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杨晔只觉自己坚持了数日的力气在一夕之间被人抽离殆尽，如果不是薛子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根本就再站不住。

杨晔以替她抓药为由，腾出空来与大夫面谈。

无非是她的询问对象出了错，诚然，宫中的太医或许能比杨晔请来的更技高一筹，但架不住乔凉夕与闫寒晨早已经给众人下了死命令。

若非是到了再无转圜的余地，谁都不能提前将真实的消息透露给薛子晴知晓。

他能瞒着自己找大夫，薛子晴自然也可以。

这日，杨晔刚陪着薛子晴看完诊，一转头却见大夫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

至此，杨晔不得不暂时收拢四下寻觅良方的动作，可纵然如此，他始终悬着的心，从头至尾都没有放松分毫。

所幸的是，薛子晴虽然心有不安，却始终没有拒绝杨晔的安排。

“怕是已经再没办法了，一旦蛊毒彻底发作，药石无灵。”

这一直都是杨晔最担心的事。

正因如此，他才会想尽办法替薛子晴寻找良方，但遗憾的是，终是没抵得过蛊毒的发展态势。

大夫的语调再淡定不过，但杨晔心中却是已经翻江倒海。

彼时，他心下只有唯一一个信念，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薛子晴知晓。

殊不知，彼时这当事人正静静地倚在门边，将他们说的话听得个清清楚楚。

在乔凉夕与杨晔的通力合作之下，起初那小半月，蛊毒倒也被压制得还算得当，可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时日一久，总也会难以控制。

与其日后后悔不迭，倒不如先沉下心来享受当下。

意识到这一点后，杨晔当即收拾起精神，他努力想要找回从前的状态，可终归还是差了点什么。

幸而，薛子晴一进到店里，满脑子便只剩下工作，至于旁的，倒是已然顾不上了。

正也是因此，才给了杨晔以喘息的机会。

他趁着人没人注意的当口，想要躲在僻静处好好梳理一下心绪，不成想，才刚踏出第一步，便被乔凉夕撞了个正着。

“杨晔！”

冷不丁的一声喊，让他不自觉顿住了脚步。

待看清楚来人，杨晔一直以来的坚定信念便轰然崩塌，不等对方追问出声，他竟开始不自觉啜泣起来。

乔凉夕愕然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有些茫茫然。

身侧跟随的丫鬟正待出声，却是被乔凉夕以眼神制止，“既然遇上了，不如陪本宫走走。”

乔凉夕淡然吩咐道，神色始终淡定如常，纵然是此刻薛子晴就在跟前，只怕也难以看出其中的异样。

“是。”

杨晔虽心下愤慨，可也知道乔凉夕与闫寒晨是他们夫妻现而今唯一的仰仗，总也不至于彻底乱了分寸。

两人找了间离铺面不远的酒楼落座，乔凉夕也不看他，只径直问道，“可是薛子晴情况不好？”

她开门见山的一句，让杨晔好不容易才收拢的心绪又轰然崩塌。

好在这一次，乔凉夕已然有了准备，倒也不至于全然乱了心神。

“我知道，你最近很难，但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就越是不能放松精神，如果让她发现了不对劲儿，后面只会更难。”

乔凉夕虽叹息着，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在理。

若说一开始，杨晔是冷不丁遇见了她才乱了精神，却也着实因着她这淡定自若的一句，而不得不收敛心神。

是啊，薛子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如果现在他就倒下了，那她要怎么办？

当初杨晔可是斩钉截铁地表示过，要尽一切力量来陪着她的。不管遇上什么困难，他都不可能任由她一个人承受。

如今正是到了最紧要的时候，他不能允许出现哪怕分毫的差池。

“咱们闫国的大夫没办法，总会有人给出解决方案的。”

顿了顿，乔凉夕又径自补了一句，“现在最要紧的是，谁也不能先失了坚持。一旦没力量坚持了，才是最大的失败。”

她说得再坚定不过，杨晔听了也只能不时点头。

如今横在他们面前的，是随时可能发作的薛子晴，以及那刹那间就可能失控的皇商。

诚然，最近这段时日里，杨晔也没少帮着稳定局势，但在许多人看来，这一切终归还是薛子晴说了算。

哪怕是在乔凉夕与闫寒晨那儿，也是一样的。

“救薛子晴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临分别的时候，乔凉夕又给了杨晔一记强心针。

正也是因着这一句，才让他又渐渐找回来些许力量。

回宫之后，乔凉夕第一时间与闫寒晨互通有无，得知薛子晴情况不好，闫国皇帝不自觉眉头紧蹙。

乔凉夕见状，倒也没急着安抚，只等他自己厘清其中的原委，再渐渐沉下心来。

“现而今最重要的，是要尽量延长薛子晴的生命周期，至少不能让她像先头那些人似的，突然就丧了命。”

乔凉夕沉声开口，虽带着几分阴郁，却也始终坚定。

“只要人活着，总有应对的办法。”

可转念一想，薛子晴体内的蛊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真到了那个时候，杨晔着实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哦力气来做半点转圜。

他此前唯一的担心，不正是害怕薛子晴像此前的许多受害者一样，突然就丢了性命。

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薛子晴竟难得感受到了一份释然之意。

不为别的，只因这段时日里让她费心纠结的事，突然有了结果。

杨晔应得再坚定不过，薛子晴自然也不好过分追问。

不可否认的是，这结果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总好过让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瞎猜。

从医馆回到店里，杨晔始终低头静默，反倒是薛子晴还一直耐着性子不时跟他说笑。

一开始，杨晔根本就提不起半点兴致。

有这道圣谕在前，试问谁敢冒这杀人的风险向她吐露分毫。

薛子晴前脚刚问，后脚杨晔便收到了来自乔凉夕的口信，要他最近务必谨小慎微，莫再让薛子晴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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