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幻想小说网 > 其他 > 鹤唳长安

宁死不嫁

  • 作者:薄月栖烟
  • 类型:其他
  • 更新:2024-01-08 06:19:09
  • 字数:9968字

苗氏发愁道:“姑娘去看了就知道了,我并未危言耸听……”

姜离不做耽误,与苗氏一同往后院行去,孙氏人口简单,孙佑昌又在外任,府中主子除了孙老夫人,只有母女二人,她引着姜离行过两处花圃,入了一处名叫“凝香”的院阁,一入院门,便见上房门口烟雾大冒。

吉祥递上请帖,“薛氏大小姐应邀拜访。”

小厮越过吉祥,只瞧见一位亭亭玉立的碧裙女子站在熹微晨光之中,气态悠然,明眸善睐,不正是自家夫人等着的人?

吉祥上前叫门,很快,一个眉眼伶俐的小厮开了府门。

姜离疑惑:“孙姑娘患了何疾?”

姜离微福身,“夫人——”

孙夫人苗氏忙一把将她扶住,又亲热地打量她,“这么多年了,可把你盼回来了,我与你母亲闺中便相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好孩子,快快进府。”

姜离微讶,“这是着火了?”

苗氏滔滔不绝,愈显情真,待进正厅,又吩咐取最好的茶点招待,姜离笑道:“夫人不必忙碌,不知府上哪朵将死之花需要我看诊呢?”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她这般开门见山,苗氏笑意一滞,叹道:“不愧江湖来的姑娘,行事就是利落,姑娘诚心,那我也就直说了,今日请姑娘来,是为了小女。”

苗氏摇头,又加快脚步喊道:“苏合,春信,告诉小姐,辛夷圣手来了。”

姜离也跟着疾走几步,到门口一看,只见好端端的锦绣闺房内,两个青衣婢女正对着一尊元始天尊像烧纸符,呛人的烟气在屋内弥漫,二人一边掩唇轻咳,一边往门口张望,看到姜离,二人皆是一喜,又忙不迭往内间去。

苗氏不好意思道:“姑娘见笑了,实在没法子了,昨日请了一位道长来,姑娘跟我来,小女这一月都在卧床安养……”

姜离含笑而入,苗氏热络道:“这些年你母亲病着,我已多年未见过她了,时不时念起还为她可惜,现在好了,你回来了,你这正经的嫡出大小姐,才是该代表薛氏出来走动的,更莫要说你年级轻轻便享有盛名,哎,我知道你有非死症不出诊的规矩,许多人家都请不动你,未想到你应了我们……”

见孙蓁红了眼,姜离不再细说下去,又看向苗氏,“大小姐之病,由心病而起,后消磨五脏,敢问夫人,孙姑娘因何而病?”

孙蓁还是一脸颓然,苗氏听得挫败,干脆道:“姑娘回长安那夜,可是去了登仙极乐楼?”

姜离点头,“不错——”

苗氏苦涩道:“那姑娘还不知道,我女儿早前与那死了的段严订过亲吧?”

听到段严之名,孙蓁厌恶的撇开脸去,又因动气生出连串的轻咳,苗氏索性道:“这一切都是因这门亲事而起的,亲事是半年前落定的,那时候段严虽有些纨绔之名,可他在金吾卫当值,立了几回功劳,到底还有个人样儿,再加上他父母亲诚意极足,我们便想着,让女儿嫁入段氏也是好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光鲜一代,将来怎么样可说不好,段氏却是累世的富贵。”

苗氏微哽道:“可自从亲事定下,那段严竟一日比一日出格,外头人不知,我们却清楚的很,流连烟花之地不说,还染上了赌瘾,段氏家大业大,可因为此事,他家里也被闹得焦头烂额,如此还不够,他还在外养了个青楼女子。”

苗氏悔不当初,“未娶亲便养外室,这在哪个高门世家都是见不得光的,我们孙氏便是没有什么底子,也容不得他们如此轻慢,两月前,我登段氏门拜访挑明了此事,彼时段夫人倒是说会料理这些腌臜事,可段严早就被宠的无法无天,哪能料理干净?”

“经此事,我也看明白了,段氏不是良配,一月多前,我请了中间人出面,想把亲事退去,可这下段氏一家子都换了嘴脸,硬是不愿退亲,还说些难听的话,他们也知道,有眼睛的官门都不会把女儿嫁去他们家……”

苗氏上前,抚了抚孙蓁发顶,“蓁蓁自从四月前知道那些烂事,便整日以泪洗面,只怪我不够果断,这才让她病重至此,四月来她足不出户,日日用药,可症结未解,还一日比一日苦痛——”

姜离道:“既是因亲事,那如今段严已死,这亲事自是作废了。”

苗氏摇头,“前天晚上我们便知道段严死了,说句难听的,当时我便大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当夜蓁蓁连连噩梦,说段严死了也不会放过她,昨日段氏管事上门,竟说定亲半年,已有情分,让蓁蓁无论如何拖着病体去送一程段严,还有那刻薄的仆从,私底下说……说是我们蓁蓁克死了段严……”

苗氏愤愤道:“这可算人话?!”

孙蓁摇头劝道:“母亲当初是为了我好,也是被他们的‘诚意’蒙骗了,女儿如今只怕已到油尽灯枯时,这……这便是女儿的命吧……”

孙蓁一双眼黑洞洞的了无生气,但言辞间,却对父母无半分怨怪,苗氏呜咽起来,两个婢女也抹起眼泪。

姜离皱眉:“孙姑娘不想活了?”

此言问的直白,孙蓁一愣,敛下眉目道:“我好不了了……”

姜离目光严肃起来,“孙姑娘若自己不想活,神仙也救不了,段严已死,姑娘却越发苦痛,不过是难破心魔,姑娘在害怕什么?”

孙蓁被问住,很快呜咽道:“我……我早是长安城笑柄,亲事退不了,我早生赴死之心,如今他死了又如何呢?若他活着退了亲事也就罢了,如今他人死了,他的鬼魂不会放过我,外头那些人,也只会记得我是他未婚夫人,是我克死了他,将来我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嫁人呢……”

她说着泪如雨下,姜离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原来姑娘是怕流言蜚语,是怕将来找不到好的夫家……”

苗氏苦声道:“蓁蓁,咱们孙氏也非寻常小门小户,你又德容兼备,怎会找不到夫家?外头的流言蜚语,也早晚会过去啊!”

姜离道:“姑娘生于锦绣富贵之家,家底殷实,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潦倒度日不是吗?”

苗氏一愣,想说什么,又被姜离目光制止,她继续道:“你的院子叫凝香,你的婢女也取了香名,哪怕你如此病重,你这屋子里也馨香怡人,我还看到你的妆台上有许多香盒,若猜的不错,你很喜爱制香……”

一听此言,婢女春信立刻道:“我们姑娘手巧,调的香比外头铺子里的还要馥郁动人!我们从不去外头买香,只是、只是姑娘已经四月不曾调香了。”

姜离道:“最要紧的,段严已死,你若不好好活着,岂不是正到了九泉之下与其相遇?你不是宁死不嫁吗?一阴一阳他还费些功夫,都去了地底下你岂非无路可逃?”

孙蓁眼皮一跳像被吓住,但仔细一想,又觉有些荒诞,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姜离表情格外一本正经的,更像是在逗她……

孙蓁哽咽道:“姑娘何必吓我。”

“‘怵惕思虑者伤神,神伤则恐惧□□而不止’,这是《灵枢》本神篇中的话,姑娘知道我在吓你,你又何尝不是自己吓自己?”

姜离笃定道:“你病得不轻,但要治也十分简单。”

孙蓁一愣,苗氏更是道:“姑娘所言当真?!”

姜离先看了一圈屋子,“首先将所有符纸撤去,从今日起,按我的方子用药,再每隔三日针灸一次,等过年时,孙姑娘必定痊愈。”

苗氏喜出望外,孙蓁眼底生出两分茫然,“上月我已试过针灸,并无缓解。”

姜离一边令小锦打开医箱,一边问道:“可记得针灸何处?”

孙蓁不懂医理,只指手上太渊、少商几处,姜离了然,默了默道:“针灸是为散滞淤,调和气血阴阳,但四时之气,各有所在,针灸之道,气穴为宝,春日刺荥,如今隆冬,该取井俞治骨髓五脏,请姑娘更衣——”

孙蓁哪里懂这些医家之言,但姜离气定神闲,再加她辛夷圣手之名,怎不叫人信服?她听话地更衣俯卧,姜离接过银针,眉目一肃自肩髃针灸。

一刻钟后,姜离收针,命苗氏取来纸笔,一边写一边道:“孙姑娘夏日心脉脉痹未愈,后又为病邪所侵,才至咳嗽不止,情志不舒,惊恐难安,方子我以清心泄热,安神补阳为重,三日后我来针灸时再换。”

苗氏激动不已,“姑娘说怎么治便怎么治……”

写好方子,姜离又道:“今日起,姑娘卧床之时减半,若是晴天,每日正午出门半个时辰,若是阴天,则在屋内散步走动,不可安卧不动,此外,再每日调香一个时辰,期间可自行休息,不必强求。”

苗氏不断应是,这时,寝房之外传来脚步声,“夫人,表少爷来了。”

姜离笔尖微顿,“表少爷?”

苗氏道:“姑娘见过的,是鸿胪寺卿赵家的孩子,登仙极乐楼那夜他也在,就是他告诉我们您那夜去过那里。”言毕又对外间道:“让他在前院等候片刻……”

姜离写完方子,苗氏接过看了看,自又千恩万谢,榻上孙蓁不再抹泪,只好奇地打量她,见天色不早,姜离又交代一番便提了告辞。

苗氏亲自送她,出了寝房,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极重的香囊,“薛姑娘,你不缺金银,这些只是我一点心意,还请你一定要收下。”

姜离莞尔,“夫人太客气了,等孙姑娘痊愈之后再付诊金。”

小锦也道:“我们姑娘一向是治好病才收钱。”

苗氏一听,更生敬慕,“好好,那便守姑娘的规矩,我送姑娘出门……”

二人一同往前院去,老远便见赵一铭在外踱步,他今日穿一袭石青云纹锦衣,挺拔俊逸,看到姜离一同出来时,彬彬有礼地迎了过来。

苗氏笑着上前,“铭儿,薛姑娘刚给蓁蓁看过了,用了针也用了药,说一个多月便能好,她这会儿还在院子里,待会儿起身了你与她说说话。”

微微一顿,苗氏忽然想起来道:“你身上可好全了?”

姜离听得拧眉,“赵公子抱恙?”

赵一铭道:“两月前受了一次轻伤,不过如今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劳姑娘问候。”

姜离虽是医家,却也没有非要给人看病的习惯,便与赵一铭告辞离了孙府。

时辰已近午时,去大理寺正好。

马车一路往北,过朱雀大街后往北,又行一刻钟便到了顺义门外,大理寺与卫尉寺几衙皆在此,姜离刚下马车,便看到个眼熟的武卫。

那武卫张望着,也正在等她,此时立刻跑过来,“小人思危,给姑娘请安,世子命小人在此迎候姑娘,请姑娘随小人来——”

主仆三人跟着思危进了顺义门,没几步便到了大理寺前,大理寺做为执掌天下刑狱之地自是气派森严,入了衙门,一行人一路往东,没多时至一处厢房外,思危掀起帘络道:“姑娘请,公子在里面等姑娘。”

姜离挑眉而入,一进门,便见裴晏一袭月白宝象纹鹤氅正站在西窗下的书案之后,也不等她行礼,他径直道:“你过来看——”

书案上铺满了文书,姜离起疑近前,便见满桌证供皆有注释,期间还夹杂了两本旧案文书,姜离看了看,不解道:“去岁的奸杀案?”

裴晏应是,“去岁段严因此案立功升迁,但这案子起初是赵一铭在跟,为此还折了一个手下,后来被段严窃取线索抢先一步抓到了人。”

姜离迟疑道:“抢功不足以动杀心,但若加上一个手下的性命,再加上表妹宁死不愿的婚事,便极令人憎恨……”

顿了顿,她又摇头道:“但还是不够致命,后两件事说到底苦痛不在他自己身上,适才我去给孙姑娘治病,在孙府遇到了赵一铭,他去探望孙姑娘,看起来如常。”

裴晏先有些意外,又点头道:“不错,我们扫怀疑赵一铭,但问了段严身边的小厮,他们说最近小半年赵一铭和段严还算热络,并未因去岁之事生出芥蒂,哪怕孙氏要退婚,但赵一铭没帮着多劝过什么,不过——”

他眉目一肃,“他前夜撒了谎。”

姜离上的前来,又拿出脉枕落座,“请姑娘伸出手来——”

孙蓁满眸灰败,显然对姜离不寄希望,但还是顺从的伸手,姜离搭腕请脉,片刻,秀眉大皱,“姑娘心脉沉涩,喘喘促促,前曲后直,肺脉不上不下,如循白羽,肝脉盈实而滑,如循长杆,脾脉如水之流,去而不返——”

姜离随行,刚入寝房,便见幽香弥漫的闺房里,竟也贴了不少明黄符文,而北面拔步床上,正躺着一个眼窝深陷、容色青灰的清瘦姑娘,正是孙氏小姐孙蓁。

苗氏快步走到床边,“蓁蓁,你看谁来了,母亲与你提过好几次的辛夷圣手,薛家大小姐,她真的来了,她定能治好你。”

淮南节度使孙佑昌住在城东永乐坊,巳时刚过,姜离乘着马车出了门,出平康坊一路往南,过宣阳、崇义、长兴三坊,又行过两条遍植榆柳的长街,便到了孙府前。

孙蓁被婢女伺候着半靠起来,又怯怯地望一眼姜离,她并不欢喜,只迟疑道:“母亲,不然不看了吧,咳咳,女儿好不了了……”

闻言苗氏眼眶一红,“傻姑娘,还没看你怎知治不好?”

她抹了把眼角,“薛姑娘,拜托你了。”

小厮眸光大亮,“烦请您稍后。”

小厮去得快,来的更快,府门大开,一位着姜黄绣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长袄的富态夫人迎了出来,“哎呀,可把姑娘等来了——”

阅读鹤唳长安最新章节 关注https://www.smrhm.com/article/287008.html

(快捷键 ← )上一页 目录(快捷键 enter) 下一页(快捷键 → )