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转过头，看着黯淡的星光下，茱莉叶淡色的眸子，“你想回去？”她问道。

茱莉叶看着凯特，然后慢慢地，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我们是暗影者，生来就是暗影者，如果没有了部落，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两个暗影者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茱莉叶问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凯特。

“我在想，一个人。”凯特低声地回应道。

当裘兰广场上，升起的第一朵焰火的时候，凯特·贝金赛尔在茱莉叶的阳台上，，眼中闪过一抹明亮的红光，不知道这是焰火的颜色，还是她眼睛的颜色？茱莉叶站在她的身边，娇小纤弱的身体，似乎在这夜晚的微风中，都随时可能会被风而去，她看着那一朵金黄的烟花，说道:“这焰火好美，就像是，一幅画。”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她的声音再大一点，就会惊散这秋日夜晚缤纷的样子。

“不，”茱莉叶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夜空，坚定地低声说道:“每个人都是有家的，只要你想，你就会有的。”

“那，他会想你吗？”茱莉叶接着问道。

“不知道，”凯特浅浅地笑了一下，“想他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无关。”

“那又有什么不好？”凯特反问道，“我宁愿孤独至死，也不会原谅他们当初所做的一切，我们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奇迹了，我们没有杀回去，让他们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就已经是对他们的宽恕了。”凯特在夜风中冷冷地说道。

“我在想家。”茱莉叶轻声道，“一个我可以回去，也想回去的地方。”

“家？我们没有家，我们生来就没有家的。”凯特语气冷硬地说道。

茱莉叶用双手揽住凯特的肩膀，把头靠了上去，低声地说道:“可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一个人离开了，剩下的那个人，要怎么办？如果是我离开了，你要和你那些可怕的画，一起度过余生吗？”

凯特的身子微微地一震，她转过头看着茱莉叶，厉声说道:“你不许这么想！永远也不许这么想！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要我们俩活着，我们就不会分开！”

“你要答应我。”她看着茱莉叶，

“你呢？你在想什么呢？”凯特问道。

他说完，船身就使劲地晃了一下，就不又动了。莱安娜和暗影者一直趴在那里，他们正在纳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船的时候，只觉得船身又是一荡，紧接着呼啦啦地一声响，趴在船上的两人，只觉得背上被压上了什么重物，一股腐臭的鱼腥味瞬间弥漫开来，莱安娜再也忍不住了，肚子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喉头干呕了几下，紧接着吐了出来。只听中年人说道:“我在你们身上盖了今天卖剩下的鱼，不要出声，这就要出码头了。”

莱安娜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口中的秽物流了一手，她强自忍着不要出声，渔船又是一荡，只听一阵又一阵有规律的桨声响了起来，小船荡漾着，似乎正在慢慢地前进，莱安娜

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渔船似乎是停了下来，只听那个中年人大声地在和谁打着招呼，莱安娜想着可能是到城门了，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动，但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似乎都在因为紧张而不停地抽搐着，这时只听中年人大声地喊道:“今天不顺，该结的钱没给我结上，连窑子里的人，都去看焰火了，没意思，回家睡觉去了。”

“你就这点儿卖鱼的钱，还想睡窑子？”一个人大声地对他说道，听声音，应该是守城的士兵。

“哎呀，不说了，晦气得很咧，“中年人喊道，”你们快下来检查吧，赶紧查完了，我还赶着回家呢。”

“你等着。”那个声音喊道，然后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只听一个闷闷的声音喊道:“天神在上，你这一船，都是什么味啊？”想来检查的士兵，也是被他船上的鱼腥味给熏到了，应该是捂着口鼻在说话。

“看你说的，这是卖鱼的船，可不都是一船的腥味吗？”中年人不以为然地道。

士兵举着蜡烛，探着头往船舱里望了一下，又被船舱里更呛人的味道给熏了回来，他连连地挥着手，说道:“快走快走，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中年人撑开了船桨，冲着士兵点点头道:“今天你和我一样倒霉吧？就你一个人守着这里？”

“可不是，他们都找借口溜去看焰火了，”士兵满腹牢骚地说道，“就是我们这样的小兵命苦。”

小船在他们的对话中，又慢慢地驶进了龙骨溪，沿着龙骨溪，一路上又经过了一个士兵盘查的哨口，经过龙骨溪和羽河的交叉口，开进了羽河，随着一路不停的桨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中年人对着船舱里说道:“出来吧，我们已经出了龙骨城，你们安全了。”

莱安娜看着他的样子，又想起自己藏在泔水桶后面，逃出裘兰宫的情景，看着自己手里的帆布，点点头道:“是，我们，没得选。”她强忍住自己一阵阵强烈的恶心和抽搐，把帆布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时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矮瘦中年人钻进了船舱，他低声地对着船舱里的两个人说道:“我们现在就开船，走龙骨城的护城河，出北门，你们俩趴在这里不要出声，也不要动。”

茱莉叶看着对自己疾言厉色的凯特·贝金赛尔，说道:“我知道了。”她微微一笑，只是她的笑容里，竟有着一丝，说不出的凄凉。

莱安娜和暗影者两个人，跟随着中年人来到了龙骨溪边的一个码头边上。码头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有的还在跳着脚地，看着升起第一束的焰火，中年人带着莱安娜他们来到码头下面，指着停泊在码头下面一艘破旧的，带着土黄色篷子的渔船，说道:“你们进去，先拿里面的帆布把自己盖上，我来解缆绳。”莱安娜和暗影者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顺着码头往下的石质台阶，来到随着水波摇摆不定的船边，船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难闻的味道，直冲莱安娜的鼻孔，让她几乎马上就吐了出来，他掩着鼻子钻进了船舱，看见几块大帆布胡乱地堆在船尾，她回头对着暗影者道:“我们付了一个金龙，他们就让我们坐这个船？”

秋日庆典的第一支焰火，是红色的，八个投石机，将混合好矿石和颜料粉末的绒纸包，分别次序，接连抛向高空，迎风即燃的火纸，把绒纸包烧成一个又一个红色的花朵，在晴朗的秋夜，在裘兰广场的上空，瞬间次第绽放，一朵比一朵开得盛大，一朵比一朵开得耀眼，当火纸在空中充分燃烧粉末时，那红色的光焰瞬间又转为金黄，八个红色的花朵化成一朵金黄色的大花，在空中经久不散，在裘兰广场上的仰着头看着灿烂的焰火，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惊叹声和欢呼声。

暗影者在黑暗中用他黄澄澄的眼睛看着莱安娜，说道:“一个金龙，买我们的两条命，值了。”

莱安娜摇摇头，去船尾拿过来两块帆布，皱着眉头说道:“这帆布的鱼腥味这么难闻，我们怎么往身上盖啊。”

暗影者拿过莱安娜手里的帆布，披到身上，趴了下来，低声地说道:“要是想活命，我们，就没得选。”

“是谁呢？”茱莉叶看着渐渐失去光华的焰火问道。

过了一会儿，凯特才说道:“一个，不知道我在想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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