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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95 牢狱种种

  • 作者:路侠
  • 类型:修真
  • 更新:2023-10-29 18:37:07
  • 字数:14728字

时间尚早,读书练功的裴氏子弟们各在家中,还没有赶到中院,四周寂寥,只有一些洒扫庭除、照看花木的奴仆在忙碌。

他们见了“裴练沙”腰侧挂着的主支衔桐飞凤令,恭敬地向他垂首。

谢邙把裴练沙送进房中床上躺好,又点起迷神香,保证他不会醒来,孟沉霜跟进来,从衣柜里抽了件裴练沙的衣裳穿上。

“你确定不用我跟着去?”谢邙问。

摘下裴练沙的通行令牌和衔桐飞凤令,孟沉霜把这张脸仔仔细细打量一遍,随后幻化成形。

孟沉霜按照裴练沙昏迷前所说,沿临水回廊一路向北走。

谢邙站在他跟前,把手中的长毛玳瑁猫送到孟沉霜眼前。

孟沉霜与玳瑁猫的黄金瞳大眼瞪小眼,抬起头,对上了谢邙决意的目光。

直到有一人挡住去路。

一炷香后,“裴练沙”用扁担挑着一桶长毛玳瑁猫进了中院东侧门。

中院坐落着家塾、校场、藏书阁等,建筑环环相扣,精巧工整,南边和南院连接的部分还有宴厅楼阁等待客设宴之所,北面连通进入北院的唯一一道门。

“阿弥陀佛。”来者道了一声佛号。

陪同在旁的裴氏子向他介绍:“问冤天尊,这位是裴氏主支的公子裴练沙。”

孟沉霜垂首:“见过大师。”

“……”

孟沉霜摸摸猫脑袋,喃喃道:“问冤怎么会来桐都呢?”

玳瑁猫道:“他与裴从雪相识。”

“朋友?”

“算不上,倚泉寺问冤是佛祖降下的圣僧,外人无从知道他的真实能力,又想要做什么,或许非敌非友。”

一段小小插曲过后,

孟沉霜快步行到北院正门,守卫看了他的令牌后,便将他放行。

上三百阶,至裴氏祠堂,再上九百阶,见峰顶醴泉井。

云雾飘渺,青砖湿滑,目光往北一掠,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远方自天上都坠下的灵瀑水流将海天连成一片,飞射而出的水珠聚成浓雾,携着苍量海无尽的狂涛滚滚而来。

巨浪拍岸,轰隆隆溅起十丈高的浪头。

日轮自东面海上升起来了,平地一片鎏金。

穿行过去,便是醴泉井。

它看上去只是一口普通的石井,高一尺,径三尺,山石累就,沾露冰凉。

但浓郁的灵气正从井中不断溢出。

井水清澈,但水下无光,什么也看不清。

玳瑁猫道:“北院各处都有防御阵法,不能放出神识探查。”

孟沉霜盯着黑洞洞的水面,放下扁担,把玳瑁猫抓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鼓鼓囊囊一大团。

玳瑁猫会意,不熟练地伸出爪子,钩紧孟沉霜的衣领。

下一刻,孟沉霜翻身跃入井中!

井水寒冰刺骨,把孟沉霜这个堕魔都冻得一激灵,用手掌护着怀里的猫向下游去。

四面八方始终一片漆黑,只偶尔蹬到坚硬的井壁,才让孟沉霜有几分实感,不至以为自己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混沌。

他忍不住同谢邙传音:这口井真的会有千米吗?

谢邙:可能有,井壁上的阵法痕迹已经逐渐变少了,这口井已经深到裴家修士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程度。

孟沉霜:我们查探到气运终点和仇山英踪迹都深在地底,那地方至少有一处阵法或空间,如果井底是裴家修士力所不能及之处,又怎么会……南澶,井壁上出现了新的阵法。

谢邙:看来并非不能及,只是这口井还有另一道“门”。

越往下阵法痕迹就越密,这意味着还有一截阵法是从地底画上来的,只有中间一段被人忽视了。

前方水波荡开微茫的光。

孟沉霜眼神一凌,加快了速度,同时谨慎地做好防御。

但直至井底,这光也算不上亮,几乎照不清孟沉霜的五指。

它是从井底之外的另一个空间中传来的。

井底之下的空间被某种屏障包裹着,井水不会顺着彼此之间手掌大小的空隙流进去,但那幽蓝色的烛光和井底的画面却能够透进来,映入孟沉霜和玳瑁猫的双眼。

蓝光在三盏瘦弱的白烛上燃烧,照亮昏暗的井下洞穴,烛泪堆满石缝。

犀角火燃烧起来也是蓝色的,但是这种没有温度的烛光,只有潜蛟烛才有。

孟沉霜定定地注视着井底空间中的两个人影:我在寒川恶牢里见过这种蜡烛。

谢邙:潜蛟烛。我寻回神冰玉棺后,他给了我这种蜡烛,说是取自苍量海底沉尸的古蛟龙。

孟沉霜:你是说下面这两人中哪一个?

谢邙:裴汶。另一

个被锁链捆缚之人,我从未见过。

孟沉霜:这应当就是仇山英了……

仇山英被十八重锁链束缚在一方极度繁复的阵法中,万钧重荷压得他只能趴伏在裴汶脚下,嶙峋的肩胛骨随着每一次游丝般的呼吸起伏。

当裴汶手中刀伸向仇山英白发之中的龙角时,隔着石缝观望一切的孟沉霜紧蹙起眉。

但在看见他的下一个举动后,孟沉霜的双眼猛然睁大。

孟朝莱被一阵几欲使人脑浆迸裂的头疼唤醒,他努力睁开眼,视野却始终一片昏昏沉沉。

他抬手一摸,才发觉是满眼血痂糊住了眼睛,奚奚索索揉开血屑后,陌生的环境带来万分茫然。

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笼,莫惊春惊恐的神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孟朝莱压制不住肺腑中的翻滚,猛吐出一口血。

他运转灵力,想要平复气血,然而忽觉经脉滞涩,灵力根本无法流转。

有人封住了他的灵力。

孟朝莱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发觉自己正在一间封闭的白玉囚牢之中,只有一扇开了窗的小门通向外界,零星的光亮就从小窗中撒入。

通体纯白的玉门上刻着浮雕三山纹。

是辑案台的牢狱。

是了,一掌把他打得昏死过去,从他这头“饿狼”手中救下莫惊春的人正是代首尊裴从雪。

孟朝莱在天上都中行这等“秽乱之事”,还被首尊当场抓获,辑案台牢狱的确是最合适的去处。

他低头看了看手指上凝结的血痂,已经干涩了,但还没发黑,这意味着他没有昏迷太久,可能只是几个时辰。

莫惊春的情况如何?

谁要害他?

孟朝莱满是血痕的苍白面孔上逐渐覆满冰霜。

他记得莫惊春见到自己的时候非常惊讶,似乎不知道自己会来,恐怕那封请他来天上都一叙的信未必是出自莫惊春之手。

就算是,孟朝莱觉得莫惊春要给自己下药,也一定是下毒药,没有道理下春丨药。

孟朝莱靠着墙打坐,神识内视经脉,却已完全找不到那药的痕迹。

不过几个时辰,药力就已完全散去,根本查不出原本是什么。

……他被请君入瓮了。

但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把他骗到白心楼,让他吸食春丨药,神志不清间对莫惊春霸王硬上弓。

结果要么是莫惊春受辱,要么是像现在这样,孟朝莱被人发现扔进大牢。

如果凶手的目的是后者,他们现在已经实现了,孟朝莱可能会在这里受些罪,再被安上无耻下流的臭名声,从此遭世人鄙夷。

说不准还要再骂骂他师尊,骂骂剑阁。

但如果凶手的目的是前者,莫惊春此刻被救下,凶手还会再铤而走险尝试一次吗?

莫惊春有危险!

孟朝莱弹起身冲到门边,却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没有灵力,根本破不开

这道禁制。

他拍着门大喊:外面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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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空空荡荡,连个作伴的狱友也无,传来的却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和持续不断的咕噜水声。

水?

孟朝莱找到水声传来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水洼躺在白墙转角处,每隔几息,水洼中就会浮上一个气泡,随后啪一声破开。

辑案台和经业台是天上都最为繁忙的两处衙署,虽说辑案台处理修仙者之间的争斗,以调解和送回原门派管教为主,但遇上罪行深重之人,也会暂且收监,听候发落。

它的牢狱怎会空无一人,还漏水?

难道辑案台的牢狱不止一处?

孟朝莱蹲下身,仔细查看这处水洼。

水中没有灵气痕迹,不会是天上都中四处流淌的灵泉。

天上都的白玉楼台为文帝神力所化,没有自然草木水溪,又飘在云层之上,无从落雨,平日用水皆靠召水术。

唯一会有水的地方,是苍量海的水汽飘上高空,在天上都下方凝结。

这座牢房可能很靠近地下,以致有水分渗入。

孟朝莱按上右腕,三道浮萍剑意痕迹现出淡淡的光亮。

他现在调动不了灵力,只有三道剑意傍身,如果破开牢门杀出去,在地面撞上天上都的天尊与灵官,未必能杀出一条血路。

但如果从冲破地下岩石,跳进苍量海里逃脱……

有五成几率摔死。

但五成存活几率对孟朝莱来说足够了,他必须尽快逃出去,在莫惊春遇上第一次危险之前找到他。

孟朝莱并拢左手食指与中指,对准水洼,手指在右手腕内侧一划,凛冽剑意刹那间奔涌而出!

龙吟虎啸般冲向墙角,转瞬在白玉间炸开一处暗洞。

但这洞只有拳头大小,无法过人。

孟朝莱皱起眉,思虑是否要祭出第一道浮萍剑意,但如果这样做,他可能无法在追兵赶上来时脱身自保。

下一刻,墙角忽然响起几声脆响,暗洞周围延伸出了几道裂痕。

孟朝莱屏住呼吸。

眨眼之间,裂痕扩张的速度猛然加快,几乎在瞬时蛛网般的龟裂遍布整件牢房,咔嚓嚓的脆响不绝于耳。

紧随而至便是一声巨响——轰隆!!!

整个牢房的地面转瞬之间尽数崩裂,山崩般向下陷落,孟朝莱连带着一起坠下去,

无数碎石落水的咚咚声紧跟着响起,黑暗瞬间笼盖四野。

等一切动乱终于平息,孟朝莱才终于浑身是血地从碎石堆里爬了出来。

湿冷血腥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这里绝不是天上都地下的万丈高空。

这方空间暗极了,没有任何火烛,孟朝莱只能借着上方牢房洒进来的些许光亮观察。

这时候,一阵金属碰撞锐声和水波浮动的声响在前方响起,孟朝莱抬起头,穿过栏杆的暗影,看见前方的一潭黑水

之中,似乎有一团东西在动。

那剪影像是一只展开双翼的巨鸟。

但这只巨鸟的羽翼已经残缺了,变得湿淋淋的,似乎还在往下滴水。

辑案台之下,竟还有一座从不为人所知的幽深水牢。是谁被关在这里?

孟朝莱忍着痛,爬到水牢栏杆边。

水中的巨鸟在这时抬起了头,孟朝莱这才意识到水中关着的是个人。

他没有翅膀,而是双臂被锁链吊起,沉沉的黑水漫至胸口。

“孟……朝…莱?”水中的囚徒望向高台之上,用嘶哑的声音念出这个名字。

孟朝莱心跳一顿,瞬间扑上去攥紧了栏杆:“你是谁?!你认得我?”

囚徒晃了晃脑袋,满室铁链随之震动哀鸣。

凌乱污湿的乱发被晃开些许,他向着高台仰起头,露出自己的面容,一字字道:“你也认得我。”

一张已经颓废地不成人形的面孔映入视野,却让孟朝莱在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一股滚血尖叫着冲进孟朝莱的大脑,他浑身僵硬,眼前阵阵发黑。

“别……羡、鱼……你,你,”孟朝莱的声音发着抖,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你没有死!”

“我没有死……你受伤了?”别羡鱼闻到不属于自己的血味,他拖着满身沉重的铁索向前几步,金属碰撞叮铃哐啷作响,“你意外到了这里?快走,这地方很危险。”

“我救你出去!”

“不,别过来,这里有囚笼阵法,一旦破坏,他们就会发现你,快走。”

“他们是谁?谁把你锁在这里,我师尊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我把他锁在这里。”一道熟悉的飘扬声音从高台深处传来。

孟朝莱刚刚回首,捆仙绳如飞蛇迎面而来,瞬间把他缠成一颗粽子,砰一声摔在地上,只能在原地扭动。

火光飘动着从黑暗中行来,来人踩着满地水洼,端着油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幽黑的影子被火光拉长,落在孟朝莱狼狈的面容上。

“孟阁主,你为什么要乱跑呢?”他叹着气。

孟朝莱抬起头,顺着沾湿的雪青色金银绣衣摆一路向上看去,悚然地望见了一双最熟悉、最意想不到的眼睛。

——裴汶。

“不要停,”别南枝的牙尖磨了磨莫惊春的虎口,“再挠挠。”

莫惊春坐在招月殿中,双目恍惚,继续给小红狐狸顺后颈毛。

“不要逆着毛薅。”小红狐狸转了个身,反过来仰躺在莫惊春膝上,前爪捧着他的手,让他给自己挠挠肚皮,“天瑜宗内在吵什么灵气灵石份例的事,顾华在宗内主持大局,不过我已经给他传了信,他很快就会来,你不要担心。”

“唔……啊,好。”莫惊春回过神。

别南枝看着他满面忧虑的样子,又跳起来爬上他的肩,然后一肚子糊上莫惊春的脸。

莫惊春瞬间满鼻子满嘴堵满狐狸毛:“唔唔!别小师叔!你别这样!”

小狐狸抱着他的脑袋:吸一口,多吸几口,沉霜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吸一口狐狸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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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惊春废了九牛一虎之力也没把别南枝从脸上撕下来,直到他感觉有一道阴影落在自己面前,小狐狸的四肢忽然就软了。

下一刻,柔软的绒毛撤离,新鲜空气大股涌入,莫惊春大口呼吸着,看清了眼前人。

顾元鹤提着别南枝的后颈肉把他从莫惊春脸上扯下来,小狐狸一下子就缩起耳朵不动弹了,尾巴垂在半空无力的摇晃。

他来得很急,内衫来不及换,身披一件袖口绣金的宽袖赭袍,腰佩金丝络,手按不问剑,剑眉压低,钝直的眼角被按下去,盖住瞳中光点,尤显深沉,俨然是大宗之主的风范。

直到在近旁坐下,被别南枝顺着手臂蹿上肩头,顾元鹤揉了揉紧绷的额角,这股威严之气才渐渐散去。

他看向莫惊春:“静之,你来信说孟朝莱被压入辑案台,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惊春愕然:“顾天尊没听说吗?”

顾元鹤:“我上到天上都时,一路听来往的灵官们捕风捉影,说是孟阁主上天上都,入白心楼,意欲……强丨暴你?接着就被雪首尊撞见,这是真的?”

“算是……”

“当场抓获,人证俱全,辑案台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他毕竟是剑阁阁主,又是未遂,惩处恐怕不会太重,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趁此机会将他杀了雪恨?”顾元鹤问,“但这会让天瑜宗与剑阁交恶,还需从长计议,而且……这实非我意。”

“不,我没想为此事杀他,他并非有意。”

“并非有意?”顾元鹤蹙眉打量莫惊春,“你要怜惜他,为他找借口吗?”

“不是借口,是我觉得这件事很古怪,”莫惊春胸膛起伏,“他当时状态有异、神志不清,像是中了什么毒,又对我说有人要害我,而且他不该知道我现在落脚在天上都白心楼,再加上……

“顾天尊方才说,外界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顾元鹤若有所思:“天上都人津津乐道,天上都之外却杳无音信,看来是有人封锁了消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会变成世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对你和孟朝莱都无益,尤其是对孟朝莱这个剑阁之主。剑阁人来过没有?”

“没有。”莫惊春肯定道,“音讯全无。”

“看来不是剑阁的手段,剑阁避世,没有弟子在天上都任职,如果长昆山毫无动静,可能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顾元鹤道,“静之,孟朝莱说‘有人要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更担心的是他猜错了。”莫惊春眉头不展,“就算那天雪首尊没有赶到,孟朝莱最多也只是……这些事情在我与他之间早就说不清了,如果有人要害我,这种手段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是想加害孟朝莱,他们已经成功了。”

顾元鹤看了他一眼:“你想救他出来

?裴汶如何说?”

“汶天尊让我管好自己的事,又说,外面很危险,辑案台的牢房干净又卫生,对孟朝莱是再好不过的去处。”莫惊春道,“但我信不过裴家人的话。”

顾元鹤眉峰一挑。

从醴泉井返回沧舟居时,孟沉霜十分贴心地为裴练沙挑了一担子醴泉水回去。

他把水桶扁担和昏睡的裴练沙一起放在广玉兰树下,又拾来十数个酒坛,围着他放了一圈,最后将三只猫叠在裴练沙身上。

裴练沙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想要起身,却被大橘猫和长毛玳瑁一起泰山压顶,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起来了,看着满地酒坛和两桶净水,脑子嗡嗡的,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恰巧谢邙提着食盒路过檐廊,裴练沙扯着嗓子问:“萧道友,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邙停步,平静道:“辰时。杜康君挑了水回来就饮酒大醉,方才有五位客人来买酒,我请他们在沧舟居外暂候,等杜康君醒来定夺。”

“噢,”裴练沙晃了晃脑袋,“喝断片了,我去把人赶走,这一个一个的。”

三只猫亦步亦趋地跟在裴练沙身后,谢邙侧身回望。

裴练沙站在八角亭里,拍着柱子叫人滚蛋,一众修仙者灰溜溜地走了,竹林中却迎面而来一个穿直裰,裹布巾的年轻人,他见了众人,笑呵呵地发出去几张纸。

到了八角亭外,拱手朝裴练沙一拜:“杜康君,万夏江海阁来取今年的酒。”

裴练沙出奇地没把这人赶走,反倒一瘸一拐地把人往酒窖带。

两人路过谢邙,直裰男子奇道:“这位是杜康君的客人?”

“算是吧,他叫萧如,来桐灯节玩的。”裴练沙随口道。

直裰男子却笑得和善:“见过萧道友,我是万夏江海阁的管事,今年阁里的拍卖如期举行,萧道友要是感兴趣,放完桐灯来看看。”

他递给谢邙一张纸,一如刚才给那些修士们的东西。

洒金的笺纸上印着一系列奇珍异宝的名字,还附有某种符法,手指一触,一些藏宝的图样就浮现在纸上。

末尾写着一行字:第捌拾壹品,狻猊龙角。!

问冤从孟沉霜身侧走过,孟沉霜回过头,注视着这道木兰色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长廊尽头。

玳瑁猫跳上扁担面,小步跑到孟沉霜肩头站好,低头舔了舔他的脸颊。

问冤看着“裴练沙”,笑了笑:“施主勤勉。”

“不敢当。”孟沉霜抬起头,他和问冤在倚泉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觉得这小和尚可爱,今日一见,对上问冤的目光和莫名的笑意,却觉如芒在背。

裴练沙咚地一声倒地,三只猫儿吓了一跳,猛地各自弹开,看到孟沉霜蹲下来解什么东西,才各自跑上来,舔舔裴练沙的脸。

当问冤低头看了眼水桶里的猫,甚至蹲下身,想要摸一摸猫脑袋时,孟沉霜的警惕达到了极点,立时后退半步,侧过扁担避开问冤的手。

“大师,我这猫脾气不好,会抓人。”

“阿弥陀佛。”问冤也不强求,“施主有好生之德,暂且别过,有缘再会。”

孟沉霜正在系衣带,闻声抬头笑道:“就一块令牌,怎么进两个人?”

随即又上前拔下裴练沙的簪子,给自己盘了个乱糟糟的头,这时,一片阴影忽然将他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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