸打断前发生了并不愉快的事情,但鹿昭说着还是起身将盛景郁护在了身后。

那是她的Omega,她不能让面前这个Alpha抢去。

没有人知道鹿昭被易感期带进了怎样的梦魇中,她的瞳子里压满了暴戾,对身边的Alpha满是戒备心:“你跟我滚开听见没有,这不是你的地方。”

宸宸茫然不知所措,也被朝她扑来的海风压得抬不起头来:“阿昭,你怎么了?”

“我不用你管!”鹿昭颤颤吃力的强硬回应着,紧撑着的手臂写满了勉强。

而跟生理无法违拗的身体规律不同,盛景郁在两人对峙的时候逐渐清醒了过来。

混乱的放纵同残酷的现实一同被清醒过来的大脑压制了下去,盛景郁将自己的目光连同注意力冷静的,克制的从鹿昭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转移开来,握住的指尖嵌进了掌心。

似乎让她刚刚差点破戒的不只是因为那抹味道。

“阿昭,你冷静一点……”

宸宸着急无法的声音又一次从盛景郁耳边传来。

而盛景郁的脑海中,也随之出现了第二个不能。

——不能让鹿昭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伤害她的朋友。

——等到她清醒过来,她会后悔的。

这是第一次,盛景郁走出了自己的孤岛为别人着想。

海风凛冽,鹿昭充满戒备的注视着宸宸。

她似乎在找时机将这个侵略到自己领域的Alpha驱赶出去,可就在这时,忽的有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黑暗比混沌的折磨更要让人感到不安,鹿昭也不例外。

只是她还没挣扎就嗅到了一抹熟悉的味道,轻轻浅浅,带着几分热意敷在她的背后,是干净到了极致的味道。

提子的藤蔓勾着她的心口,不是那样的诱人,而是盛夏里荫蔽舒适的感觉。

周遭是热的,也有沉沉的呼吸略过她的耳廓,温和的落在她不安突跳的脖颈。

没有声音,世界是安静的。

失控的猛兽在鹿昭的身体中横冲直撞,撞进葡萄藤里,悬悬欲落的提子拂过她的皮毛。

那种要被人侵略占据的不安霎时被抚平了。

鹿昭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无比坚定的抱着,无比坚定的选择着。

她不会被人掠夺。

也不会被人抛弃了。

颤颤的,盛景郁蓦然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一阵潮湿。

恍恍间以为自己感觉出了差错。

“盛小姐,抑制剂。”

宸宸惊叹于刚才盛景郁瞬间扭转的局势,从自己包里掏出了常备的抑制剂,生怕惊扰到了鹿昭,小声的对她示意。

暴动归于平息,野兽沉睡在堆满提子的葡萄藤下。

鹿昭沉浸在被温柔包围的安静中,手臂传来刺痛。

盛景郁动作利落,接过宸宸推滚过来的抑制剂,注射进了鹿昭的手臂。

那冰凉的液体被全部推进鹿昭的血管,挡在她面前的手也拿开了。

疲惫瞬间四面八方的朝她的身体涌来,她摇摇欲坠,在合眼的前一秒看到了盛景郁的脸。

盛景郁一如既往的平静,灰银色的眸子映衬着她刚刚在黑暗中感受到的干净。

崩溃的理智有一瞬回魂。

原来是老师啊……

她真的在家里等我回家……

提子的味道含在喉咙,甘涩让人平静熨帖。

沉沉的,鹿昭安心也困倦的闭上了眼睛。

就像上次盛景郁朝她倒去那样,一头栽进了盛景郁的怀里。

窗外的这场雨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淅沥的雨水敲击着窗户,并不显得凌乱。

房间里的安静回归成了平缓氛围,宸宸看着睡过去的鹿昭,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客气又歉疚的对盛景郁道:“这次又麻烦您了盛小姐。”

盛景郁却是摇摇头。

她垂眼看着靠在她肩上昏睡过去的鹿昭,心里没有生出半分麻烦的想法,反而有一种描述不上来的感觉。

宸宸走过来想抱起昏睡过去的鹿昭回房间,却兀的没抱起来。

也不是宸宸力气不够,而是那被抱起的身子向下垂着一只手,不松不懈,无意识的,死死的扣着盛景郁的手,似乎并不想让这个人离开自己。

宸宸苦恼:“这可怎么办啊。”

这一次盛景郁没有选择事不关己的将自己的手抽离开来,她无声的用唇语与动作对宸宸示意:“我来吧。”

盛景郁动作轻巧,明明看起来比谁都文弱,却稳稳的抱着鹿昭站了起来。

宸宸站在一旁看的讶异,接着便随着盛景郁迈开长腿的步子朝楼上走去。

比起楼下逼仄的洗手间,鹿昭房间开阔许多。

敞开的窗户在房间里吹着午后的热风,空气中没有多余的味道。

宸宸帮着盛景郁安置好了鹿昭,看着这人依旧不肯放开的手,不好意思的替鹿昭跟盛景郁说好话:“辛苦盛小姐在这里坐一会儿L了,阿昭之前易感期的时候从来都不是这样个样子,我想应该是今天她奶奶的生日,再加上我这个Alpha刚才突然出现刺激到她了,她才会这样。”

“L20_[(”

盛景郁坐在床边,腰背挺直的。

她对宸宸的话有所留意,却依旧是那副平淡疏远的模样,点头单手敲字:“你去忙事情吧,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哎!”宸宸立刻点头,保证道:“盛小姐放心,只要手机铃响起我就立刻上来。”

随着关门声响起,鹿昭的卧室成了一处独立的空间。

盛景郁垂眸坐着,灰银的瞳子平静又深邃的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

鹿昭还在睡着,易感期糟乱的搅动着她的身体搞得她疲惫不堪。

她就这样枕在枕头上,小脸被披散的长发环绕着,不再是刚才写满失控的样子,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乖巧。

就好像是暴戾的凶兽退变回了人畜无害的样子。

浅浅的呼吸一下一下,方才肆无忌惮的释放信息素的万恶之源随着呼吸起伏藏在了头发下。

可没有褪去干净的海水还是随风慢慢铺开,没有了攻击的凌冽,似有若无的盈绕在屋子里。

盛景郁冷静的,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视线从鹿昭的身上挪开。

她刚刚差一点,亦或者已经接受了鹿昭的提议。

交换信息素其实就是临时标记。

程辛曾经跟盛景郁提过,也否定过这个行为。

盛景郁也从未觉得临时标记会那样的吸引她。

可刚刚如果没有宸宸突然闯入,她现在怕是已经接受了鹿昭的蛊惑,被她临时标记了。

可是她的腺体现在可以接受临时标记吗?

她只是可以正常的闻到Omega的味道了,可她不是一个正常的Omega。

日光斜斜的照进房间,落在墙上的人影笔直如竹,一身傲骨。

盛景郁平静又顿顿的抬起手,指尖拂过了脖颈后垂下的发丝。

目光晦涩。

“!”

忽的,盛景郁的手传来一阵被捏的剧痛。

那陷下去的思绪一下被拔了出来,盛景郁吃痛的沿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鹿昭眉头紧皱,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

那露在外面的另一只手臂算不上有安全感,微微攥着轻薄的被褥,好像陷入了一场挣扎不脱的噩梦。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空气略微不安的浮动起来。

鹿昭始终没有说话,眼尾微微泛着一抹殷红,紧咬着的唇写满

了她的倔强,

仿佛在执拗的跟什么人对抗。

盛景郁后知后觉,

意识到刚才掌心里贴过的潮湿不是错觉。

鹿昭是真的落在了眼泪。

为什么要哭。

盛景郁并不知道这个人的过去,也很少却主动窥探别人。

可她的脑袋里还是不由得冒出了问题。

如果说刚刚鹿昭对自己的汲取是Alpha在易感期的正常生理变化,那个为什么宸宸出现的时候,鹿昭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

她那样具有攻击性,生怕人抢走自己。

这不是一个易感期Alpha的正常表现,反倒像是心理脆弱的地方被触碰到后的反射投影。

在鹿昭的身上有着一个巨大的疤痕,深深地,镂刻在她的骨头上。

她像是被什么束缚在了这幢房子里,纠葛着无法离开。

刚刚宸宸给鹿昭开脱的时候说到了她的奶奶。

所以鹿昭中午去扫墓的时候,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盛景郁眉头轻蹙,目光垂垂的落在鹿昭的身上。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的越来越紧,很难想象及时上次舆论局势再怎么恶劣也没有被打倒的人会被困在一场梦里。

夏日里的太阳灼灼刺眼,没有人会觉得它也有黯淡的时刻。

盛景郁自己一个人惯了,从来都没有对人表达过安慰。

她想是不是应该对鹿昭做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干脆就这样在这里坐着,一如窗外吹进来的风平淡安静。

盛景郁想既然跟鹿昭进入了她的梦魇,便也跟她一起等待梦魇过去好了。

鹿昭这一觉睡得很不好,她又梦到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总执着于破碎前的美好,鹿昭穿过梦境的迷雾就看到鹿絮在跟秦曦月下起舞。

小厅里的落地窗美好的挂着月夜景色,交叠的裙摆飘逸在风中,十指交扣的人眉宇间盛满了对彼此的爱意。

鹿昭躲在楼梯后偷偷看着,眼睛里都是向往。

而这时候秦曦敏锐的发现了她,温柔的笑着,对她招手:“小昭也要跟妈妈跳舞吗?”

“嗯。”

哪怕是梦里再来一次,鹿昭还是选择了点头。

钢琴美妙的音色在秦曦手下缓缓流出,如梦似幻,格外动听。

她自小就弹得一手好钢琴,鹿昭的琴艺就是从小跟着她学的。

而鹿昭的舞则是在鹿絮的调|教下练出来的。

“小昭。”在秦曦的伴奏下,鹿絮接过了鹿昭的手。

这人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温和充满爱意,鹿昭抬头看着有些晃神。

梦开始动荡不安,钢琴的声音也之间扭曲,鹿昭被鹿絮牵着轻挪着舞步,再转身她就被这人拉着手站到了司予蕴与司了了面前。

鹿昭的视线从仰视变成了平视。

她幼小的身躯也变成了高挑的Alpha样子。

美好轰然破碎。

新房子里司予蕴搬入了为她准备已久的卧室中,

司了了笑着从走廊走来,带着一种主人的态度对她道:“我们又见面了,鹿同学,以后我们不仅会在一个班学习,还要一起生活了。”

原来很多事情在过去早就有迹可循。

鹿昭看着司了了跟在班上时对自己一样的笑容,只觉得恶心。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击什么,就被秦曦夺门而出的声音打断了:“走了,小昭。”

鹿昭的手被秦曦紧紧的握着,而世界追在她的身后开始分崩离析。

像是要极力的逃出这个困境,鹿昭的步子越来越快,秦曦却越发的跟不上她。

咳嗽的声音接连响起,耳侧的呼吸声缠满了破损的风声。

鹿昭回过头去拼命的想要拉住她妈妈的手,可无论她怎么用力朝秦曦伸去,秦曦还是踩着塌陷的边沿掉了下去。

鹿昭的母亲撑着,在她十八岁成人后去世了。

那天是个大雪夜,整个世界都裹着一片纯白,秦曦生来骄傲,来也干净,去也干净。

“小昭,既然小曦去世了,这么大的房子你也不经常在这里住,不如交给妈妈来帮你打理。”

“走跟我回去,你妈妈要是知道你在胡搞瞎搞,走都走不安心。”

“你还想要什么?你只要继承公司,想怎么玩音乐就怎么玩,随便我不拦你。你不要以为将自己的梦想当做谋生的手段是件什么好事吗?这只会让你越来越厌烦它。”

……

无数人的话垒叠在鹿昭的耳边,挫败否定,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此刻崩塌的更加厉害了。

鹿絮跟司予蕴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不停的在周围闪现,鹿昭不想让这些自己所厌恶的东西吞噬掉自己,带着秦曦的那一份一起,拼了命的跑。

“小昭,好好活着……为了你的梦想……”

活着。

梦想。

鹿昭的眼眶里不知不觉的已经噙满了泪水,眸子像是碎了的琥珀。

她不想辜负秦曦的希望,也绝对不能辜负。

不知道跑了多久,鹿昭再也没有了力气。

太阳炽热,她跑的口干舌燥,快要死掉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头顶交织遮蔽起了无数的葡萄藤。

“鹿女士,这是鹿夫人的生前遗嘱,要求我们在鹿昭小姐十八岁成人时公布。鹿夫人的老宅以及老宅内部的全部财产将由她唯一的直系孙女鹿昭继承,鹿夫人永不承认司了了小姐的身份。”

“恭喜鹿昭成为receivedseven的第七名成员!”

“鹿小姐,好消息,有位小姐有意向租您的老洋房,并且同意您的那些要求了!”

“我来当鹿小姐未来的资源,如何?”

……

不同的声音在鹿昭两侧耳边想起,是这一连串崩塌世界中

难得的好消息。

炽热的阳光铺满了灼热的沙漠,

攀满藤蔓的架子推离了要涌进来的热风。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避风港让鹿昭停下了。

碧绿的细藤上结满了提子,

青碧的颜色饱满多汁。

鹿昭蓦然伸出手捧过一串垂下的提子,甘甜的香气铺满她的口腔,却在最后的时候从核中流出一丝苦味,干涩的落在她的舌尖。

不过这并不要紧。

鹿昭也不需要很多的甜,苦艾酒带着丝丝凉意贴着她的喉咙,似是融化了的高山雪,令人难以忘怀,想要留住。

她好像在什么时候感受到过这抹味道。

……

思绪没有来得及理清,便沉沉没入了睡意。

鹿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只是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黑了,窗外淅沥沥的传来雨水敲击玻璃的声音。

床头的灯是亮着的,微弱的将房间点亮。

鹿昭思绪有些凝滞,有些想不起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醒了?”

鹿昭还处在迷茫中,宸宸的声音就从她耳边传了过来。

鹿昭看着这人脸上的急切的关心,动了动自己干涩的喉咙:“我睡了很久?”

宸宸头如捣蒜:“你睡了快三个小时了,我的宝贝!”

她看着眼神茫然的鹿昭,问道:“你易感期来了知不知道?”

这件事鹿昭有些印象。

好像也是因为易感期,鹿昭觉得自己的身子前所未有的沉重,钝钝的挪了挪头,她才似是想起了些什么:“在洗手间?”

“是啊。”宸宸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后怕,“我到的时候都被你吓坏了,你太凶了。”

鹿昭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加载出来,她只记得她跌坐在地上的时候听到了过来的脚步声。

有些侥幸,鹿昭拖着长音感叹道:“原来是你啊。”

宸宸不解:“什么是我?”

“我记得我易感期发作的时候有个人要到洗手间了,那个进到洗手间的人不是你,就会是老师。”鹿昭给宸宸解释,侥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差点就要大逆不道了。”

听着鹿昭这话,宸宸眼睛里浮现了几分玩味。

她就这样托着下巴看着躺在床上的鹿昭,道:“看不出来啊,我们阿昭原来这么尊师重道?”

鹿昭觉得宸宸话里有话,反问道:“怎么不行啊?”

“行是行。”宸宸认可点头,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某人看起来好像心口不一呢。”

鹿昭皱眉:“你什么意思?”

窗边闪过了一道雷电的影子,宸宸的声音轰的一声劈在了鹿昭的脑袋上:“阿昭,你知不知道,你尊师重道的都把你的老师压在身下了!”!

她比任何人都来的警惕,却又比任何时候都少做防备。

海风呼啸而过,灼热的空气中缀满了鲜艳欲滴的荔枝。

光从推开的门缝里挤了进来,刺眼又灿烂的落进了鹿昭的视线。

她恍然抬头朝门口看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光影之中。

绿意熙熙攘攘的铺满了磨砂玻璃,将这空间遮蔽的严实。

盛景郁的手搭在门把上,简单的裙子被从房间里涌出来的热流吹动着。

那灰银色的瞳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在某一瞬间掺杂进了几分茫然。

盛景郁是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才出来的。

冰冷的地砖贴在鹿昭腿上,可身上的温度却在一度一度的升高。

汗液顺着她的额头滑下来,蝉藏在树梢中撕裂一般尖锐的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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