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尚未等她得到些答复，蛮子们便已然有所动静了。

不得已，他只得咬着牙将更多的人往外间引。

甚至于有许多次，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断。

若不是她向闫寒晨建议御驾亲征，是不是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

却也正是如此，才愈发觉得触动。

双方隔着不算太远，纵是简单部署便有可能被对方听得真切，更遑论她此时赫然是毫无顾忌的高喊。

这一点，乔凉夕自是早便想明白了。

所以她才绝不容许自己始终沉溺在失落或遗憾之中，只想着以身作则，亲自带领将士们以命相搏，换一场胜利。

但饶是如此，乔凉夕那头仍是飞速被人围攻。

“弹药呢，谁还有弹药！”

忽听身后皇后娘娘高声追问时，岑相思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恍惚间，岑相思只听到砰的一声响，伴随着几声意料之外的嘶吼声，裹挟而来的是因为应接不暇而变得混乱的步调。

那一刻，岑相思正与人交手，委实腾不出空来观望，无非是始终吊着一颗心罢了。

幸而，很快传来他再熟悉不过的叫好声，“干得不错，就是这样，继续……”

但显然，这胜利却也来之不易。

诚然，他们能留得住眼前这些人，但那些已经冲出去的呢。

且不说他们会不会与闫寒晨撞上，若是这些疯子见不到人，转而与周遭百姓们为难呢？

虽不过转瞬的功夫里，乔凉夕却是已经思绪万千。

幸而，这愣神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近在眼前的搏杀分明容不得任何人乱了心智。

彼时的皇后并不知道，闫寒晨虽应声离开，却是始终不曾放心过。

他们脚程不快，却仍不忘时不常地想办法打听乔凉夕等人情况，只是没想到，己方将士们的状况还未可知，却是先收到了贾天冲再度带人进犯的消息。

这结果虽并非出乎意料，却也委实让闫寒晨下意识心神一颤。

“皇后他们呢，可有什么消息？”他失神片刻后，终是沉声再问。

此番四散而逃，闫寒晨特意嘱咐过，若非必要不留下任何可供旁人推敲的印记，毕竟一旦被胡虏人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乔凉夕自是同意，可她毕竟是存了要在路上伏击敌犯的心思，却是自始至终都不曾腾出空来留下些什么。

以至于闫寒晨好几次派人回头搜寻，仍是不见踪影。

如今被他冷不丁的追问一二，周遭众人则更是错愕得紧。

要知道，他们撤退之初，陛下便已然有言在先，凡是得了皇后与岑将军的消息，定要第一时间报与他知晓。

权且不说他们如今对后方遭遇之事一无所知，纵是当真有哪怕些微的线索，却也着实不敢对闫寒晨有所欺瞒。

骤然间，众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应声。

这样的沉默意味着什么，闫寒晨心中自是明了。

他知道，眼下不是兀自感怀的时候，一面命人加紧步伐，尽可能脱出贾天冲等人的视线，另一面却也不忘重想应对之策。

“若是有什么万一，这一仗怕是不能幸免。”

这个念头倏然在闫寒晨脑子里迸出来的时候，他面上不自觉带着些许颓然。

虽只是一闪的功夫，却也委实让他头疼得很。

“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

抬头瞥见眼前众人一个个难掩疲惫姿态，闫寒晨终是不忍。

可他却不曾想见，这话一出，反而愈发让众位兄弟们惴惴不安。

“陛下，兄弟们还撑得住，咱们还是再往前走罢。”

话音落时，回应他们的却仍是闫寒晨那不容置喙的坚定神色，“传朕的吩咐，到前方安全地界休整！”

至此，众人再没有反驳的由头，只得闷声应是。

可惜他们终归是没能等到那一刻。

贾天冲带着小部分三步并做两步一路急行军，已然到了近前。

“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准放过！”

前方陡然传来一声夹杂着恨意的高声厉喝时，闫寒晨与众人都不自觉一颤。

“得，这下是暂时别想歇了。”

不等身侧众人反应过来，闫寒晨的一声苦笑却意味深长。

无须任何言语，众人便忙不迭集合于一处，“这一战，在所难免，除非是能把人全歼，否则留下个尾巴终究是后患无穷。”

闫寒晨声音低沉，但眼前的现实却容不得任何人迟疑分毫。

“我等万死不辞。”将士们沉声应下，可纵然如此，闫寒晨心中的不安却并未能减少哪怕分毫。

“尽力而为就好。”

沉默了半晌，闫寒晨终是淡声叮嘱。

他知道这些人早已如他一般看淡生死，可越是这样坦荡，却越是让人敬重。

贾天冲显然是下了决心，纵是挖地三尺也不肯错漏分毫。

在他们地毯式的搜罗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双方便开始交火。

闫寒晨众人手中的器械不多，其中不少还是此前乔凉夕临时起意趁乱在敌军阵营里摸回来的。

亏的是贾天冲此番带来的帮手算不得太多，竟也能堪堪战个平手。

“陛下，您不是说此生绝不让皇后受委屈吗，怎的关键时刻竟是弃她于不顾呢？”

“所谓天子一诺，原来竟是笑话一场……”

谁曾想，当真一语成谶。

只是单看眼前的情势，怎么都不像是真正做到了她从前言之凿凿的承诺一般。

有了乔凉夕的鼓励，身后众人便不时举起弹药往前扔，可蛮子们才刚吃过亏，自是再不肯贸然上前，以至于效果竟再没有先前那激昂。

亏的是乔凉夕半点不觉得遗憾，纵然只能牵制一时半刻，总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如眼前这般无悔的付出，乔凉夕已然看得太多。

更重要的是，在乔凉夕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被动挨打的时刻。

一如闫寒晨从前玩笑着说的那样，纵是遇到再大的麻烦事，也能始终寸步不让。

彼时，乔凉夕只是轻笑一声，顺势歪进他怀里，掷地有声地道，“既是你闫寒晨的皇后，自是要替你守住江山，别说寸步了，我连一抔土都不会给。”

只是，这个世界从来不认如果，已然踏出一步，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人如此，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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