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着，既然在太子身边伺候，便趁着近水楼台抱上太子的大腿，这样再去查孙家被灭门一事，或许会容易一些。

可如若太子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管得了别的。

这……孙云心里自然是明白的，也最为不解。

她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贵为储君，皇上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让御林军来搜查东宫？而且，还是让三皇子与七皇子前来？”

吴公公在宫中浸淫多年，可谓是个人精，如何察觉不到她那点小心思。屈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孙云落座，随后问道:“今日之事，你可知是何缘故？”

孙云拧紧了眉头，担心自己原先的谋划会落空。

他压低了声音提点道:“你能想到的事情，你以为皇上会想不到吗？若是要顾忌太子殿下的颜面，可以有千百种办法。”

可皇上偏偏没有那么做……孙云忽而觉得心惊，睁大了眼看向吴公公，失声道:“难不成，皇上是故意——”

正暗自焦灼，又听吴公公说道:“这次的东西被我赎回来也就罢了，以后万不可再动这种糊涂心思。往后在宫中一定要谨小慎微，多揣摩主子的心思，但也要时刻记着祸从口出，千万不能多嘴。”

话虽如此，可结合他方才的话，分明就在暗示皇上是故意为之。

倘若他们能看出这一点，朝堂后宫的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那么百里澈的储君之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孙云点头点头如啄米，连连保证:“您放心，我一定谨记。”

说完见吴公公站起身作势要走，忽而想到压在自己心头的紧要之事，连忙又拉住对方，殷勤地陪笑道:“总管，我这还有件事得求您帮忙。”

吴公公看向她:“什么事，你说？”

“嘘！”吴公公立刻喝止住她，摇头道:“不可说。有些事不过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胡乱猜测，切不可妄议。”

储秀宫内。

百里澈端坐在萧贵妃下首，微垂着眉眼，脸色瞧着有些冷冽。

负责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被遣了出去，眼下殿内只剩萧贵妃母子二人，以及萧贵妃的贴身侍女清韶。

“殿下请用茶。”清韶端了茶来，见母子俩都面色冷凝，不禁开口劝道:“娘娘与殿下也不必太忧心，毕竟只是虚惊一场。”

萧贵妃神色有些疲惫，怔怔道:“我没想到，竟到了这种地步。”

她说的不明不白，殿内的其余两人却都听得懂。百里澈自嘲的冷笑出声:“他当初立我为太子，恐怕就是为了挡灾。如今他心爱的儿子越来越大，我这个碍眼的自然就该让位了。”

“澈儿！”萧贵妃不忍心地斥责，“你怎么能如此想。”

“我想与不想有什么重要，事实便是如此。”百里澈抬起头，直直地望向萧贵妃:“母妃还对他心存期冀吗？”

萧贵妃垂在膝间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衣角，躲开了百里澈的目光，“澈儿，过去的事，便不必提了。”

百里澈却低低地说道:“儿臣从前以为，纵使他不比从前那般疼爱我们，但毕竟还有些情谊在。可是上次，上次母妃病得那么重，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来看您一眼……”

“澈儿！”萧贵妃倏然收紧了手，拔高了声音喝止他:“不必再说了。”

向来对她孝顺有加的百里澈却第一次违逆，依旧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母妃可知晓，老三和老七带着人来搜东宫时，儿臣是什么心情？”

“儿臣当时觉得，不妨认命。他想要拿走这储位也好，想要儿臣的性命也罢……儿臣都绝无二话！”

这话吓了清韶一跳，她连忙劝道:“殿下您切莫多想，事情还远不到这个地步。您毕竟贵为太子，皇上不会轻易处置的。再说，不还有娘娘和宫外的国公爷在，万不会让您身处险境。”

“呵。”百里澈却低哑地笑出声，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母妃，过去的有些事，便忘了吧。”

说完，他起身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储秀宫。

百里澈走后，萧贵妃一直保持着静坐的姿势，沉默不语。久到清韶都觉得担忧，按捺不住想上前劝说，才听她终于开口。

“清韶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等清韶接话，她又继续自言自语道:“这些年，我从未主动邀宠，成日在这储秀宫闭门不出。原以为，能安稳度日，安安生生地看着澈儿成家。可眼下看来，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娘娘……”萧贵妃的声音充满颓唐，听得清韶胆战心惊，忍不住劝道:“您的心思，奴婢都明白。虽说进宫数年，但您和当初在国公府时，并未改变，又有何对错之说？”

“也罢。”良久，吴公公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会替你安排好。”

孙云连忙躬身行礼:“多谢总管！”

“咳。”孙云有些难以启齿，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是那个扳指……我也得想办法给赎回来，需要出宫几日，还请您给我行个方便。”

“什么扳指？”吴公公起先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她所说的扳指是什么，再联想到今日东宫发生的事，顿时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把那件东西也卖到了宫外吧？”

孙云皱了皱眉，觉得吴公公所说有些严重。

孙云面色尴尬，小声地为自己开解:“我当时也不知那是皇上的，只觉得眼生，又是件好东西……好在阴差阳错救了太子殿下，也算因祸得福。”

饶是吴公公见多识广，历尽风雨，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深深地看了孙云一眼，不知自己为报恩而救下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或者来说，冒险将她带入东宫，究竟是福是祸。

纵然是失窃后怀疑东宫，也多得是暗中查探的办法，何至于如此明火执仗。眼下虽说并没有在东宫寻到失物，然而百里澈损伤的颜面，却是难以挽回了。而且这件事，恐怕也会导致不少人心浮动。

孙云所言正中要害，吴公公眼神中有几分欣赏，很快又被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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