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一边殷勤地斟茶，一边答道:“回太子殿下，小孙子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递了话来说是让她回去几日。小孙子求了吴总管的应允，此时应当已经出宫了。”

“出宫？”百里澈皱起眉头，脸色有些不满。

玉佩落地，发出一声脆响，随即四分五裂。

清韶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娘娘，这可是您最喜欢的玉佩，怎么舍得就这么摔了。”

萧贵妃蓦地起身，走到内室的妆台前，从鎏金匣中取出一枚玉佩。定定地望了许久，突然一勾唇，将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等百里澈回到东宫，瞧见在内殿伺候的人是小林子，下意识问道:“怎么是你，小孙子哪儿去了？”

萧贵妃却像是终于挣脱了什么桎梏，眉眼都舒展开来。她抬头将视线落在铜镜上，看着其中映出的略带模糊的容颜，早已不复当年。

……

他并未发作出来，只挥了挥手令小林子出去。等殿中只剩他一人，轻轻拊掌，立时有隐卫应声而出。

随后她回屋数了数自己这些日子的积蓄，找了个荷包全部装起来，打算等出宫赎回扳指的时候用。

没过多久，吴公公手下的小太监就把出宫的腰牌送来了。

“殿下有何吩咐？”隐卫单膝跪地，语气恭敬。

百里澈言简意赅:“去查查在我身边伺候的小孙子，是否与皇贵妃那边有所勾连。另外，使人给舅舅传话，上次他说的事，我已经办了。”

等隐卫领命悄无声息地离去，他眸带深思，屈指在桌案上轻敲了敲。

吴公公走后，孙云重又做贼一般，将失而复得的夜壶放回原处。

掌柜看着孙云的目光十分热切，毕竟这位一出手，都是些值钱的东西。譬如上回他收的那东西，就被东家公子看中了，大赏了他一笔。

孙云摇头:“掌柜的，我这次来不是当东西，而是想赎。”

“要赎东西？”掌柜眼中的热切瞬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为难:“可是先前都是死当，没有赎回的规矩，这事不好办啊……”

“再者，死当的东西有些我已经卖出去了……”

孙云早有准备，取下腰间的荷包放在桌上，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要赎上次当掉的那枚扳指，掌柜的你报个价吧。”

“那枚扳指？”掌柜的挑眉，“那怕是不巧，这东西现在还真不在铺子里了。”

“被人买走了？”孙云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那扳指若是被一般的富商买走也就罢了，万一是达官显贵，难保不会被认出是皇上的东西。

到时候顺藤摸瓜，她可就惨了。

掌柜一脸的爱莫能助:“不是被人买走，但也所差无几。就前天，东家公子来铺子里，恰好看中了那枚扳指，便拿走了。”

孙云想也不想地问:“那你家公子现在在铺子里吗？我能不能跟他商量，把东西买回来。”

掌柜摇头:“不在。”

“那——”孙云踌躇了一下，又说:“那可否透露一下他哪日会来？实在摆脱，这扳指对我实在很重要，非赎回不可。”

掌柜犹豫再三，见孙云神色诚恳，才说了两日后。

孙云颔首表示感谢，说自己两日后会再来，随后便离开了当铺。

日色将暮，天边隐隐露出一抹红云。孙云望着天色，本想寻个客栈住下，但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沿着熟悉的街巷，走到了孙家附近。

巷子里有打闹的孩童，也有大人呼唤他们回家吃饭的声音。唯独原本最热闹的孙家，成了一间死宅，再也无法活过来。

孙云不敢靠得太近，怕被邻里认出，再惹出杀身之祸。

只是哪怕遥遥的看着孙府门口尚未卸下的牌匾，看着门前那两只石狮，仍是忍不住潸然泪下，思绪也悄悄回到了三个月前，那一片血色的夜……

爹，娘，云儿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在心中默念着誓言，孙云的心愈发坚定。她擦干泪转身离去，走到巷子口时，没留意撞上了一个人，她不过倒退了两步，对方却趔趄着摔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孙云连忙致歉，同时去搀扶对方，却发现撞上的人是个瘦弱不堪的年轻男人。不，或许应该说是乞丐更合适。

男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且面黄肌瘦，瞧着身上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孙云的爹娘都心善，曾经的孙家每逢月初都会安排施粥来救济贫民，孙云也曾去看过。那些排队领粥的难民，怕是都没有眼前的人这么瘦弱。

她于心不忍，等搀起对方，没忍住从腰间取出一角银子。

“撞倒了兄台实在抱歉，权当赔礼了。”说着，她将银子塞到了男人手里，这才转身匆匆离去。

原以为只是一面之缘，但孙云没想到，翌日竟又见到了这人。

而且，对方比昨日还要狼狈。倒在客栈外的地上，毫无声息，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周遭围着不少人观望指点，却没有人肯上前。

不过出宫的正事毕竟是赎回扳指，她没有过多停留，直奔当初卖东西的当铺。到了那儿，收东西的掌柜来认识他，立刻喜笑颜开，殷勤上前。

“不知道孙爷这次又想当什么宝贝？”

小孙子，你最好不要别让孤失望……

拿着吴公公给的腰牌，孙云顺顺利利地出了宫。只是在宫门口接受查验时，她不知为何突然连打了几个喷嚏，惹得侍卫一脸嫌弃。

“我未变，但故人早已变。”

孙云摸了摸鼻子，心想莫不是有人在暗骂自己？

这年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抛到脑后，出了宫后，孙云简直是如鱼得水。

孙家乃是皇商，对家中女子的规矩管教并不严格，她从前也时常有出门的机会。不过那时毕竟是女子，通常只能逛逛首饰衣裳与香料铺子，哪像现在，做着男子的打扮，到哪里都不引人注目。

说完，连忙蹲下身心疼不已地捡起碎玉，“也不知送去司珍坊还有没有修补的法子……”

“不必修补，拿去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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